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作者:酷兒橙      更新:2025-12-11 18:26      字数:3162
  兄弟俩当时几乎是陌生人,为了避免尴尬,汤遇常常早早回家,躲进自己的房间。有一次,他回家推开门,撞见钟毅文和一个女人在沙发上……那场面相当尴尬。
  不过钟毅文脸皮足够厚,之后女人来得光明正大,来得越来越频繁,偶尔在客厅碰到,还能和他聊上几句。
  汤遇年纪小,不懂这些,以为她是钟毅文的女朋友。但有一点想不通,女人从未在钟毅文家里吃过一餐,睡过一晚。这个疑问他憋了很久,直到终于忍不住,便问钟毅文,为什么不让她留下来吃晚餐?
  钟毅文嗤笑一声,说,汤遇,你会让家里的佣人和你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吗?
  钟毅文告诉他,人和人之间最简单、最纯粹的关系,就是金钱关系。用钱买来的东西,不需要多余的真心,也无需任何牵挂。
  而此刻,汤遇万万没想到,这样一份在他看来几乎无可拒绝的承诺、一份足够诱人的美差,竟被拒绝了。
  理由是:“我不是同性恋,我做不到。”
  听到这个回答,汤遇又气又笑。
  这种机会是红房子里多少侍者求之不得的。
  “周竞诠,你是想一辈子待在红房子那种地方,宁可被无数女人上下其手,也不愿意只服侍我一个人,对吗?”
  答案不必说出口。汤遇在心里替他回答。
  是。
  好,现在那一点“喜欢”也没了。周竞诠这个人在他这里正式出局。
  离开急诊室前,他甩下最后一句,“周竞诠,就算你死了,也必须还清那十五万。”
  第二天,汤遇顶着一对黑眼圈去了机场。下午六点的飞机,阚静宜两点就来敲门。先是检查一遍行李,又催着他赶紧收拾收拾自己,说一会儿可能会有粉丝送机。汤遇懒得捯饬,里面套了件白t,外面罩件羽绒服,戴上帽子和口罩,一屁股坐进保姆车里。
  怎么什么都没干,就累了。
  这趟去港岛,阚静宜不跟组,她要留在北京忙成立工作室的相关事宜。以前助理和经纪人的活都是她一手包揽,这次总算放权,给汤遇配了个助理。
  新助理是个刚毕业的小男生,只比汤遇小一岁,大名叫彭辛粤,但也没人叫他大名,都叫他彭彭。其人看着就老实,圆墩墩的,面相也和善,阚静宜就是看重这一点才把他招进来。虽然学历差点事儿,但明星助理这工作,不需要什么学历,踏实肯干就行。
  汤遇在飞机上睡了整整三个小时,落地港岛时,天已黑透。他把羽绒服一脱,直接入夏。
  剧组派了人来接机,他和助理顺利入住酒店。
  接下来几天,正式开工。汤遇一年多的表演空窗期结束,他终于从《譬如朝露》的舒扬中抽身出来,重新站在片场之中。
  很快,在港岛拍摄暴露出两个问题。
  一是因为地理面积小,公共场景的租赁价格昂贵,所以拍摄时间被压缩得极短,剧组氛围和节奏紧张。二,汤遇并非科班出身,表演技法和专业演员多少有差距。以前片场有岳夫亓手把手地引导,他还能迅速进入状态,这次合作的大导非常寡言,汤遇不光身体上水土不服,精神上也“不服”了。
  电影是部犯罪片,讲述一名中学生因误杀他人,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最终导致一个庞大帮派的覆灭。剧情环环相扣,结构精巧,汤遇在片中饰演一个荒淫无度的纨绔子弟nate,前期人物极尽讨厌、为变态之能事,后期却在命运的节点迎来短暂的人性高光,紧接被杀。
  nate与舒扬的内敛、压抑截然相反,他张扬外放,游戏人间,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和恶意。汤遇自认为自己是本色出演,可导演认为,不够,还要再外放一些。
  因为影片是多线叙事,所以分了a、b两组同时拍摄。汤遇在a组,与主角——那个学生的剧情线紧密相连。他负责霸凌对方、并向其贩卖毒品。
  a组由大导演尹鞍杰亲自带队,b组则由监制和副导演负责。
  ——汤遇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
  尹鞍杰是粤东人,内地导演行列里当之无愧的鬼才。他的作品受港岛电影影响较深,总能在平静叙事表层之下,给人一股强大的张力和莫名的诙谐感。他的才华毋庸置疑,但汤遇始终觉得和他搭不上频道。
  这位尹导总是脑袋上顶着个眼镜,专注地坐在监视器前一动不动。那股书呆子的气质,汤遇觉得自己很难与他迅速建立连接。
  “cut。”
  “cut!”
  “cut——!”
  cut了一遍又一遍,但尹鞍杰从来不会告诉他哪里不对、哪里做错,而是,再来一条!
  汤遇连轴拍了一个多星期,拍得是身心俱疲。
  每当凌晨收工回到酒店,躺在那张一米五的双人床上,他都恨不得立马订机票回北京。
  南方气候湿热,饮食也不习惯,他天天浑身酸痛无力,翻来覆去睡不着——这破床!
  气得他给石雨打了电话。
  石雨明显是睡梦中刚醒,声音黏糊:“祖宗,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五点。”汤遇盯着天花板。
  “丫的早上五点给我打什么电话?!”
  “石雨……我好想回北京,你能不能来接我。”
  听到那非同寻常的撒娇语气,石雨瞬间没了火气,“这……这可不敢……”阚静宜的余威还让他心有余悸。
  汤遇假哭:“我想回家!”
  “咋了汤儿,港岛不好吗?”
  “好,很好。是我不好。”
  “谈何此言?”
  吃不好。“我无法接受每天吃味道一样的盒饭……”也睡不好,“酒店房间很小,而且我睡不了太软的床……”
  “哦,那没事了”,原来是公主病又犯了,石雨松口气,“我问你,我女神樊琪的签名照,你给我要了吗?”
  “没有……我天天跟她对台词对到反胃。”
  “你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居然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上次你把我卡刷爆的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也就是小爷我不跟你计较,让你用我女神的签名照抵账,你丫可不能欠账不还啊!”
  说到欠账,汤遇突然精神一振,“那你去帮我要笔账吧,绝对够抵你那卡。”
  “什么账?”
  “红房子的marcus。他欠我十五万。”
  “你做梦吧,红房子都被抄了,去哪要钱?”
  “……什么?”
  “你不知道?前两天扫黄打非,直接贴封条了。”石雨压低声音,“听说是上面的大人物倒了,没人撑腰了。”
  汤遇愣住。
  石雨继续说:“敢问marcus是哪位啊?他为啥欠你钱?”
  红房子倒闭了……?
  这个消息需要些时间消化。
  汤遇沉吟半晌,问:“石头,你有roomno.9经理的联系方式吗?”
  “有是有,但估计现在人都进去了吧。”石雨反应过来,惊呼:“你不会把钱借给roomno.9的那些人了吧!汤儿!糊涂啊!这钱是肯定要不回来了……要不……要不你还是多在港岛打几天黑工吧。”
  完了。
  周竞诠不会也进去了吧?
  “好石头,我给你个地址,你帮我去看看这人是死是活。如果活着,就把我的号码给他,让他想清楚了给我打电话……如果死了……那就帮忙埋了吧……”
  “什么要死要活的。”
  “十张樊琪的签名照。”
  “我现在就出门。”
  石雨按着汤遇给的地址,开车到了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偏僻地儿。
  街口那家早餐铺倒是香气扑鼻,他顺手买了点填肚子,他可没汤遇那种公主病,什么饭都能吃,什么床都能睡。
  他找到汤遇口中“marcus”的单元和门牌号,七楼,还没电梯,他提着那份早餐气喘吁吁地爬上去,敲了半天门,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确定人还住这儿吗?
  或许还没回家?
  这种夜场干活的人,早上六点还不下班吗?
  他又下了楼,蹲在楼口吃起油饼来。
  还是再等等吧——香死我了。
  等了得有半小时,刚吃下去的碳水让他眼皮直打架。就在他快闭眼的时候,巷子尽头忽然晃出一个高大的身影,踉踉跄跄的朝这边走来。
  此时画面有些诡异。
  这都要快入冬了,那人却只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白衬衫,远远看还以为是花纹,走近才发现,是大片血迹。
  那血迹从领口一路浸到胸口,暗红凝固在布料上。
  男人步子踢踢踏踏,仿佛下一秒就要跌倒。
  石雨连忙站起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
  ——卧槽,这不是那个六耳猕猴吗?
  “你是叫……”石雨伸手扶住他,“marcus吗?”
  近距离一看,他的额角裂了道很长的口子,血和汗混在一起,从脸颊滑到下巴,触目惊心。男人皱了下眉,语气生硬:“不是。”随即推开他的手,脚步虚浮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