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作者:
夜眠溪山 更新:2025-12-09 12:11 字数:3141
男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眸色渐沉。
不多时,燕景璇与端王入内请安。
“……本是担心您病体难支,恐经不住这一路的车马劳顿,是以借着给您请安的机会,想着再劝您迟个两日出发,或许也更为稳妥。这会儿见您精神颇佳,我总算能将心放回肚子里,又觉得慢行返京亦无不可了。”
燕景璇如是道。
端王亦在一旁附和,“正是呢,过来前听说陛下已经大好,更能起身活动了,我还在担心是有人讹传。此刻亲眼所见,方知传言不虚,咱们悬着的心总算可以落地了。”
“……是么,”燕景祁连眼皮都不曾掀一下,只语气平淡道,“朕醒过来,于尔等自然是好事。但若朕今次醒不过来,只怕在某些人心里……也未必觉得是坏事吧?”
此话一出,燕景璇与端王脸色骤变,前者更是柳眉倒竖,凶狠道:“陛下,可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在您面前嚼了舌根,或是做了什么大不敬之事!您说出来,要打要杀,我等绝无二话!但请您万不可为此等小人气恼,平白伤了龙体!”
一旁的端王脸色却有些青白交加,下意识垂了头,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俨然想起了自己早前受人怂恿、带头逼问元嘉的莽撞行径,一时只觉如芒在背。
然而燕景祁却只淡淡瞥了两人一眼,并未再继续追责。他疲惫般合上眼睛,仿佛刚才的话不过是一时兴起,全然懒理自己这番戛然而止的敲打,会否在旁人心底掀起泼天巨浪。
元嘉适时上前,温声道:“陛下说了这许久的话,怕是也乏了,我等还是先告退,一则让陛下好生静养,二则也需各自回去收整行装,以免耽误后日启程。”
说着,已率先屈膝告退。燕景璇与端王见状,虽心思各异,也只得跟着躬身。
燕景璇唇瓣微动,似乎还有未说尽的话,可见端王已迫不及待地转身离开,生怕慢一步被谁给拦下的模样,只得将满腹心绪压下,跟着一同退离了屋子。
刚转过拐角,远离了燕景祁的视线,燕景璇便火急火燎地拉住元嘉手腕,压低了声音问道:“皇后,陛下方才那话……究竟是何深意?”
元嘉却只淡然一笑,抬手理了理鬓间步摇,再轻描淡写不过的语气,“陛下久病初醒,思绪难免恍惚,言语间有些糊涂也是常事,说了些什么,怕是连陛下自己都未必清楚。皇姊与端王爷……”她目光扫过前方不知何时慢下脚步,又竖起耳朵作倾听状的端王,“就不必过于揣测了,安心准备回銮的事情便是。”
元嘉三言两语便将燕景璇的疑问挡了回去。前者听过倒也作罢,端王离了屋子,此刻胆子又大了起来,见元嘉说得含糊,转身正欲追问,逢春便出现在了三人面前,身后还跟了个端着药碗的小宫女。
“女君,药好了。奴婢见您久久未归,恐药性散了,便斗胆送了过来。”
逢春朝几人一屈膝,又对元嘉说道。
燕景璇立刻关切道:“皇后身子不适?”
“前几日一心顾着陛下,倒不觉得有什么。这两日陛下醒了,心头一松,反而有些撑不住了。身上乏得厉害,夜里更难以入眠。”元嘉淡然一笑,带着些许疲惫,“我便从太医那取了些安神助眠的药……总得撑到回京,不能在这节骨眼上病倒。”
这番话合情合理,二人听罢,也不好再继续把元嘉拦在这里,遂道:“既如此,咱们便不打扰皇后用药休息了。”
随即行礼告退。
元嘉看着他们消失在拐角尽头,方才接过药碗,眸中闪过一丝冷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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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明天正文完结,之后有番外,今明两天努努力,应该存稿就能写完啦[撒花]以及,总算要可以换上我等了很久的完结封面了,搓手手[星星眼]
第206章 跨金鸾 这偌大的江山,终是……
元嘉看也不看便仰头饮尽, 又将空碗递回去。逢春上前接过,两人指尖交错的瞬间,一包小巧的、带着棱角的物事已悄然塞入元嘉掌心。前者神色不改,只极快地瞥了逢春一眼, 袖口轻拂, 便将那物事悄无声息地隐入袖中。一旁捧着托盘的小宫女低眉垂眼, 对发生在她眼皮子底下的动作一无所知。
逢春将空碗搁回托盘,便打发那小宫女退下, 自己则上前扶过元嘉手臂, 恭声道:“奴婢扶女君回去歇息。”
直到进了屋,左右皆退, 逢春才压低了声音,道:“女君,那东西……”
元嘉捏着纸包的手微微收紧,声音低沉而冷静, “有备无患。这玩意儿……我先收着, 若能不用它便达成所愿, 自是上上大吉。若天意不肯成全……”
她略一停顿, 眼中掠过一丝寒芒,“若天意不肯成全, 咱们……也需留好这最后一招后手。”
逢春神色一敛,当即称是。
稍晚些时候,随行的官员们依例前往燕景祁处请安。无人知晓内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只听见屋内不断有瓷器碎裂发出的脆响, 和男人嘶哑却怒不可遏的斥骂声。
彼时,元嘉正坐在自己屋内,吩咐着底下人收整行装, 对这番动静置若罔闻。倒是申时安匆匆来报,又形容那场面“甚是难看”。
据说燕景祁动了真怒,将为首的几名官员骂得体无完肤,直道他们居心叵测、无能误国,更有人被当场削了官职,连降三级,简直颜面尽失。等到出来时,个个面如死灰,身体抖若筛糠。
元嘉静静听着回禀,面上不时露出几分惊讶与忧色,心中却是一片雪亮——那是男人在替自己儿子杀鸡儆猴呢,或者说……替她扫清某些来日可能兴风作浪的刺头。毕竟,那被贬斥得最狠、下场最惨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日除了端王之外,在她面前言辞最厉,更直指她有不臣之心的那一位。
又一日,元嘉特意寻了个燕景祁精神尚可的间隙,询问他关于那姓施的道士与疯癫和尚的处置。
男人听闻“道士”二字,眼中掠过一丝明显的厌恶和怒意,毫不犹豫道:“就地处死。”
可对于那和尚的去处,男人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目光游移了片刻,最后落在自己依旧虚弱无力的手上,眉宇间竟流露出罕见的犹豫与挣扎。良久,才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迟疑,低声道:“那和尚……暂且先带上,一同回京吧……不,还是……算了,先让人给他收拾行装吧。”
语气中带着茫然与不确定,与男人处置道士时的果决态度截然不同。不知是对那刺穴泄血之法尚存一丝侥幸,还是对他自己这具病体残躯能否撑到回京,已失去了把握……
元嘉心下了然,面上却丝毫不显,只顺着应了一句。等到从屋里出来,也只命人去处置了那个道士,却对和尚的安排只字未提。
男人或还有所挣扎,她却是再清楚不过的——
和尚已无用处。
……
是夜,燕景祁的精神颇佳。但因第二日便要启程,元嘉和燕明昱陪着人用过晚膳后,起身便要告退,不想却被男人出声挽留,“今夜……便都留下,陪我说说话吧。”
燕明昱望了眼窗外浓重的夜色,轻声劝道:“爹爹,时辰不早了,您该好生歇息……”
“无妨,”燕景祁却摆了摆手,目光灼灼,“你们陪着我,我便也觉得松快些。”
燕明昱不由得看向元嘉,见她默然垂眸,并未出声反对,这才犹豫着重新坐下。
屋内烛影摇曳,映着他们一家三口的影子。乍看之下温情脉脉,却因男人异常的坚持,多添了一层难以言喻的、令人不安的阴影。
元嘉静坐一旁,只觉袖子里的那枚纸包,烫得几乎要灼伤她的皮肤。她想了想,仍是谨慎为上,只顺着燕明昱的话劝道:“陛下,天色已晚,明早还要赶路,龙体要紧,不若早些安歇?若想一家人叙话,明日让太子一同乘驾便是,眼下实在不宜继续劳神了。”
燕景祁却恍若未闻,目光停在元嘉身上,忽而问道:“为何不唤我三郎了……还有阿昱?”不待元嘉回答,男人又将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眼中似有恍惚,“我记得……你从前总爱穿浅色的衣裳,连头上簪的也多是玉钗,清凌凌的,像初春的湖水。可我……竟记不清你上次穿是何时了……仿佛,还是你刚嫁进太子府的那一年?”
元嘉闻言,指尖轻轻抚过鬓边冰凉的珠翠,又垂目扫了眼身上织金镂花的殷红裙衫,唇角漾出一抹浅笑,“三郎好记性,只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人的喜好也总是会变的。十几岁小娘子的心思,如何能与现在相同?况且,既为太子妃、皇后,衣着打扮关乎天家体统,自然不能再如闺中时随心所欲,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