第1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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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赠影 更新:2025-12-23 18:19 字数:3100
茶楼上,景珛撑着额头冷眼看去,嗤笑一声,“这俩倒是如胶似漆。”
守在一旁的侍卫趋前道:“莫敖,最近昼统领深居简出,并未与赤羽军过多牵扯。”
赤羽军真正的精锐据景珛猜测最多不过百数,皆是庶民出身极易隐藏的身世,但这些精锐足够以一当百,各自又统领着不同的军队。
景珛扫了眼平常无异的街头,“粮草开支呢?”
“据计册的估算,最多两万。”
这与楚覃对外声称的赤羽军数量相同,可区区两万,压得住轻辄屯兵五万的各地县公?
萧家的倒台,外行都只知楚覃雷霆手段一力压服,景珛却从中嗅到了敲山震虎的味道,否则真要杀一个老头子和一帮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傻子,根本留不到过年。
正因如此,纵然景珛在边关培养了不少自己的势力,也敢煞有其事地与昼胥叫板,但却不能真的惹怒楚覃。
……只要他弄清了赤羽军的来龙去脉,便算是掐住了楚覃的命门。
可惜楚覃此人疑心极重,连萧瑜也不知底细,白白废了他一手好棋,甚至随时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王后在宫中可还好?”
侍卫止声几息,略有遗憾道:“大王回宫后将宫中尽数清洗,我们的人已被处置。”
景珛不禁侧目,“此事怎不早报?”
“莫敖放心,挑选的都是死侍,宁肯乱咬也绝不暴露。”
景珛自然知道,不然他现在还能安坐在此?
他如坐针毡地叩了叩窗台,心不在焉地问:“还有什么?”
“最近公子燎与景元少爷似是交好,两人一齐泡在花楼。”
“哦?原来是在闹这个?”景珛的目光变得饶有兴趣,“男人嘛,在所难免,不过一介弄舌之臣,春风得意,也学会得寸进尺了。”
楚燎的那把剑仍放在他的剑架上,每晚睡前,他都会与那把剑对坐良久,试图弄明白心中涌动的粘稠是什么。
“公子燎如今又是大王的胞弟了,动不得,”那对纠缠的身影没入侧巷,景珛意犹未尽地合上窗,“我们戍文先生也争点气,可别这么快就让公子没了兴致……”
否则该如何让楚燎尝尝锥心的滋味?
***
楚燎终究没有随越离回去,他气壮山河地跑回宫中,转了一圈没人搭理他。
楚覃在书房的会面就没停过,他也不好跟他王兄详述他的弟弟与他的臣子是怎样一番恩怨情仇……
憋了一路,他想起萧瑜,去小厨房洗劫一番,端了碗鱼子羹寻上门去。
津正扶着萧瑜在院中散步,她从军中回来后整个人仿佛改头换面,将营中的“奇遇”啧啧有声地给同寝的小宫女们连说了好几个大夜,俨然成了萧瑜身边的大将军。
萧瑜见楚燎衣袍沾黑,扶着腰惊讶道:“世鸣,你是从哪座山上滚下来了?”
楚燎观她面色,嘴甜道:“今日嫂嫂目光如炬,看上去有些精神了。”
萧瑜一哂,几人移步屋中,她吩咐道:“津,去打盆水来,让公子洗洗他的花脸。”
楚燎身后的侍人把食盘放下,随津一起出去了。
“怎么想着来看我了?不是每日天不见黑就往宫外跑?”
楚燎揩着脸嘿嘿一笑:“哪有,就是想嫂嫂了,月桂今日可还安生?”
她伸指点了点自己右脸的下颌角,“才多大,能不安生到哪儿去,这儿,擦干净些。”
“哦……月桂啊,真是个好名字,男孩女孩都能用。”
“不过是乳名罢了。”
“说来,”楚燎朝津笑了笑,把湿帕搭在盆边,“嫂嫂想要个小公主还是小公子?王兄呢?”
连日来楚覃都宿在侧殿,与萧瑜不过寻常问候,并不深谈。
“这可由不得人意,”萧瑜转瞬即逝地笑了笑,只轻轻道:“都好。”
反倒是楚燎认认真真地考虑起来,揭开盅盖凉了凉。
“若我们月桂是公子,那我就教他射箭,若是公主,那我就教她使剑。”
萧瑜笑问:“哦?这是为何?”
楚燎得意地侃侃而谈:“善射者眼凝于心,性情柔和,以后肯定能给嫂嫂和王兄省不少心,善剑者不避锋芒,力勇肯悍,以后就算嫁了天潢贵胄也能降得住!”
“不错,世鸣有心了,”萧瑜尝了一口羹汤,意兴阑珊地刮着勺底,“如此说来,那还是想要个小公子吧。”
楚燎完全忘了他的来意,一心一意地宽慰起来,“这是为何?大楚若得一位公主,肯定如嫂嫂这般眼明心慧,王兄不知要怎样捧在掌上呢!”
“嗯……那我绝不让她嫁天潢贵胄。”
楚燎本欲再问,心念电转间抿紧嘴唇,不知该说什么。
萧瑜刮着勺底,与他一同沉默着。
“那……”楚燎端杯喝了一口,却发现杯中并非茶水,而是用蜂蜜调的甜津。
他抿着那点甜,想起越离嗜甜,一会儿带点回去给他尝尝。
刚打定主意,他才忆起他们方才大吵一架……甚至因为越离总是避退,显得他总是在无理取闹。
萧瑜听他由心地深叹一气,不免好笑道:“怎么了?可是你王兄要你来当说客?”
“嫂嫂多心了,今日我连王兄的面也没见到,”他两手互抱趴在桌上,语气低落:“那……找个对她的天潢贵胄不就行了?”
萧瑜领悟着他的未尽之意,怜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又如何判断?”
“我……”楚燎似懂非懂,莫名委屈道:“如此说了,也如此做了,这也算不得吗?难道还要学比干剖心,才能看出心上有几窍?”
“此一时,彼一时,”萧瑜被他的气话逗得莞尔,有心另起话头,“若月桂真是公主,那我就让她在臣下里挑选心仪之人,虽说是下嫁,可有你这个舅舅给她撑腰,也没人敢欺辱她。”
“不、不行!”楚燎急赤白脸道:“那怎么配得上?”
萧瑜嗔他一眼,点了点他的脑袋,“小公子,这天底下的俊杰不独是你们王族子弟。”
“可我……”
“也好过嫁一个能对她生杀予夺的夫君。”
这话说得露骨,而楚燎却震惊于这话的惊世骇俗……他怎会对越离生杀予夺?
他根本连一丝一毫也没思虑过……不,他有,他曾想过,如果越离弃他而去,那他就……
“不是的,”楚燎只觉天旋地转,脚下仿佛平地起高楼,将他与越离远远隔开,“我怎会想杀他,我从没真的想过!”
萧瑜神色诧异,略略一想便明白了。
越离她只见过匆匆几面,他们之间的事她从楚覃口中也稍有耳闻,怪不得……原来是在为自己辩白。
萧瑜措辞片刻,寻着不那么锋利的言辞,言简意赅地一叹:“不会,不想,而非不能。”
“枕边人身怀利刃,她又该如何安睡?”
第137章 毒液
岁祭方歇,东风乍起,越离挑了个暖日领着一家老小去凤尾山采冬。
百里竖别了满腰的酒囊,途中恰好遇到携家眷去游山的孟崇,酒囊们就被冯崛张罗着散了出去。
省得喝醉了又给他找事。
行至凤尾山下,一行人弃车步行,家仆们守在车边架起火堆,自有一番声色热闹。
屠兴喝了口酒暖身,纳罕道:“岁祭楚燎没来,今日出游他也不来,真是奇了怪了。”
“人没来礼送到了就行,”冯崛凑到他身边往越离的背影努了努嘴,悄声道:“我看啊,八成是跟先生吵架了,那天先生不是自己出去,又自己回来了吗?”
“他又闹什么毛病……”
“难说难说。”
两人落后几步,压低声音分析着楚燎的病况,百里竖趁机拽掉冯崛收走的酒囊,两人围着屠兴又闹起来。
越离回头觑了觑,看向孟崇行走无虞的腿,问候道:“孟将军身体可还好?”
孟崇归家后有人拾缀了,不似在营中那般落拓,整个人看上去明朗不少。
他哈哈笑起来,小小地奚落道:“这句问从军师嘴里听来,一时不知是好是歹啊。”
凤尾山四季分明,离郢都又近,一路铺了便行的木踏,算不得难走。
越离踩着木踏也笑:“看来是我小瞧将军了。”
两人之间的那点龃龉,随着楚燎在营中的独当一面,也成了不足挂齿的昨日黄花。
孟崇朝身后招呼,“来,丫丫,慧淑,都来见过先生。”
小丫头扑到孟崇腿边,揪着他爹的衣袖怯生生地看着越离:“丫丫问先生好。”
孟夫人一只手把她提出来,摸着她的小脑瓜莞尔道:“先生莫怪,这孩子是个怕生的,不成样子。”
“尊夫人言重了,怕生的孩子都内秀,”越离笑着从腰间取下镶满蚌珠的荷包,蹲下去递到丫丫面前,“先生也问丫丫好,这是先生给丫丫的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