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作者:
夜眠溪山 更新:2025-12-09 12:11 字数:3056
逢春忍不住打断道。
“错了,我可不同情她。”
“甚至,也不觉得她可怜。”
“王丛璧此人,就是给她再好的命,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元嘉轻笑一声,“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她此前有两位亡故的夫婿是事实。可既然已被娄家接来了上京,又替她将之前的事情找好了理由,那便该一不做二不休,认下自己是极贵之命,再借娄成安的话扶摇直上……咱们陛下可不会介意宫里多出这样一位嫔妃,保不齐还会乐见其成呢。”
“可你瞧瞧,她都做了些什么?”
“娄成安喜欢她,却又为着那套命贵的说辞,觉得自己配不上她,觉得她该去天底下最尊贵的去处,所以不论当日被如何呵斥,都始终不改初时的言论,更不惜与自己的母亲相争……我自然不觉得王丛璧真能克死谁,可娄成安信哪,却还是愿意为了她连命都不要,可结果呢?”
“她既不够胆子欺君,又做不到反抗娄家。既没办法当随波逐流的那一个,也无法说服自己安于现状,到头来被身边人推搡着前进,只能在夹缝中寻了个脱身的去处,代价却是赔上自己余生的自由……明明每一步都不算坏手。我就算一开始对她生出过遗憾,如今也都没有了。”
元嘉感慨道。
“若依您的说法,那这位王丛璧娘子岂非太没用了些?”
逢春嘴角下撇,“一群人都在为她铺路,纵使抱的心思并不纯粹,可到她手里的好处却是最多的,结果到头来却是谁的情也不领,谁的好也不卖。奴婢说句僭越的话,也就是女君您高看了她,您那日也不是没给她选择的机会,可还不是被她推了又推、拒了又拒,不就是放不下心底的那点子清高,舍不得自己摇摇欲坠的自尊么……明明都已经住进娄家了,还有什么好坚持的。”
“你如今倒愈发的牙尖嘴利了,也是好事。”
元嘉并没有呵斥逢春,只笑着打趣了一句,又接着之前的话,继续道:“她可不是没用的人哪,对我来说……用处可太大了。”
逢春不解抬头,
“我正愁找不到借口让陛下出宫呢,她就自己送上门来了,也算省去我一桩麻烦事。”
“……女君是想,让今上御驾降临咸宜观,再提前让咱们的人进去,佯装与今上偶遇?”
逢春压低了声音,确保再没有第三个人能听见她们说的话。
“不是咸宜观,”元嘉唇角勾起一抹不甚明显的弧度,“我已奏明了陛下,会将王丛璧修行的道观修在真源县,与老子的太清宫毗邻,今后谁要去参拜老子,就得先入她王丛璧的自明观,自然……也就能记住予王丛璧这一切的人是谁了。”
“女君英明。”
逢春一下子反应过来。
“先代也不乏有为帝者亲去真源县祭祀老子的,陛下虽不全然笃信这些,可为着佛道相衡,在太后已表露出对佛法的兴趣后,想来也不会反感去亳州的事情。既然都出宫了,再转道去祭祀泰山,也算不得突发奇想吧?”
“只可惜,泰山与亳州相距甚远,也算不得顺路……”
逢春迟疑道。
元嘉却笑道:“只要想去,顺不顺路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是。”
逢春再不多问。
元嘉扫了眼搁在一旁的奏章,见上面的墨痕已彻底干透,本想让逢春将它与此前的奏章归拢在一处,忽又跟想起了什么似的拿起来。看着自己写在上面的字,浮于脑海中的却是燕景祁对她说的话──
「你就这么笃定,我在知道后不会将王氏召进宫么,竟连主意也替我拿了?」
是的,她虽在人前说过要将王丛璧的事情奏禀给燕景祁听,可前者的去处、尊号,甚至该把她的自明观修在何处,都是元嘉自己定下的。
一直到命人去接了王丛璧母子,她才拿着自己手写的奏书去往紫宸殿,这才有燕景祁问的那番话。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好似是──
「王娘子于三郎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点缀,聊胜于无罢了,三郎如今早不需要这些了,自然该将她放在更适合的地方。」
「倒也不错,毕竟眼前早有了合适的人了,确实是不需要她了。」
燕景祁当时说完后,便姿态随意地将那本写有王丛璧过往的奏书搁在一旁,转而翻看起她早前批阅过的其他奏章来。
很快,又指出其中的不足──
「你这里写的批语,也不算错,可过于温和了。若门下省的人不过,或是重新再议,你要因他们退让么?」
那本奏章上写的,是地方上的某位官员渎职,其后又心生悔意,做了不少补救之举,以至被查实后,朝中诸大臣对这人的处置迟迟难决,这才报到了御前。
而元嘉顾念此人有悔过之举,定的是撤职加罚俸,再将其贬为白丁,可在燕景祁的口中,却还是太过温和。
「将他下狱,定流刑或者徒刑。」
这是燕景祁的原话。
她当时应该是犹豫的,所以燕景祁才会提点般又一次补充道──
「定的重些,门下省的要改,便由着他们去改,改到最后,自然就成了你一开始希望的结果了。」
「若他们不改呢?」
「那便是你的做法无误,那些人活该如此,朝臣们也自然遵从。」
那之后,燕景祁又翻着其他几本奏章点了她几句,至于王丛璧的事情,再未从男人的嘴里提到过。
“我太过温和么……”
元嘉盯着手里的奏章,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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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果然还是对自己假期存稿抱有太高的自信了[裂开]
第156章 自纵利 你可听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比起王丛璧引起的风波, 元姝、元妩两姊妹的状况便要平淡许多,也顺利许多──探春宴后不久,两人的母亲贺氏便递了牌子进宫,请安的同时也一并告知了元嘉两人已各自定下婚约的喜讯。
元妩选中的夫婿, 正是那日出现在南郊水畔的其中一位儿郎──太府寺卿窦言道的次子窦纶。两人年纪相仿, 便连喜好也相似, 是以窦家很快便请了媒妁上门提亲,如今两家人已过了纳采和问名。
至于元姝的夫婿, 便有些超出元嘉意料了。探春宴上的一众年轻儿郎, 她竟谁也没瞧中,反而与早年丧妻, 又做了许多年鳏夫的怀远郡公裴愈走在了一起。
裴愈的独女,郡公府的小裴娘子去岁冬末才行了笄礼,探春宴也是去了的,还与元姝说过几句话。前者虽稍长几岁, 可细论起来仍属同辈, 彼此间也是姊姊妹妹的称呼……这才过去多久, 竟就要成为母女了。
“……她的主意, 还是你们的主意?”
元嘉合上杯盖,掀起眼帘, 不轻不重地问了一句。
贺氏立刻正色道:“有您的帮扶,家里哪用得着再赔上儿女的亲事呢。元姝早前也确实相中了一个,只可惜, 那位郎君却是个朝秦暮楚之辈。分明在南郊水畔时与元姝交谈甚欢, 转头却又朝其他小娘子们言笑晏晏,当也是抱着不落空的心思……可季家的女儿、皇后的堂妹,哪能是被挑拣的那一个呢!”
“这话倒好听, 予暂且便信了吧。”
元嘉轻笑一声,“那怀远郡公呢,元姝又是怎么认识他的?那日在场的可都是些年轻儿郎,熙宁长公主也没有特意给裴郡公下邀帖,他何以会出现在南郊水畔,还会与元姝撞上……叔母可不要告诉予,他二人是在探春宴后才偶然遇见的。”
“初见、确是偶然。”
贺氏倒也直言不讳,“元姝当时正巧与裴郡公家的娘子站在一处说话,一时不慎,手里的锦帕被风刮落在了水面。裴郡公接小裴娘子归家,便帮着将元姝的锦帕捡了回来,两人因此结识。”
“……初时是偶然,”元嘉似笑非笑,“看来之后便是有意为之了?”
贺氏掩口一笑,“裴郡公虽是个鳏夫,可洁身自好多年,家中也并无姬妾侧室一流,祖上又是开国的皇亲,说来还是元姝高攀了。”
却是半分不提她们在其中做了什么。
“裴郡公年近不惑,又只是中人之姿,还有个与堂妹相差无几的女儿……叔母说堂妹高攀,予却担心是委屈了堂妹呢。”
元嘉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
“多谢殿下费心记挂。”
贺氏又是谢过,“自然是想好了、想清楚了,家里才会与怀远郡公府定下这一门亲事。再者,元妩已有了个做太府寺卿的公爹,元姝若能与郡公府的人牵上线,也算是相得益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