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作者:
夜眠溪山 更新:2025-12-09 12:11 字数:3078
顿了顿,又忙慌慌的补充道:“我与姊姊都觉得许阿兄是看错了。念夏姊姊看中的那个货商,据说生意做的颇好,念夏姊姊嫁他,本也是奔着回去做富户夫人的,怎会像许阿兄说的那般,衣衫褴褛地行走在街市上,疯疯癫癫不说……还嚷着什么自己服侍过皇后……念夏姊姊从前分明是最爱洁的。”
却是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已然垂下眼睛不肯看人了。
“是谁都好,”元嘉语气淡淡,仿佛只是听了一场再寻常不过的闲谈,“都是那人自己的选择,自己的命。”
无论幸与不幸,都与她再无干系了。
拂冬见元嘉不再追问,也跟着松了口气,暗骂自己一句多嘴,面上却连声应道:“是,是!”
“得了,别在我跟前杵着了,叫她们提水进来,我要沐浴……这两日事多,收拾好了,也好早些安置。”
元嘉余光瞥过拂冬,见她一副失言懊恼的模样,心中不免一笑,遂故意抬高了声音,提醒道。
拂冬下意识欸了一声,待反应过来元嘉说了什么后,才慌忙告罪一声,又快步奔出殿外传话。
元嘉的目光却虚虚落在窗边那一对连枝灯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少顷几不可闻地轻吁了一口气,眼帘低垂,只将所有情绪尽数敛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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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也算是call back吧,就当它是call back了[鸽子]
第190章 不复改 既然他执意要快,那便……如他……
又两日, 诸事备毕,太史局也已测算好了出行大吉日。元嘉坐在书桌后头,一边对着礼部呈上来的奏章做最后的检核——减了车驾的数量、去了费时耗力的繁琐仪礼,一边听着已升任太医令的苗显光在底下喋喋不休。
这个从前在章辛夷嘴里仿佛个闷葫芦的人, 这两年在她面前倒愈发聒噪起来。
“还请皇后再劝劝陛下, 陛下他……执意要带上前些日子进宫来的两个道士, 还让他们到时随太医坐在一驾马车。”苗显光苦着一张脸,胡子花白了不少, “如此也就罢了, 偏这两日又说奉皇命炼制金丹,硬是占了太医署的一间药房, 将里头翻得乱七八糟,还不许其他人进出……可咱们也正准备着陛下出行所需的药材呢,这、这如何能行!”
“……就为这事?”
“予倒听陛下提过一嘴,”元嘉头也不抬, “说是早前炼好的金丹已不多了, 陛下便让他们多预备些, 也好留在路上服用。医道一体, 炼丹所需之物,太医署里是最齐全的, 总不能让他们去宫女在的司药司吧?这两日过去便好了,苗太医且多担待些。”
“皇后有所不知,”苗显光忧心忡忡, “那些所谓的金丹, 里面掺了太多的朱砂、雄黄,无一不是损害身体的毒物,陛下长久服用, 纵能得一时体健,然终究不是长远之道啊!”
元嘉提笔,又调整了几处布置,方合上奏章,抬头道:“予岂会不知……可这么些年,你们在劝,予也在劝,太后、朝臣们都在劝,陛下听过一句么……唉,你们也当再上心些,若太医署开的药方有用,陛下何至于倚重这些游方道士?”
“臣万死!”
苗显光立刻伏身请罪。
见状,元嘉无趣般收回视线,又瞥了逢春一眼,前者便会意上前,又将苗显光从地上扶起来,嘴里道:“咱们女君也是担忧陛下龙体,与太医令的心思是一样的。”
“予也不是要论你的罪。陛下的脾气,予也是知道的,恼急时连予都不敢多劝,你们终年侍奉在陛下身侧,用药时有所顾虑也属常事。”
元嘉唉唉一叹,“好在过了这么些年,予也算想开了……陛下既舍不下金丹的好,那便找些正统高功去炼,予也能稍安心些。”
却避而不提今次巡幸的本意。
“您的意思是……”
“太医令过来前,女君便已命人去玄都观传旨了,让里头的小成道长一并随行。至于陛下要的两个道士,便请太医令瞧瞧,哪一位性子更佳,也愿意听太医们的话,便带走那一位,剩下的暂且送去玄都观修行,待御驾回京后再作打算……至于金丹的量,不拘最后炼了多少,都只能减半带上马车。陛下日常服用的,仍要以您和太医们熬的汤药或制的丸药为主。”
逢春笑盈盈道。
“皇后体恤,”苗显光说着又要跪下,好在被逢春眼明手快地制止了,“可如此,会否惹来陛下对您的不满?若因臣等无能,以至帝后失和,臣等实在万死难辞其咎!”
元嘉眉心微动,将声音放得更缓,“苗太医安心预备着出行就是,无须过多担忧。陛下近年来虽脾气渐躁,可予的话还是能听进去几分的……你且带着人做好分内事,旁的予来想办法。”
闻言,苗显光更是感激,连连道:“有皇后相辅,实乃大周之幸,亦是天下臣民百姓之幸,臣等各司其职,也能……少些忧惧。”
元嘉自是惭受,又温声安抚了苗显光几句,方才命逢春将人好生送出去。她仍旧坐在原地,望着苗显光较前几年已明显佝偻不少的背影,目光沉静如水。
……
五月初九,卯正三刻,太史局选定的吉日吉时。
天光初晓,銮驾启程。仪仗虽由元嘉做主减了大半,但仍处处彰显着皇室威仪。元嘉与燕景祁的车驾在一众精兵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地驶出宫门,后头还跟了数十驾马车,载着元嘉精心挑选的官员、宗室和随行服侍的宫女内侍。
车轮从朱雀大街的青石板上碾过,发出一阵沉闷而规律的响动。元嘉端坐于车厢内,神色平静无波,除非燕景祁开口,否则多是沉默不言,偶尔掀帘看向车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怎么神不守舍的,可是有什么挂心不下的事情?”
果然,燕景祁问了起来。
元嘉闻声回头,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弧,语调温和依旧,却多出一丝不甚明显的迟疑,“我约莫……是有些‘近乡情怯’了吧?真到了路上,反而不似在宫里、在三郎面前那般笃定了。这才刚出了城呢,我竟开始担忧起来,若最终寻不着那和尚,又该怎么办呢……”
说着,又重新将侧帘掀开一条缝,目光再度转向车外,掠过官道旁连绵的田地与山坳,声音渐渐舒缓,“不过,瞧见这平川旷野,景色正好,倒叫我想起先帝还在的时候。先帝晚年虽静养深宫,可但凡精神稍济,必会命人搀扶着去御苑走上一圈,说是草木蓬勃,只瞧着便觉心胸开阔,比喝苦药汁子更散郁结……我当时还少有感触,今日忽而便明白先帝当年的心境了。”
元嘉略一停顿,偏头看向燕景祁,目光温和,“侍奉先帝的太医也曾说过,病气郁结于心,反伤根本。有时不必苦寻良药,但使心胸开阔,便是最好的医方……三郎如今既已出宫,不若也效仿先帝,暂且将烦忧搁下,静心感受这天地间的勃然生机。即便最终无功而返,于三郎龙体而言,或许也远比所谓的金丹更见效用。”
燕景祁顺着元嘉掀开的侧帘望出去,平畴沃野,田连阡陌。他静静凝望片刻,忽而轻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看透的了然,“嘉娘方才还说自己‘近乡情怯’,转眼倒又拿先帝的旧事来开解起我来了。”
他摇了摇头,目光重新回到车内,笑意渐敛,“可我与先帝……终究不同。先帝赏花散步,是因为已无他法,只能寄情草木,聊以自遣,而我……”
男人指尖无意识地按压着自己抽痛的额角,声音愈发低沉,“我的指望……还有那个和尚,和他手里能根治这头疾的法子……所以,这人,我……朕非找到不可!”
元嘉听出燕景祁言语间那份不容置喙的执拗,深知此时再劝已然徒劳,便也不再摆出一副关怀开解的假面,只轻轻放下侧帘,隔绝了车外过于舒惬的风景,脸上露出一抹赞同的浅笑——
“三郎说的是,倒是我把自个儿给绕进去了……既有希望,自然该全力以赴。我会替三郎安排好一切,助三郎早日见到那和尚,治愈痼疾。”
她低声应和,随即又关切地打量起男人的脸色,“只是……这才刚出上京不远,路面便已不如城内平整,颠簸得很。三郎若觉得不适,万不可强撑……我这就吩咐他们将车驾行得再缓些。”
元嘉说着,已微微倾身向前,一副要唤人的姿态,视线却依旧停留在燕景祁的脸上,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变化,“离下一处驿馆还有段距离,龙体要紧,缓行片刻也不妨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