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作者:
夜眠溪山 更新:2025-12-09 12:10 字数:3231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元嘉无声叹了口气,越过欧阳沁的肩膀朝人小声道:“姑奶奶,之前不都说好了么,这会儿怎么还生起闷气来了……你忘了上次郡主娘娘是如何罚你的了么?”
柳安沅这才发现元嘉的存在,却还是扁着嘴,整个人显得格外怏怏不乐,“阿娘才不会因为我与她拌嘴罚我呢,她自己也和福昌郡主不对付的……”
福昌郡主,便是赵舒和的母亲了。
而柳、赵二人,之所以会成为如今这样水火不容的关系,便是跟彼此的母亲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想当年,靖安郡主与福昌郡主先后逾制册封郡主尊位,又皆属同辈女郎中的佼佼者,可谓是风光无限。可唯有一点不同——靖安郡主封位,靠的是自己的母亲昭献大长公主,和身上流淌的皇室血脉;而福昌郡主封位,靠的却是先太后的垂怜,和与先太后同出一族的侄女身份。
虽不曾明言,但福昌郡主在外人眼里难免矮人一头。
昭献大长公主是先帝的嫡亲妹妹,朝中赫赫有名的女武将,靖安郡主自出生始便颇受先帝宠爱。而福昌郡主少时失孤,受先太后照拂也时时于宫闱间行走,后宫中多为女眷,靖安郡主虽得先帝宠爱,却难免逊色于福昌郡主。
但若仅仅如此,原也不至于到彼此结怨的地步。偏两位郡主年纪相仿,旁人提起一个便会说起另一个,既相提并论便必会评个上下高低,矛盾便由此而生。
靖安郡主不满福昌郡主尊贵不及自己,却总在后宫女眷中高她一等,福昌郡主则不忿自己与靖安郡主同为郡主尊位,却仍在外人嘴里处处不及。
久而久之,两人便彼此都看不过眼,更不愿意短对方一头。
待到出嫁之时,福昌郡主一眼相中了风流倜傥的赵侯爷,于是太后下旨赐婚,福昌郡主便成了广平侯府的世子夫人。中途虽有些不如意的变化,但有做姑母的太后护着,老侯爷夫妇也疼爱有加,福昌郡主的日子依旧过得顺风顺水,婚后不久便有了身孕,又先后诞下一子一女,可谓是遂意至极。
而靖安郡主的夫婿,不是自己去相的,也不是先帝或是昭献大长公主选的,是时为宿国公世子的柳小公爷遥遥一顾倾心,又故意在各种场合佯装偶遇,直到靖安郡主自己点头,才最终成就了这段缘分。
靖安郡主婚后与柳小公爷妇唱夫随,琴瑟和鸣,多年来虽只得柳安沅这一个女儿,却从不因此事烦忧,更将日子过得令人称羡。
明面上,有儿子袭爵的福昌郡主似乎更加得意,可靖安郡主和宿国公也是上京城出了名的恩爱眷侣。如此,于婚事之上,两人谁也压不过谁,勉强算作打平。
可近年来,先太后仙逝,老侯爷夫妇也相继离世,再无人敲打的赵侯爷又恢复了一贯的风流脾性,流连于妾室院落不说,更三不五时地往府里带人。
如今除却福昌郡主所出一双子女,旁的庶出子女也不少。福昌郡主不过三十许,当年也算是一等一的美人,如今却早已疲态百出,有苦难言。
反观靖安郡主,虽至今只有柳安沅这一个女儿,夫妻俩却莫不是把她当掌上明珠一般宠着。柳公爷洁身自好,更不曾为衍子息而纳妾室进门,便是柳老夫人因子嗣事对靖安郡主生有不满,碍着自己儿子的面,也从来没有多说过什么,靖安郡主的日子反倒愈发逍遥了。
如此区别,福昌郡主的怨怼自是一日胜过一日,也愈发看不惯当年在宫里被自己处处压了一头的靖安郡主,说话间难免尖锐。
赵舒和自幼耳濡目染,便也养成个不愿落柳安沅下乘的性子。靖安郡主成婚多年,也仍是那个听到福昌郡主的名字就会艴然不悦的女郎。
自己便不是个宽和性子,又怎么会叫自家女儿处处忍让呢!
宿国公府与广平侯府不过面上之交,倒也不怕会因此毁了情谊。当年满京皆知两位郡主不和,如今也依旧满京皆知,只是故事里的人变成了宿国公府的大娘子和广平侯家的二娘子罢了。
第4章 不解意 娄皇后:“……哪位是季家娘子……
“皇后殿下驾到!”
“太子殿下驾到!”
伴随着突然响起的一声唱和,姗姗来迟的设宴者终于到场了。
柳安沅的神色这才好转少许,又与元嘉两个一同起身,敛目屈膝,口中呼道:“皇后殿下康安!太子殿下康安!”
余下诸女亦然。
元嘉垂着眼睑,视线停留在眼前的方寸之地,繁复靡丽的织物从地面拖曳而过,而后便是一道温和又威严的女声:“都起来罢。”
众人又是谢恩,这才敢直起身子,却仍是规矩地各自站立,屏气凝神,沉默着等待上位者的其他吩咐。
“远远的,予便听见你们的笑声了,这会儿怎么反倒拘谨起来了?”
那女声含着笑意,继续道,“快,都坐下。”
“……是!”
又是一声齐答,诸人方才重新入席。
小心坐回位上,元嘉不着痕迹地抬眼窥探,默不作声地打量起这位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大周的皇后娄氏。
这位娄皇后,可说是生来显贵。
出身临川娄氏,作为娄家此代唯一的嫡出女,及笄后被聘给了时为二皇子的光熹帝为正妃。
彼时光熹帝尚为藩王,嫡长次序下来,本是帝位无缘的。只前头那位太子德行有亏,又暗行巫蛊祸事,叫昭献大长公主进言,废了其太子尊位。光熹帝便顺理成章地成了东宫的新主人,娄皇后也从一个普普通通的藩王妃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太子正妃,而后又成了天子之妻。
光熹帝念旧,颇看重与娄皇后的夫妻情义。这些年来,宫里虽也多了不少美貌佳人和皇子皇女,却也动摇不了娄皇后的地位。如今最受宠爱的大公主熙宁便是娄皇后所出,而太子虽非娄皇后亲生,却也由娄皇后亲自教养长大,虽非母子,却也胜似母子。
坊间皆道,为女子者,若能有娄皇后一半的福气,便可一生像心如意了。
“……明日便是上元佳节了,本不该在这当头让你们进宫的,只是予瞧着这花开得实在是好,只予一人观赏未免无趣,这才把你们都喊了进来。”
娄皇后笑道:“本该早些过来的,只是临时遇了点事,不得已才耽搁了些工夫。倒叫你们在这里枯等了予半晌,实在是予的过错……”
这也只是娄皇后的客套之言,不会有人傻到真以为娄皇后是在向她们聊表歉意,更不敢在此刻贸贸然搭话,只埋着头默默听声。
场面一时冷清。
娄皇后也不在意,笑了笑又道:“方才予还听见你们在吟诗作赋呢,热闹得叫予想起了前些时候的诗会……赵二娘子何在?”
赵舒和听见自己的名字,用余光瞥了柳安沅一眼,唇角微勾,挑衅意味浓郁。而后应声而出,屈膝行礼道:“臣女广平侯府赵舒和,敬问皇后殿下康安!见过太子殿下!”
娄皇后颔首叫起,又打量了赵舒和几眼,满意道:“腹有诗书气自华……怪道那日诗会,连熙宁也赞你一句。”
“多谢皇后殿下夸赞!”赵舒和受了赞,又谦虚道,“实则是当日佼佼者众多,熙宁公主见臣女年纪轻,为勉励臣女,这才当众赞了臣女一句……臣女惭愧,还有许多需要精进的地方呢。”
“人也谦逊,不错。”
娄皇后似乎颇为满意,可眼底却并不多见笑意,更像是随意找人起的话头。
因为下一刻,话题便从赵舒和自己转到了她的母亲福昌郡主身上。
“……你母亲近来可好?”
“母亲一切安好,只是府里事多,近来总不得空,瞧着倒瘦了许多。”
赵舒和垂目答道。
“广平侯府家大业大,是累人了些……偏你母亲又是个多思多虑的性子。”娄皇后叹了口气,“兰佩,着人去取支百年人参,一并挑些补物送去广平侯府,务必让福昌郡主好好保重身子。”
兰佩,便是一开始引着元嘉等人入席的女官,闻言屈膝应下。
“臣女替母亲谢皇后殿下赏赐!”
赵舒和亦是拜谢。
“起来罢!”娄皇后虚抬了下手,“想你母亲还未出阁时,予还同她在宫里相处过一段时日。一晃,竟这么多年过去了。”
“母亲少时,得幸于先太后娘娘,这才有机缘与皇后殿下同处。如今虽因嫁人离了皇宫,却也时常同舒和说起从前在宫里的日子呢。”
赵舒和浅浅一笑,像是在顺着娄皇后的话一起回忆,又像是在不着痕迹地提醒些什么。
娄皇后能主动提起她的母亲,实在是再好不过。
她今日盛装而来,既是谨记不在贵人面前失仪,当然也对空置许久的太子妃之位怀有别样的心思,但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她母亲福昌郡主的那点指望。
她的母亲是郡主不假,可失父失母,一身体面俱是先太后给的,婚事也是求到先太后面前成的,甚至连广平侯府多年不断的恩宠,也是她母亲嫁入侯府后,先太后爱屋及乌下的照拂抬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