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作者:形赠影      更新:2025-12-23 18:19      字数:3100
  说到底不过是故作玄虚,人会被看不见摸不着的邪恶打败,也会被说不清道不明的正义救赎。
  人就是如此脆弱而顽强的东西。
  越离一手扶在他肩上,撑起身拽掉那块瓷片扔到床脚,重新坐回去,“扶燧国的召火之术,楚人的天命所归,你只需要凝聚人心,何必按图索骥,非要个扶燧国在场不可?”
  楚燎盘起腿撑脸看他,眉头紧锁:“先生是要我忽悠他们?”
  “扶燧国未必是真,公子未必是假,何来忽悠一说?”
  楚燎眨了眨眼,随即瞪大眼睛把头摇得晃荡:“不可能!扶燧国一定有召火之人!他们肯定会召火!”
  “是是是,这世上肯定有召火御风之人,”越离忍俊不禁,赶紧上前稳住拨浪鼓,“只是我们时日不多,当务之急,是燃起我军斗志,公子意下如何?”
  楚燎面带惋惜,若非时机不许,他还真想再看看。
  “此计巧妙,既可大破我军心结,亦可重整斗志。”或许还能倒逼景珛一把,不能再在塘关耗下去了。
  越离赞许道:“公子丰神俊朗,定比那召火之人更有神仪,令人倾倒。”
  神仪?
  楚燎两眼冒光,在他颊边亲了一口跑下床去,“我有个天大的好主意!”
  桌上的竹简被推到一边,楚燎挑挑拣拣选了一方轻帛,拈起笔舔了舔,蘸墨下笔:“我要托付嫂嫂给我捎些东西来,从郢都快马到这儿也不过四日,肯定来得及!”
  越离披衣走到他身后,只来得及看到他健笔如飞写了三个“急”字,他便提起帛角甩了两下,得意道:“先生,到时候你就知道我的厉害了。”
  “好,那我拭目以待。”
  第109章 敲灯
  楚国郢都,王廷。
  沄取下雁腿上的卷帛,双手捧在掌心趋至萧瑜身边。
  越离以传信之名将她遣回宫后,越相被逼自尽,她大功告成,却不便再返。
  她回告萧瑜,萧瑜并未斥责,反将她留用身边。
  萧瑜手边还有一封楚燎传来的帛信,两厢对照之下并无太多出入,她抬掌吩咐:“派人去将库中的祭典之物尽数取出,清点好后发往越地大营。”
  她转而问沄:“你在越离身边,可知公子燎的病况如何?”
  沄愧而作答:“娘娘,是奴婢失职,先生大抵从我与津一同入府之时,便知我们是他人耳目了,公子燎之事,他不曾透露左右……”
  “起来吧,”萧瑜护袖蘸笔,另起一帛:“我若真有心监视他,怎会派你们两个姑娘家前去?”
  沄抬起身子愣道:“娘娘的意思是……”
  楚燎自戕、越离殿上叱王,这些内幕萧济蒙在鼓里,她却一一明了。
  什么兄弟阋墙贬斥陪臣,都是演给旁人看的,楚燎的心性她何尝不知?
  “我是要他隔墙有耳,无论在哪都不敢掉以轻心,这郢中盯着他的人,可不止本宫。”
  沄把一双眼睛睁得老大,娘娘此举,定不是为了与她素无交情的先生,而是为了先生要护的……公子燎!
  她把头磕在地上,一时心中五味杂陈,“娘娘仁德!”
  “行了,起来吧。”
  沄应声爬起,伫立在侧。
  竹简扑簌,萧瑜揉着太阳穴蹙眉审视,时隔多年,江北洪涝又起,淹民不计其数……
  国外两头交战,调度之事尽系她一人之身,她虽怀有身孕,除了腹中日盈,颊上半点看不出孕相。
  “娘娘,萧国父府上的宰执前来求见。”
  公堂之上,萧济是令尹之称,私底下则多以国父作代。
  萧济频频染指她的分内之事,半月前她召集群臣,将权责定明,明面上是整顿私相授受,实则在座的都知道,最有资格私相授受的两人是谁。
  她借王印之势,把萧济架在火上烤,萧济自然不满。
  萧瑜头也不抬,冷冷道:“宣。”
  萧府宰执颤巍巍拜过昔日小姐当今王后,出口之语却听不出多少恭谨。
  “娘娘,近日天气寒凉,国父惦记着娘娘的身子,命老奴来劝解娘娘莫要太过操劳,萧府是娘娘永远的倚仗,无论今后大王如何对待娘娘,国父始终站在娘娘身边,为娘娘分忧,毕竟国父与娘娘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等小太子一出世,娘娘便可安享荣华,这些年的苦忧都会……”
  “不必聒噪,”萧瑜捶桌打断,不耐道:“若无要事,你退下吧。”
  宰执话音沉下,再拜稽首,“国父为国分忧,多有不便,特命老奴来请王印一用。”
  伫立在侧的沄和跪坐在后的宫女齐齐屏息,只有铜炉中烧出微不可闻的嘶声。
  殿上死一般沉寂。
  萧瑜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额上青筋若隐若现。
  堆满案上的竹帛猛地泼洒一地,桌案翻下矮阶,“咚”地砸在地面。
  身后的宫女促声尖叫,随即两手紧捂住嘴,额面贴地,顶上传来铮然的抽剑声。
  萧瑜勃然大怒,提剑下阶,老宰执一改沉稳,吓得四肢在地上扑蹿,连连后退。
  “老奴失言,老奴失言,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他浑浊的双眼险些歪出眼眶,脖颈边的杀意太凉,他连求饶也不敢再张大嘴。
  萧瑜蹲在他身边,“你说什么?请王印一用?”
  “不是!没有!!”
  可怜他一把年纪,还得破音告饶:“老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说!!”
  “什么也没说?那方才是本宫耳鸣,”萧瑜冷笑一声,握剑怒斥:“你敢戏弄本宫?!”
  “不是!!老奴说了,说了!!”
  “说了什么?”
  “国父命老奴来给娘娘问安,要娘娘安心养胎,”他盯着剑柄上攥得发白的指尖,牙关打颤:“其余的,再没有了,再没有了……”
  “原来如此,”剑身在他肩上拍打两下,“你记住了,是你不开口,本宫什么也没听到,若是国父问起本宫,本宫就先杀你问罪,你的生路捏在自己手里,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老奴明白!”
  萧瑜撤剑起身,剑尖指着门外:“国父的问候本宫知道了,你回去吧。”
  “是是,谢娘娘,谢娘娘……”
  他软着腿脚,连滚带爬地逃出殿外。
  “呛啷”一声,她把剑扔在地上,仰头阖目长叹一声:“都收拾了吧。”
  沄注视着她的背影,目光震动,直到身旁的宫女拿胳膊戳她,朝余怒未消的萧瑜努了努嘴。
  剑还扔在那儿呢。
  沄膝行趋近,匍匐捧起利剑,收归鞘中。
  前去清点的宫女们在殿外你推我搡,踌躇后推出捧冠之人。
  那面色苍白的小宫女一咬牙一跺脚,顶着威压如实禀报:“娘娘,火殿神服多年未用,冠冕上的海珠一经挪动便散了满地,怕是……怕是得重饰一番,方、方能启用……”
  海珠哗然坠地的清脆声犹然在耳,只剩几颗黯淡缀冠,她就算千方百计地小心谨慎,也没能免去这一劫。
  她百口莫辩,无辜可怜地跪伏在地。
  萧瑜扶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吩咐道:“战事吃紧,哪有时间重饰……去,取我的凤冠代作神冕送去,也没几个人见过,论华美凤冠还更胜一筹。”
  小宫女痴痴傻傻地看着她。
  “看什么?还不快去!”
  “是是是是!!”
  总算挨了骂,小宫女连声作答麻利着跑没了影。
  “来人,”萧瑜甩袖坐回上位,“召左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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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冠华贵尊美,沄怕再出差错,领着她们亲自去取。
  待繁杂诸事一一安排了尽,宫女们各司其职地散去,她孤身回往王后宫中。
  一列拎着食盒的宫女与她擦肩而过,她捏着肩膀愣了愣,扭头盯着队尾的宫女。
  那宫女身量高出前头不少,窈窕得也有些过了,正以宽袖作挡,探手到食盒里手拿把掐,塞得两腮滚圆。
  突然,一只手从身后探出,捂住她的嘴把人截下,她不得不半弯身子被拐到无人小径。
  沄嫌弃地把人一推,掏出手帕擦拭着漏了满手的油光,没好气道:“冯崛,你做什么打扮得怪模怪样?这宫中是那么好混的?”
  冯崛早在擦肩之时便认出了她,不然也不会乖乖受她挟持。
  他抹了把意犹未尽的嘴,嗔怪道:“原来是沄姐姐,干嘛这么凶,我这一身不好看?上次来还有官员摸我手呢~”
  沄打了个寒颤,指着他摊牌:“你既然知道我是王后的人,就别在我眼皮底下搞小动作,看在你曾对我和津多加照拂的份上,今日之事我当没看见,再有下次,我决不轻饶!”
  “你是依令行事,我也是受命而来,”他两手一摊,抱怨道:“谁让王后一家坐拥朝政,先生怕楚国内乱,才让我呜呜呜!”
  沄一听他口无遮拦,仓促四望捂住他嘴边,狠跺在他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