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作者:
夜眠溪山 更新:2025-12-09 12:10 字数:3202
元嘉一字一句,“真怕有不妥,只管再多一倍、多两倍的人伺候着,出了岔子,便压犯错者惩戒。一次两次,或还有心存侥幸之人,三次四次,妾倒是好奇,还有哪个做下人的敢不尽心竭力?”
这话说的凶狠了些,到最后连元嘉自己也有些战栗,可既已经决定要推倒薛神妃的规矩,有些话便不得不说,有些事也就不得不做了。
也是到这时,她才摸索出几分底下人的心思……为何伺候的宫女内侍们没一个向宫里通禀薛神妃此举──有这样好的一个主子,处处为他们着想,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又是太子知情的,顺水推舟的事情,谁不愿意做呢?侧妃们每日去问安,跟随在旁的只会是贴身的人,旁的人捡懒休息,何其快活。
只燕景祁为太子多年,又在光熹帝缠绵病榻后监国数载,合该比她见事更深远才对。薛神妃的“好意”,连她听后都心生怪异不得解,这样一个见惯朝野事的男人,却怎么还是应承了薛神妃的请求……总不能真是情深难以自抑罢?
元嘉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不过三、四日的工夫,她竟开始怀疑起燕景祁对薛神妃的情意来,还是因为一些尚无根由的胡乱揣测……实在是有失谨慎,也胆大得不合时宜。
暗恼间,燕景祁又开口了,“这话答的好,算得上事出有因了。”
元嘉顿时呼吸一滞,眼中夹杂着惊惧与犹疑。下意识朝男人望去,前者却好似只是随口一说,浅浅开了个头便没了下文。唇角却勾出一抹笑弧,像是心情颇好的样子,更隐隐透出几分微妙的满意。
是的,满意。
“光顾着说话,不曾想竟让你陪着站了这样久,实在是孤的疏忽……”
像是没有察觉到元嘉的异样般,燕景祁又将前者拉至自己身边坐下,一副才反应过来的模样,“你是孤的妻子,大周朝的太子妃,东宫里外事自然由你做主,不必事事以孤的意志为先……今日这样就很好,万事有因,度也合适。”
元嘉身形微滞,旋即恢复正常,只弯起一双笑眼,顺着燕景祁拉扯的力道坐于其身侧,道:“妾身受教,得殿下此言,往后行事也算能心中有数了。”
她大约猜出来燕景祁的心思了,只是这过程太煎熬了些。也不知道薛神妃当年开口命诸人请安时,是否也如她今日这般经历了一遭……
而她如今说的话,男人大抵是乐意听到的。
元嘉想。
果然,只听耳边声音又响起,“孤不过一粗鄙人尔,府里的许多事原就需太子妃上心料理。今日所见,孤确是没有看错人的。”
“早前你命人熬煮的粥也很好,以后可让膳房多按着你的喜好进膳,孤也想一尝其他的口味。”
元嘉突然发现,似乎只要依着男人口中的“合适”行事,他便会有意无意地在另一处大开便宜之门,宽和许多,也纵容许多。
也因此,想得到更多的,便会不自觉的按他希望的方式去做……
元嘉背脊惊出一身冷汗,稍有放松的心又一次防备起来,可看向燕景祁的眼里却始终不变笑意,更顺着男人的话道:“有殿下这句话,今后膳房送往澹怀堂的吃食可就要由着妾胡闹了。”
“自是按你心意。”
烛火映照之下,两道被拉长的人影缓缓依偎在一起。元嘉放松般倚靠在燕景祁宽厚的胸膛上,不时回上一、两句话,可在男人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眼里却是一片平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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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都到腊月了,还能出现周六加班开会这种事[化了][化了][化了]
第24章 飒飒雨 她倒要看看,这些人在遮遮掩掩……
那之后数日,燕景祁日日奔波于朝堂事,早出晚归成了家常便饭。
元嘉身为太子妃,按理应当时刻侍奉,起居一体,只燕景祁那日后似乎格外体贴,也无意用这件事要求元嘉处身典范,晨起时便格外注意,从不让自己扰了前者安眠,连带着伺候的人也步履小心,以至到元嘉清醒之时,身边早已是空无一人。
不知不觉间,离元嘉成婚竟已过一月。
这日醒来,燕景祁又是早早便离去了。元嘉撑着床沿起身,抬手抚过早已冰凉的侧榻,眼中神色复杂难明。
她实在看不懂燕景祁……分明希望事事按自己的期望去做,却又够不上唯我独尊四个字,如今又多在细微处为她考虑。这样尊贵无匹的一个人,做出这样的举动,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思来想去无果,元嘉也放弃了没有头绪的乱想,干脆掀起床帷,又唤人进屋梳洗。
红玉闻声而进,捧着水盆、布巾等物的宫女亦鱼贯入内,井然有序地服侍着元嘉起身。
“……外头的云黑压压一片,还刮起风来了,怕是要下场大雨。好在今日不是请安的日子,女君就在屋里坐着,奴婢也可以给您挽个松散些的发髻。”
元嘉正背着身换衣衫,连外衣都还未穿好,念夏便大咧咧地掀了帘子,一面自顾自地说着话,一面毫无顾忌地走了进来。红珠跟在身后,脚步显然有些迟疑,直到前者不耐烦地回头睨她,才匆匆一行礼,又迅速跨槛而入。
“没规矩。”
元嘉余光扫过念夏,嘴里不轻不重地斥了一句,“也不知道先瞧瞧屋子里在做些什么……就这么走进来,真是我平日里太惯着你了。”
院子里有行走的内侍,门外还有提膳等候的宫女,元嘉自己也还没收拾妥当,哪里能由着人就这样进来。
念夏自小便怕元嘉板着脸训人的模样,如今见前者出声呵斥,当即便不敢再说话,只仍觉委屈般扁了嘴。
红珠连忙解围,“原是这天气把人闷的难受,偏大半个月过去,愣是一滴雨都没落下来,如今好不容易见外头乌云密布,念夏这才激动了些。女君便不要生她的气了罢?”
说着,又在身后暗暗扯了扯念夏袖角,好叫人把这副表情收回去。本就做错了事,又怎好再摆出这样一副做派?
元嘉有些意外地看了红珠一眼──倒比她想象中更会处事,看来把人安排在念夏身边的决定没有做错。
“今日你来替本宫梳妆吧。”
元嘉这会儿也换好了衣裳,旋身坐到妆台前,如是道。
红珠低声应是,垂着眼快步从念夏身边穿过,从妆奁里摸出一把玉海棠花纹梳,力度适中的为元嘉梳起发来。
念夏的嘴扁得更厉害了,可也不敢在这当头说出其他的话,唯恐又惹得元嘉不快。老实立在一旁,见红珠替了自己平日的活计不说,动作亦是熟稔,心中更是难受,可也只敢绞着衣角,默不作声地围观。
轰隆隆几声闷响,下一刻便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点被风吹打在窗棂上,又发出一连串滴答不绝的声响,大雨倾盆而下。
盼春连忙拉着念夏去关窗,将人短暂的带离元嘉的视线。
红珠握住玉梳的手顿了顿,三下五除二地为元嘉挽了一个倭坠髻,又从首饰盒里摸出两支嵌红宝鎏金簪,看了两眼便要给人簪上。
元嘉却在这时候偏了头,只看着镜中的自己,淡淡道:“已过新期,便不必再戴红了,替本宫寻些色浅的簪发吧。”
红玉反应快,元嘉刚说完,就另摸出两支白玉凤纹簪递给红珠。前者抬手接过,将其簪在元嘉发间,想了想,又告了声罪,快步走出去,不多时又拿着个小锦盒折返。
元嘉偏头望去,只见那盒子里放了对羊脂玉滴珠耳坠。品相上佳,但也称不上稀奇,可偏偏妙在这玉上连着的一抹红,绵延如丝线,给这纯白平添了一抹殊色。
小心替元嘉换上,红珠这才开口解释:“这耳坠是两年前皇后殿下所赐,用的是当年地方官员贺殿下千秋时献上来的玉料。”
“因是一整块大玉,尚功局的人便拿它做了整套的头面,又按照皇后殿下的吩咐,将剩余角料打成了数对耳坠。宫中有儿女的娘娘们各得了一对,余下两对,一对给了熙宁公主,另一对便是女君如今戴的这副。”
元嘉抬手轻触,只觉指腹间一片温凉,“做工这般精巧,怎么收起来了,竟一直没有人戴过吗?”
这个人,自然指的是薛神妃。
“薛娘娘总以《学而》中的‘温良恭俭让’自省,平日少饰珠玉,簪发也多以时令鲜花为主。这耳坠虽是皇后殿下所赐,可薛娘娘也是不戴的,收下以后一直将它存放在库房。”
红珠拿着螺黛在元嘉眉间勾画,又匀出一部分注意力在前者的问题上,而后动作陡然一僵,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一双手蓦地停在半空,红珠带着三分惊惶,不知是该继续,还是先跪地请罪。
“……怎么停下来了,是已经画好了吗?”
元嘉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像是没看到红珠的不自在般,只轻声发出一句疑语。
“就差眉尾一笔了,女君再稍坐一会儿,马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