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作者:
夜眠溪山 更新:2025-12-09 12:11 字数:3079
而她们明知道自己这样做,会让娄太后这位自家最大的倚仗不快,更会招来元嘉这位皇后的反感,却还是一意孤行,可见她们能从这件事里得到的好处远甚于失败之后可能的坏处。
否则何以至此?
可惜却是招不折不扣的坏棋──娄成安确实将该说的话说出口了,但偏帮的却是王丛璧,而非养育他一场的娄氏。王丛璧身处漩涡当中,却也只是听之任之,并不为自己争辩什么。最关键的燕景祁,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她们一开始便猜错了……原来,即便是亲生父子,也不是全然相似的。
娄成安唇瓣几度翕动,却在看清王丛璧的表情后彻底卸了劲,转而伏身拜倒在元嘉面前,道:“殿下,丛璧娘子若需要个暂时修道的去处,何不直接在娄家后院辟一间单独的屋子,供丛璧娘子起居,如此也不必与其母分离。”
元嘉看着强撑着笑脸的卢氏,又扫过自王丛璧露面后便一直作壁上观的娄家众人,突然便明白了前者为何要趁今日行此险招──她已经黔驴技穷了。
这一代里,能够撑起娄氏门楣的十七郎已经废了,娶了疏勒王姬,远了官场仕途,如今连做学问的心思也淡了。余下几个年纪尚轻,远不到成气候的年纪,更瞧不出来日光景。
但以燕景祁对娄十七郎的态度,便是娄家能再出几个出色的儿郎,怕也难得君王的倚重。
而好不容易送进宫的娄嬛仪,虽在一众嫔妃中稳稳居于前列,却全然没有争抢之心,如今更是规行矩步,唯娄太后命令是从,早不管宫外的自家人了,前者又从来是瞧不上她们这一脉娄氏分支的。
既求不到更长远的富贵,便先留下已经到手的富贵──这大概是除卢氏以外绝大部分的娄家人的想法,所以他们才会漠视前者与娄成安陷入如今窘困的局面。
但想来也不曾完全死心,总还有几分侥幸在里头,这才任由卢氏不知从哪里寻到了一位遭遇恰到好处的远亲,收容她留在上京、留在娄家,又在今日带来了南郊水畔。
可惜,还是失败了。
“我母女二人已亏欠娄家良多,表哥的好意实在是受之有愧。”
王丛璧垂目谢过娄成安,话语间仍是推辞,跟着又朝元嘉道:“妾身道微德薄,只堪为道观中的一小小女冠,哪里担得起什么尊号,又哪里值得被修造道观呢?”
“娘子奉身为国,是大善,再贵重的供奉都担得起。”元嘉只一笑,“还请娘子在娄家委屈几日,待正式的诏书下来,再请娘子迁居咸宜观,也一并入宫相叙。”
见王丛璧还欲开口,元嘉刻意放低了声音,“娘子是要违逆予的话么?”
“……妾身无有此意!”
“那便谢恩吧,王娘子。”
逢春看了眼元嘉神色,适时开口。
闻言,王丛璧身形微僵,脑袋朝某个方向偏了一下,似乎想再看谁一眼,可下一瞬便强自克制住了,只垂头向元嘉深深一拜谢。
靖安郡主在一旁瞧着,原本冷淡的神色中多出几丝复杂,少顷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到底是什么也没说。
“卢夫人,这两日便劳你费心照顾丛璧娘子了,待咸宜观收拾妥当,予即刻命人来娄家接丛璧娘子离开。”
顿了顿,又道:“夫人的一片心意,予也会尽数向陛下奏禀的。”
卢氏猜不透元嘉话里的深意,众目睽睽之下,也只能俯身谢恩。
“母后,春色正好,眼前的事毕了,儿臣陪您去水畔边上走一圈,那些个小娘子们想是该到斗花的时候了,咱们也去瞧瞧热闹?”
元嘉偏头看向娄太后,笑着建议道。
“母后,儿臣也陪您同去。”
燕景璇亦道。
娄太后动了两下身子,燕景璇便会意地将人搀扶起来,又听前者道:“得了,都散了吧,皇后与长公主陪着吾就够了。”
众人自是不敢有异,只暗地里交换了几分目光,便各自佯作无事般退去。
元嘉朝逢春使了个眼色,见前者极轻地点了头,这才安心陪伴在娄太后身侧。
可不能坏了她的正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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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万万没想到,回家以后还没来得及躺平,昨天竟然就能被夺命连环call到远程加班(痛苦脸),以及国庆期间应该是隔日更……如果哪一天回来晚了没更,第二天会补上,必须给自己留点存稿的时间了[柠檬]
第155章 她即益 你写的批语,也不算错,可过于……
那日发生在南郊水畔的种种, 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上京城——托娄太后撤去幕帐的福,和荣安侯家四娘子回去后的不忿私语。总之,王丛璧前脚从娄家的马车上下来,后脚便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地, 连同自己的过往与所谓的贵命, 成为了茶楼酒肆中食客们近来的谈资, 连商市上的小贩也能绘声绘色地说出个所以然来。
一众或真或假的流言当中,传的最快的还是娄成安口中的、相师为王丛璧批的极贵之命。快到探春宴还未结束之时, 市井坊间便已隐约有了议论——想来便是娄家, 或者说是卢氏早备好的手笔,若非棋差一招, 如今便该是锦上添花了。
但很快,自南郊水畔归家的其他女郎们便带回了新的流言——
在她们的嘴里,王丛璧无一是处,是个只知道周旋在各家儿郎身边, 尤其挤占着娄成安不放的心机深沉的女子, 也根本不是什么贵命, 只是想借“吉相”二字, 掩盖自己贪慕虚荣的本性,和接连妨克身边人的事实罢了。
比起承认他们眼中的低贱之人命数胜过自己, 后一则流言显然更契合上京城内某些暗藏他想之人的心思。
自然,信的人也就更多。
只如此,王丛璧的处境难免又艰难许多, 连带着旁人再提及她的名字, 语气中也生出几分轻视。但不论如何议论,私底下或是明面上,都不曾将娄氏牵扯其中。
卢氏这才反应过来, 为何元嘉会再度叮嘱她要照顾好王丛璧,只怕是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或许如今的局面正是元嘉这位皇后推波助澜的结果……可那也只是她自己的猜测罢了,并无有任何的证据。
同样地,哪怕探春宴过后,她恨不得就此与王丛璧撇清干系,也不能趁着这当头展露分毫,更得在遇上好事者探问之时为其解释、替其撑腰。
一直到元嘉正式命人将王丛璧与其母接去了咸宜观居住,又颁旨赐下自明法师的尊号,前者才总算得以正名。上京城内的风向随即调转,又夸起王丛璧果然不负命格中的那个“贵”字,更对做下这一切的元嘉颂赞非常。
……
“奴婢不明白,为何您最后还是放了王丛璧一马?还有那位卢夫人,摆明了是想借命贵的由头将王丛璧献给陛下,更指着她与您分庭抗礼呢!什么与孝景、孝元两位皇后的批语别无二致,分明就是在肖想自己不配得的东西……奴婢瞧着,她们的野心也不小呢。”
逢春看着站在书桌后头,正低头用朱笔圈画着什么的元嘉,一边收拾着前者已经翻阅过的奏章,一边发出不解的疑问。
“王丛璧根本不足为惧,她就是个连自己主都做不了的提线木偶罢了,我犯不着拿她开刀,倒显得我不够容人了。”
元嘉将毫笔搁回山形笔架上头,又垂目细看了两眼,方才将摊开的奏章拖到书桌的另一侧放置,只等着上面的墨迹一点点干透。
逢春轻嗤一声,“奴婢瞧着,那王丛璧的心里怕也清楚的很,否则凭她一个有手有脚的全乎人,又不是个哑巴,若真是万分的不情愿,娄家的还能硬把她捆了带过来不成?”
“那日的争吵分明因她而起,您召他们来问话时,看似一副委曲求全、任听任问的模样,实则早在心里打算好了。之后更是不出声则已,一出声就把娄家的那两个堵得哑口无言,还在您这里把退路都找好了。除了这两日受了些风言风语,旁的什么也没损失……奴婢现在只提起来,都替您觉得不值。”
逢春的脸上,厌恶的神色一闪而过。
“……我还是第一次从你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元嘉露出几分惊诧,而后又笑着问起来,“她究竟是哪里得罪你了,竟让你这样讨厌她。”
逢春绷着一张脸,“所有敢觊觎您东西的人,奴婢都不喜欢,都讨厌。”
“你呀!”
元嘉摇头失笑,“好逢春,莫说一个王丛璧,便是娄家再送进宫来一个女儿,也是够不着我的东西的──”
“可您也没必要因为她身上发生过的那些事情同情她,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