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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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赠影 更新:2025-12-23 18:19 字数:3062
姜妩看她仿佛披甲上阵,摇身一变,方才声虚力弱的榻上之人已杳无踪迹,不禁怔然。
“姐姐,你已贵为王后,何必如此拼命?大王不喜欢我,估计今后也看不上别人,无人与你争宠……你为何要这般……辛劳?”
萧瑜抚平腰间褶皱的手顿在半空,复又落下。
“大王已为楚国之主,依旧有主天下之心,我与他一路走来,早已习惯了不安现状,心性使然,算不得劳累。”
平日里总有几分笨拙的姜妩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轻声摇头道:“别与他争,姐姐,别与他争。”
萧瑜讶然抬头,与她四目相对。
姜妩垂头上前替她理好衣襟,两人咫尺之隔,姜妩始终低着头。
“大王冷心冷情,姐姐,你别与他争。”
萧瑜后退两步,“来人!”
侍女应声而来。
“今日天气不错,将夫人带去游湖,”她盯着面色恹恹的姜妩,嘱咐道:“把夫人看好了,免得出什么事,你们担待不起!”
“是!”
姜妩见惯了内斗,田氏代齐屠杀姜室百来人,留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主送去荆蛮示好,她身如飘萍,早已不做他想。
“我什么也不会做的,”她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两步,又折回身来苦笑道:“姐姐,我只想要你好好的。”
萧瑜的心中腹中一并翻江倒海起来。
待萧勖冲进来扶住她,她才回过神来,“扶我去书房。”
萧勖观她面有痛色,温声劝道:“阿姊今日要不就歇一天吧,我去……”
“闭嘴。”萧瑜直起腰甩开他,“谁也不能拦我。”
毕程与百里竖早已候在书房之外,两人并不相熟,寒暄两句各翻白眼各立一方,都自有一番不屑。
“二位先生久等,本宫身子不适,耽搁了些时辰。”
“不敢不敢……”
“王后保重身体要紧……”
萧瑜迈步入堂,邀各方请事入座。
大小政事萧瑜皆一一过问,亲自过目,她未出嫁时便在府中帮着萧济料理政事,因此手到擒来,并不拖沓。
百里竖原本轻她妇人坐堂,半推半就将收税之事禀明,萧瑜闻弦歌而知雅意,且对朝臣与众县公的了解比他更甚,长袖善舞三两下替他将坎坷平了。
他也不是迂腐顽愚之人,那之后心悦诚服,若有不好出面的时候,便来找萧瑜救济。
毕程待众人众口都纷纭散去,才拱手赞道:“王后治国有方,老臣佩服。”
萧勖奉上温水,“阿姊,歇一歇吧。”
萧瑜撑着额头啜了口水,见毕程老神在在,扯唇道:“先生有话便说吧,现在都是自己人。”
“是。”毕程清了清嗓,将新得的消息禀道:“大王善用情势,与魏国同伐恶赵,赵国连连退步,又有燕国在背后捣鬼,腹背受敌,撑不了多久了。”
“齐国不愿见我楚一家独大,毁弃高唐之会的不战之约,大王已决意攻齐,不日便与齐军交手,归期仍未可知。”
此番无论是出使还是出征,楚覃都将他毕程弃而不用,留国之事尽托萧氏,想必已笃定他为萧家门犬,对他并无安排。
由此可见,若楚覃凯旋而归,这朝堂之上必无他的立锥之地。
唯一想不明白的,便是楚覃将王印当众交付于萧瑜。
王印是国中大印,为防叛乱守军一律认印不认王,就连郢都的大门都需在王印监守之下方可开启……这岂不是把刀递到萧家手中?
但既然有刀在手,那更不能负了王恩……何况,王后腹中已有王子。
“王后殚精竭虑,朝中上下都称赞不已,令尹大人更是欣慰交加。”
萧瑜撩起眼皮,把茶杯磕在案上,“父亲要你来传话?”
毕程膝行两步,低声道:“依令尹的意思,大王征伐在外归期不定,回不来了……也未可知。”
他把声音压得更低,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
“若能去父留子,自然是再好不过。”
一时静谧,只有杯中水纹漾漾。
无声胜有声。
“本宫……”
萧勖的视线落在她攥得发白的指尖上。
“本宫知道了。”
毕程匍匐跪道:“王后英明,儿女情长皆是累赘,唯有史笔万古长青。”
萧勖捶了一下桌案:“没看到王后乏了吗?还不退下?!”
毕程一撇胡须,垂首告退了。
“阿姊……”
萧瑜疲惫地撑住额头,闭目道:“你也退下。”
“……是。”
深秋时节,院中梧桐无风自落。
叶片由浅至深浸染秋色,在空中悠悠荡荡,洒落遍地长秋。
萧勖立在门边,神色难辨:“阿姊,又一年要过去了。”
萧瑜与他看着同一片秋色,拢住冰凉的十指,“是啊,秋浓了,冬天要来了。”
萧勖回首遥望她,眼角的斑痕皱起,“阿姊,无论你怎么选,我都是……你身边的人。”
他逆着白光,萧瑜看不清楚他的面容,连同他这些年藏也不住的妄念,全都未曾入过她的眼。
她习惯了身后有人在等她,有时是楚覃,有时是萧勖,有时是她记不清的人和事。
千帆过尽,木已成舟。
她莞尔:“嗯,我知道。”
第103章 再诺
秋雨绵绵不停,山中云封雾绕,不宜出兵。
景珛得了内应消息后召集众将,商议行军攻城之策。
最为忌惮的象兵在半途四散而逃,为了阻挡象兵,景珛布防一年有余的谍人大到越国上臣小到匹夫走卒,折损大半,后续攻关只得自食其力。
至于越人神神秘秘搬来的救兵,内应无从得知,他也就按下不表,免得扰乱军心。
越离不时看向景珛耳垂上的听风链,此物形制小巧透光,恍若琉璃翠滴,颇有异域风情……
“军师这般盯着我看,我都要害羞了。”
景珛冲他眨眼笑道。
越离面不改色地看着那条小链,“莫敖耳上的珠翠很是打眼,不知是从何处得来?”
景珛笑容稍敛,“不过是个小玩意,从战俘身上取下来的,军师喜欢?”
“若我说喜欢,莫敖可愿忍痛割爱?”
景珛彻底不笑了。
“此处的山道虽然狭窄,但不失为一条捷径,”楚燎手指划在帛图上问他:“莫敖可曾派斥候查探过此处地形?”
越离转开眼,随楚燎的思绪看去。
他的腿在阴雨天总是泛起针刺般的丝丝疼意,许是幼时常待在潮湿的地方所致,魏地水土干燥,秋冬倒饶过他一双病腿。
楚燎观他面色不虞,一只手搀在他腋下。
越离瞥他一眼,没作声。
待到议兵散席,景珛拿着新得的消息逼供去了。
屠兴手臂上包着白纱,闲不住地要和斥候一同再探,被守在帐外的卜铜拦下灌了药。
楚燎扶着越离缓步出来,屠兴呸完药味问:“先生,你这是怎么了?腿不舒服?”
“他这是老毛病犯了,”卜铜晦气地看了一圈,把楚燎的那碗药递过去:“没一个省心的,全是费药的家伙!”
越离干笑两声,不敢还嘴,楚燎喝完药后问:“那军医可有法子让先生好过些?”
“有有有,你今日哪也别去,给我安分着!”他训完丧眉耷眼的屠兴,朝楚燎招手:“我就是那神农,这辈子就给你们治百病来了,你跟我去拿点东西,屠兴,把你先生好生送回去,别让他摔喽。”
“其实我也没多大事,走两步还是可以的……”越离见无人搭理,讪讪地闭了嘴。
楚燎拍拍屠兴的肩膀,跟着卜铜走了。
屠兴领命扶过越离,“要不我背你吧先生?”
“无事无事,走走也好……”
楚燎收回目光,落后半步跟在卜铜身边往药帐走去。
细雨迷蒙,远看绿雾腾腾,值守的人较往常多了三倍,来往皆是泥泞步履。
军中无人撑伞,很快便湿了眉眼。
“你这两日如何?昼夜交替时头还疼吗?”
卜铜将逃出竹篓的毒蝎一把抓住扔了进去,重新覆好封盖,已然入乡随俗。
楚燎嘴角抽搐地远离了那方竹篓,“……不疼了,一点感觉也没有,就像是睡着了,但脑中仍能感知到,好像夜间的一切都是真的。”
“记忆呢?记得夜间发生了什么吗?”
“……有些记得,有些不记得,每日醒来都要整理一遍……蝎子!蝎子又跑出来了!”
卜铜见他要一脚踏死那紫黑蝎子,两人都慌乱起来,卜铜佝偻着身子冲上去把人撞开:“不准动它!那可是我的宝贝!”
楚燎悲极生乐,一只脚仍吊在空中:“这、这算哪门子宝贝?被扎一下要死人的!”
“这紫霞虫儿全身都是宝,你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