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作者:
形赠影 更新:2025-12-23 18:19 字数:3112
她压低声音,“闭嘴!这话也是能说的吗?!”
冯崛拼死掰开她的大掌,两眼外翻大口呼吸:“沄姑娘,你这手劲能直接捂死我……”
沄背后的冷汗未消,“捂死你得了!”
“好好,既然你把我当自己人,我也给你说点真心话。”
“谁把你……”
冯崛拽着她蹲下,两人躲在草丛里,他放低声音,问她:“依你看,如今的朝政握在谁手中?”
她平日不会细想这些,也没想到有朝一日有人会与她议论朝堂。
“哎呀,你随口说我随耳听,嘴长来就是说三道四的嘛。”
他循循善诱,她犹豫再三,终于开口:“王印在王后手中,自然是王后掌朝。”
“错!”冯崛竖起食指晃道:“王后只是个幌子,真正的掌政是萧氏一族。”
她听他斩钉截铁否掉萧瑜,心生不满:“那不也是王后?萧氏之中,还有谁比得上王后威德?大王也是这么觉得,才会把王印交给王后。”
冯崛摇头晃指,遗憾道:“非也非也,楚王领兵在外,是变数中的变数,王后虽然拿着王印,却只是楚王留下的一根引线。”
“引、引线?”她喉头滚动,“引什么?”
“自然是引黄鼠狼出洞,一网打尽喽。”
“你是说……你是说萧氏!”
冯崛欣慰颔首。
“不,不会的,”沄再也蹲不住,跌坐在地:“大王不会这么对娘娘的,娘娘还有孕在身,不会的……”
冯崛拿拇指挠了挠额头,“倒也不必担心,楚王最想对付的是你们令尹,王后嘛,一切平息之后就好了,我看她与她爹也不像感情甚笃的样子。”
听楚燎说他兄嫂恩爱得紧,如果是真的,那萧王后自是身家无虞。
他看沄心神已乱,拍拍她的肩膀道:“所以我来回进宫打探,就是想弄明白萧氏要如何动作。依你看,王后是偏向萧氏,还是更偏向大王?”
“应该是偏向萧氏吧,毕竟是她本家,而且她腹中有子,届时去父留子,萧氏拥立新君代政……嗯,也不是,听说楚王与王后糟糠多年,她又有孕在身,若是楚王平安归来,她的地位只会比以前更稳固……”
萧瑜或许才是这盘棋上最大的变数。
他的种种假想从沄耳边掠过,萧瑜提剑守印的场面历历在目,她忍不住喃喃道:“娘娘,不能就只是娘娘吗?”
“嗯?这是什么意思?”他不解问道。
沄咬唇不语。
冯崛继续摇唇鼓舌:“如我所言,楚王回来了,势必有一场血雨腥风,楚王回不来,大楚的军队都认主,关个城门顶什么用?那也是一场腥风血雨,楚国内乱在即,不如你我联手……”
“不会的,”她兀然起身,垂目道:“有娘娘在,楚国不会乱。”
她猜不透大王在想什么,也看不懂萧氏的内外缠斗,她只信她看到的。
她把萧瑜当明君看。
“娘娘为大楚殚精竭虑,你不会明白的,”她重复道:“有娘娘在,楚国不会乱。”
冯崛哑然:“你……”
“你这番僭越之论,我就当没听到,就像你说的,你随口说,我就随耳听了,我知你机敏通变,但也别把人看低了,世上不是只有你们这种聪明人。”
冯崛怔然:“我……”
“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她不再逗留,掸掉一身尘灰,去走她该走的路。
冯崛撅着屁股薅了会儿草根,百思不得其解,郁郁折回。
“我看低谁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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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宰执死里逃生回到萧府时,萧济正在屋中欣赏新送到的长青树。
此树非彼树,乃是用上好的青玉一枝一叶雕琢而成,手腕粗的枝干则以羊脂玉代之,这一盆玉足有国库五年的收仓。
萧济虽面无喜色,但已经围着这盆玉转了几个来回,视线一刻也移不开。
他抬手招揽,“你回来了,快来,你也看看他们新送来的好东西。”
老宰执两手交握着趋前,萧济拱着老腰,他也不敢把腰杆站直了,也跟着弯下腰去,“哎呀,这玉、这玉剔透玲珑,又得此雕工,实乃上上极品啊!老奴光看着,都福寿绵延了!”
“哈哈哈你啊,”萧济抬指点他,负手直腰道:“都是没什么见识的小官们,送来这个,意指‘青青白白,长盛不衰’,倒也是识大局的。”
“是是,国父过谦了,如今朝中上下,有谁不望风而动?”
萧济屈指弹了一片玉叶,惬意坐下,把凉下的米汤端起,“老夫倒也不是图他们那点钱袋子,米汤有米汤的用处,老夫喝这东西就能颐养天年了,不过是为我大楚出一份力罢了,激流勇进,总得有人为后生们开开路不是?”
宰执眉开眼笑地将侍帕递上,只捧不落。
他呼噜噜喝完米汤,抽过侍帕揩嘴问道:“王印呢?怎么不呈上来?”
宰执心中叫苦不迭,赔笑着跪到萧济腿边,“国父有所不知,今日老奴去宫中问候王后,谁知王后胎动得厉害,老奴去得不巧,被乱哄哄的宫女们搡得没个下脚的地方,候了几个时辰娘娘仍未苏醒,老奴只好无功而返,特来向国父告罪……”
萧济把帕子扔在桌上,“哦?怎会胎动得如此厉害,召医官看过不曾?”
老宰执冷汗涔涔,“自然自然,老奴离去时已无大碍,只是尚在昏睡,应该不打紧,许是娘娘太过操劳,这才动了胎气。”
他见萧济若有所思地皱着眉头,忙缝补道:“娘娘自小又是个要强的性子,一点也服不得软,若不是国父始终护着她,娘娘这性子不知还得吃多少苦头!”
萧济脸上终于有了笑意,“是,她那脾气也不知随了谁,老夫看她年少刚强,哪回罚她真下了死手?说到底是父女同心,她啊,也得注意身子,别让我的孙儿受苦哟。”
“是是,国父总是心软,王后自会惦记着您的好,”宰执掐死的气口算是通了,“依老奴看,这王印啊取不取都一样,放在王后手里不就是放在您手里?这朝中还有些不识趣的,何必打发他们话柄,拿去胡乱文章呢。”
萧济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他稳住脸上的深沉,不敢露出一丝心虚。
“你说的这些……”
“倒也有几分道理,只是那丫头母凭子贵,脾气越发大了,老夫这才派你去敲打敲打。”
否则王印系国家大印,怎会派一介奴仆去取?
老宰执把头磕在地上,“国父高明,真乃一代雄主!”
“行了行了,”萧济爱不释手地抚着长青树盆,“你让萧勖去看看她有没有大碍,顺便将正极殿上的流凤灯台给我捎回来,今夜我院中正好点上。”
流凤飞光,玉树守夜。
楚王的待遇也不过如此了。
老宰执又活一回,眉开眼笑地领命而退。
作者有话说:
有追连载的朋友吗?没有我就腹泻式更新了呀!
第110章 衣面
“祭神?”景珛听罢越离与楚燎的来意,惊讶道:“就在这儿?”
楚燎颔首道:“正是,就在此地,好凝聚军心。”
景珛咂摸片刻,无可无不可地允了,“行,你们折腾去吧,祭神之事我一概不管,玩砸了你们权责自负。”
越离还之一笑,“那也比束手待毙有个人样。”
景珛半靠在榻上,精赤上身仍缠裹着纱带,歪头看他,“哈哈,听来军师对我多有不满啊。”
“莫敖位高权重,在下岂敢。”
看不见的暗流在两人之间静静涌动,楚燎本能厌恶起这种无以言喻的排斥,错身挡开他们交汇的视线,告辞道:“既然莫敖应允,我们也不打扰,这就回去着手安排。”
景珛想起今早一齐抵达的帛信,饶有兴趣地看着越离:“行,你回去吧,我与军师还有些私房话要说。”
楚燎一言不发地拉住越离。
“你先行回去吧。”越离扳开他的手,脑中思绪万千,未曾看他,“我也有事要与莫敖商量。”
楚燎默然收紧五指,转身向外走去。
门被守卫的兵士再度合上。
火盆在桌脚噼啪作响,越离自行寻凳挪盆,在景珛榻边坐下,两手虚虚拢在热气之上。
“你倒是自在,”景珛同情地看了眼门口,“可怜那小子对你死心塌地,转头你就跟别人上了一条船。”
“莫敖认定我与你已是一条船了?”
“迟早的事,”景珛从枕底下掏出两封帛信,唯恐天下不乱地全扔给他,“你看看,小公子多有来头,一封要我护他,一封要我杀他,军师替我拿拿主意?”
越离一一捧看,直言要杀的那封不难猜,定是出自萧济的手笔。
彼时楚覃一手遮天,萧济狗急跳墙找到楚燎,想给自己另立新君,如今萧瑜腹中有子,楚燎自然也成了肉刺,拔之方能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