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实察觉到了。
  一转身，唇角又挑起点若有若无的笑意，让与她相处的人不自觉就放松下来。
  “裴大人发话了，小的岂有隐瞒之理？”
  裴之一翻了个白眼。
  季泠愣愣的，“什么？”
  第70章
  实打实算，她们几个也认识两年了。
  副班邀请她们去自己家里玩过，正常情况下，对方也会邀请回去。
  但邪了门了，不仅她可爱美丽大方聪明动人天上有地上无的小女朋友没提过，她这两位新认识的朋友也只字不提。
  她也不是蠢人，不多问。
  人，或者说尤其是十几岁的年轻人，尤其会受家庭影响。
  他们会受到很多事情的影响，但其中占大头的就是家庭，这道理副班很清楚。
  她有个表妹跟她差不多大，小时候很开朗，和她关系很好，初中分开了三年，高一又见面时简直和以前判若两人，阴郁、自闭，她想引导几句都没辙，什么功夫和精力投到她身上，都像是泥牛入海，不见踪影。
  后来才知道，她姨姨和姨父那段时间闹离婚，大打出手，都不想要她。
  表妹现在跟着姥姥住，前段时间她们还见面了，整个人有好一点，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几年前，跟在她身后姐姐长姐姐短的那个小姑娘的影子了。
  她有时候会觉得裴之一身上有她表妹的影子，是很短暂的想法，她知道裴之一和她表妹不同。
  但……也许还是有相同之地的。
  副班先讲了她表妹的事，当作引入。
  裴之一本想一笔带过自己和季泠的事，察觉到她这长久铺垫下的温柔之意后，叹气，多说了两句。
  ……
  “也没别的。”裴之一摸摸鼻子，看窗外的银装素裹，“就是跟你说一声，不是不愿意带你回家玩，就……没什么好玩的。”
  寒假，用膝盖想就知道副班会找她们出去玩，她也很愿意一起出去，只是每次都是副班邀请她们去自己家，她们不邀回去，也许会让副班很不舒服。
  她这么想。
  副班这会儿没调侃她了，轻声应嗯。
  她也跟着看向窗外，拨了拨自己的两缕长发，在指间勾弄。
  “茗茗不愿意跟我说，半个字也不说。”
  “所以你也顺着不问？”裴之一偏头看她。
  “嗯。”副班又嗯了声。
  她头发放下来了，披在身后，显出几分可靠又温柔的气质。
  裴之一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想她知道谢茗为什么对副班这么死心塌地了。
  “活该你俩在一起。”
  副班一笑：“多谢夸奖？”
  如果是两年前，裴之一站谢茗那头。
  自己的事就是自己的事，为什么要让别人知道？萍水相逢，要不了多久就会分开，没必要平添惆怅。
  腻歪又肉麻。
  她瞥了眼季泠，又看看副班，现在想：也得分人。
  对有些人是没必要的肉麻和自作多情，但对有些人则是重病寻医。
  人生轨迹是像两条直线一样交叉后分离，还是相交后改变方向，弯曲成为平行线，简而言之，是萍水相逢还是相交恨晚，也许并不是有固定答案的数学题，而是一道开放性的阅读理解题。
  如果没有季泠，她也许现在还躲在被窝里无声流泪，也许是抱着自暴自弃的极端心态和裴永超爆雷，总归不会对这个傻逼世界有什么期待。
  如果没有副班，她也许会对季泠有病态的依赖，她是个怎么样的病人她自己心里门清。
  副班这人就是七窍玲珑心，一次两次，三次四次，那么多次主动却不越矩的勾搭下来，她承认，她的心思并没有全部都投入在季泠身上。
  后者很危险。
  易儒也细致，但她敢保证，易儒巴不得后者，这大概也是她没和易儒交流多深入的原因。
  ——直觉带着她趋避了危险。
  而谢茗，裴之一仔细想了想，也想不出这人有什么优点，吵人，还容易不好意思，有时候傲娇的要死，有时候又很没脑子就知道傻乐。
  但……
  想到这人不知道在哪抹眼泪，心里总不太舒服。
  或者这就是陪伴的力量吧。
  裴之一从来没在一个学校待过这么久，自然，也就从没遇见过相处两年之久的同学。
  她觉得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傻逼，这整个世界也很蠢。
  但是……也没那么急着早死早超生了。
  也想不到什么原因，只是：
  她看着窗外的积雪，浮现在脑海里的画面不再是自己被积雪淹没、窒息的场景，而是去年副班和谢茗追着她们砸雪球的傻叉小学生打闹画面，是季泠被冻得红红的耳朵以及她傻兮兮的笑脸。
  思绪飞驰，她还是容易想七想八。
  “嗨。”呼出一口气，她拍拍副班的肩膀，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
  家长会结束，她们回去各找各妈……不是，各家长。
  季泠也找陈巧，而副班则找她姑姑。
  很巧，她们再次碰到了倪妍和她妈妈，这次副班也在。
  倪妍的妈妈很热情地对她们问了好，尤其是副班和季泠，张嘴就说出了她俩的名字。
  裴之一这种排行榜上的小渣渣，显然是没被记住名字的。
  她也不在意，不动声色打量倪妍。
  她记得不久前倪妍靠栏杆看手机时还挺开心的，她不经意间瞧见了，好像是在看旅游的地方。
  现在么，倪同学拉着张脸，季大木头都能看出来她不高兴的那种。
  等倪妈妈和两位学霸聊完，拉着自己女儿离开时，裴之一就像当时莫名其妙多看了倪妍两眼一眼，又莫名其妙走慢了点，听到她们的谈话。
  “这次发挥不错，勤能补拙，过年那两天就不给你排课了，得去串亲戚，其他时间的课表我都给你安排好了，刚刚找你们老师了解了情况，又补充了数学和生物的课，等会你看看，你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哪里需要补再跟我说。”
  “……补习班……每天……数学……”
  后面的话裴之一就再也听不清了，她想：倪妍的旅游计划估计泡汤了。
  “裴之一？”
  副班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嗯？”她回神，“怎么了？”
  副班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眼，瞧见倪妍和她妈妈远去的身影。
  她收回视线，“没事儿，怕你掉队了。”
  裴之一眨了下眼，白雪折射，亦或是漫反射出的光进入她的眼眸，流转又逃离。
  “看愣了？”副班调侃她：“你女朋友可在这儿呢？而且你不怕人倪妍的女朋友吃醋啊？”
  裴之一顿时回神，愤愤捂住她的嘴：“全世界都是女同呢？姬眼看人姬！”
  季泠知道裴之一对倪妍有点在意，但不是那种在意，想要解释：“我没……”
  副班掰开裴之一的手，笑眯眯对她俩补充：“女性朋友。”
  “……”
  季泠还是试图解释：“她们没什么。”
  副班忍俊不禁，“你就像是被绿了还帮女朋友解释的老实人。”
  季泠更加百口莫辩，“真的不是。”
  成绩上，正常情况下她略胜于副班，但论起讲话的艺术，十个她加起来也比不上半个副班。
  副班逗小狗似的跟她聊了一路。
  裴之一没吭声，她瞥了眼副班的背影，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满地白雪带来的光再次映照进她的眼眸，这次停留于此，没再逃离。
  自己心里的小人没骂错，她真是多管闲事。
  如果真的在意，就去成为她的朋友或是什么女性朋友，旁观似的伤春悲秋很蠢好嘛。
  人家自己的女性朋友会主动出手的，就像她们会去帮谢茗。
  不缺她一个脑缺的旁观者。
  世界上那么多傻逼事，她全部旁观，全部伤春悲秋。
  但也许人家本人并不伤春悲秋，她们有自己的“女朋友”。
  如果真的在意，如果真的想要管闲事……
  暑假时的记忆没有远去，当时绝望、疼痛、孤注一掷似的愤勇也没有消失，而是深埋在记忆里。
  其中最清晰的一幕是——
  那个穿着风衣的高挑女人从警察身后走出来。
  她带着水珠的手按在自己肩上。
  肩头肌肤上那带着湿意的按压感，她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
  第二天，裴之一邀请她们去自己家里玩。
  这还是她第一次邀请多个朋友来家里玩，裴之一还没什么大反应，陈巧已经准备敲锣打鼓欢迎各位领导莅临审查了。
  头天晚上，她看着躺沙发上玩游戏的裴之一，叹气，然后在沙发后面团团转，看看这里看看那里。
  过一会看一眼裴之一，然后叹一口气。
  “……”裴之一受不了了，问：“……你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