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作者:夜眠溪山      更新:2025-12-09 12:10      字数:3107
  “一个膳房的宫女而已,怎么会在那场合给你下绊子……她们可都是在宫里受过训教的。”
  欧阳沁却想的更深,当即问道。
  “我事后也命人打听过几句,”元嘉见柳安沅不肯动筷,遂舀了碗乌鸡汤递过去,又见前者虽还扁着嘴,到底一口一口的喝了,这才继续道,“那小喜儿一直都是在膳房当差的,但做的都是些苦累事。后来,因手脚麻利,偶然叫先太子妃夸了一句,当时的司馔便做主让她送太子妃院的膳食了。”
  “照你这个说法,那小喜儿就为了先太子妃的一句夸奖感念到如今,又见你坐了她曾经的位置,心中不忿,所以故意在太子面前提起旧人,也下一下你的脸面?”
  柳安沅满脸狐疑,“可哪有把自己漏出去的,也未免太蠢了……”
  “莫不是受人指使?”
  欧阳沁露出几分凝重。
  “我也曾这样猜测,可储君所在,哪是这么容易就伸手进来的……”
  且近来所见,燕景祁也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在他的府邸发生,除非……是他有意默许的。但这件事上,他不可能默许——自己挑中的“合适”人,好坏与否也该由着自己的心意,被个小宫女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一定要与前人分个高低主次算怎么回事?
  但这些话也是不好摆上台面的,元嘉便也只含糊了两句,到底没有细说。
  “如此……不需要指使,说两句闲话也足够了。”
  欧阳沁沉吟片刻,又提出另一种可能,正与元嘉萦绕心头的猜测相合,当即一点头,“沁姊姊知我,这也是我眼下唯一能想通的。”
  “什么意思……哎呀,你们又在打什么哑谜啊!”
  柳安沅不明所以,茫茫然望了左右两眼,又拧着眉发问,一副不说清道明便绝不罢休的模样。
  元嘉与欧阳沁摇头失笑,后者则解释道:“你且站在小喜儿的角度细想想。膳房的活计可不好做,她又是最底下的那拨宫女,定然苦累,却因为先太子妃的一句夸赞,得了个于她而言的好前程,更得以日日在贵人面前露脸,膳房的其他人谁不高看她一眼。”
  “便是先太子妃病故,可凭着坊间的传闻,那些服侍过先太子妃的人想也多受厚待。”欧阳沁说到此处,余光瞥了眼元嘉,见前者脸色始终如常,这才继续道,“小喜儿只是按日去送膳食,未必能被太子记住,可府里的其他旧仆是什么情况,膳房的人都看在眼里,平日里怕还是会对她多照顾一二。”
  “一个连女史都不算的小宫女,因先太子妃的一句话得了庇护,在最是辛劳的膳房享了清闲,可哪想这好日子还没过舒坦呢,咱们嘉儿便进了府。”欧阳沁说得缓慢,“许是太子看重嘉儿,叫她害怕了,怕自己的松快日子要到头了,毕竟府里已不再是那位薛娘娘当家……此时再叫谁在她耳边嘟囔几句,也不必特意说给她听,偶尔闲言几句,便足够了。”
  柳安沅这会儿也听明白了,旋即又生出新的疑问,“可、那背后之人图什么呢?不仅没使成绊子,反还让嘉儿借此立威于人前了。”
  “或许……只是试探呢?”
  元嘉缓缓道。
  这猜测,她曾在归宁那日,在徐妈妈面前提过,如今又一次说与沁、沅二人听,也是怕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自己或有什么想左了的地方。
  “试你忍是不忍,让是不让。”
  欧阳沁轻嗤一声,“成了便知你是个好拿捏的,不成也能叫你在众人面前留下不逊的印象……好在太子也没真遂了他们的心愿。”
  一旁的柳安沅却罕见的没搭腔,只埋着头兀自嘟囔着什么,不多时抚掌抬头,“我知道了!他们想试探太子!想看看前头那位在太子的心里还占有多少分量……若是能叫你不痛快就更好了。”
  此言一出,满室寂静。
  元嘉更是与欧阳沁面面相觑,又露出几分明显的怔色。
  是阿,她怎么会忽略了这一点。比之她这个还不成气候的太子妃,自然是燕景祁的态度更为重要。她如今,不就为了燕景祁的态度而日夜提心么……
  “可这样,便就剩一个人选了。”
  欧阳沁捏紧杯盏,从元嘉的眼里望见了与自己一样的答案──
  薛德妃。
  “若真是这位,许多事情便都能说通了。”元嘉突然放松下来,甚至有闲心让盼春取来倪、刘二人送来的果酒,又自己往杯中一一斟满,“来,尝尝这酒的味道如何。”
  柳安沅接过元嘉递来的酒盏,顺手与欧阳沁一碰,浅浅抿了一口,茫色更重,“嘉儿,你怎的突然改了态度……”
  “若是这一位,我反倒没什么好忧心的了,更想看看她之后还有什么暗招。”
  元嘉也舀了碗乌鸡汤,一面用羹勺搅动着,一面露出悠哉惬意之态。
  “此话怎讲?”
  欧阳沁把玩着手里的空酒盏,似乎也被元嘉的态度所感染,整个人都松弛许多。
  “德妃与太子关系疏远,可那位薛娘娘却是自少时便留在她的珠镜殿的,既有姑侄情谊,又蒙受多年照顾,彼此间的感情定然不差……这种情况下,关系疏远的儿子和关系亲近的侄女却还能结为连理,本就不是件寻常事罢?”
  嘴角勾起一抹上扬的弧度,元嘉的眼底却不见丝毫笑意,“那日在皇宫,当着我与太子的面,她也曾提到过薛娘娘的名字,还送了一件前者求来的玉如意作为贺礼……薛娘娘没了,太子固然伤心不假,可德妃怕是还要更难受三分。”
  “到底是多年的情分摆在那里,德妃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你这个占了她侄女位置的人也属常情……可我猜,你大抵不是想说这个罢。”欧阳沁笑了笑,“嘉儿,你是不是觉得,德妃还在谋求着什么其他的东西?”
  柳安沅瞪圆了眼睛,“你们、你们这又说到哪里去了……”
  “分明是太子的生母,却偏与太子毫无情分可言……这倒也无妨,只要有个得看重的薛家人不时在太子身边提上几句,感情再如何也不会生分了去。”元嘉垂下眼睑,“偏偏那薛太子妃福薄,年纪轻轻地就去了。若留下个一儿半女,好歹能再与自家攀上些关系,可……如今我又进了府,难道、还指望着我去帮她们家说话吗?”
  “小喜儿的事,怕还有示威的意思在里头呢,”欧阳沁重又斟了杯酒,似乎对此颇为喜好,“这是想让你永远越不过她薛家的女儿……可惜到头来未能如愿。”
  元嘉看着欧阳沁的动作,“我就是不明白……德妃再如何,也是太子的生身母亲,这两人的关系为何能疏远到上京城人尽皆知的地步?”
  “我知道!”
  柳安沅的眼睛里闪着兴奋,总算逮住了机会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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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居然能卡在年前中招甲流,也不知道在哪里被传染的……连烧几天简直太痛苦了[化了][化了][化了]
  第31章 疑更深 自言愿为今上解忧,以腹中骨肉……
  见二人同时将目光转向自己, 柳安沅的视线有些飘忽,但旋即昂头挺直了背脊,更生怕元嘉两个不信般,又一次强调道:“我真的知道!”
  “那咱们就洗耳恭听了?”
  难得见柳安沅如此雀跃, 欧阳沁便也顺着前者的话继续往下, 见元嘉亦是含笑模样, 便知两人所想大抵无差,遂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只等着柳安沅开口。
  “这可是我从阿娘那里听来的, 绝对是真的……”
  柳安沅小声嘟囔着,只是声音太过微弱, 近如元嘉二人也没有听清。只看着前者歪着脑袋细想了片刻,清了嗓子娓娓道来──
  “……德妃是光熹四年进的宫,父亲是个七品堂官,可家中往上数三代却连个读书人都没有。那两年, 皇室打压世家的势头正盛, 恰逢中宫有孕, 皇后便在一众新人里拔擢了她。”
  这也知道得太细了……
  元嘉拨弄羹勺的动作一顿, 余光瞥见欧阳沁亦是停了吃酒,两人皆心照不宣地没有打断。
  前者毫无所觉, 只继续道:“德妃也很快有了身孕,自此扶摇直上。两个月后,皇后顺利诞下一名皇子, 原是普天同庆的喜事, 可……不过几日光景,小皇子便夭亡了。”
  “皇后这一胎本就怀得艰难,生产时又伤了内里, 连太医们都说殿下此后难再有孕……偏豁出大半条命才得了的孩子,未及满月便孱弱而故,当时若非熙宁公主日日守着,皇后殿下只怕那时便撑不住了。”
  元嘉垂下眼睑,放空般盯着面前的一碟小菜。可如今,娄皇后又得了一个五皇子,连薛德妃所出的燕景祁也养在了自己身边,待之如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