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绡绡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想和程老师说说话，又觉得很不好意思打扰人家，他们今天才说上话，而且程老师是长辈……
  他的手指在奶茶店闺蜜和咖啡店长之间来回悬了会儿，最终鬼使神差地点进了持玟的对话框里。
  叶绡绡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敢主动跟持玟发消息的。说起来持玟可比程老师咖位大多了也忙多了，但他就是感觉和持玟很亲近，也许是睡过一间屋？看过他不穿衣服的样子？或者是他知道自己的秘密？
  叶绡绡也说不上来，总之，回过神来消息已经发出去了。
  -持老师，谢谢你鼓励我来新剧组
  发出这行字，叶绡绡继续写道：虽然有一点波折，但大方向……
  字打到一半，那头居然回复了，叶绡绡手一抖，差点手机砸脸。
  持玟回道：怎么，被人欺负了？
  叶绡绡把字儿删掉，发出了一行点点点……下一秒，语音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发了过来，叶绡绡手一抖，接了。
  “怎么？”持玟不耐烦道：“导演骂你了？演员趁戏上打你了？统筹不给你带饭饿着你了？”
  叶绡绡愣了愣，惊道：“怎么可能！我好像只是说了句谢谢你……”
  “是啊。”持玟说。
  叶绡绡说：“……那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被欺负了啊！”
  持玟说：“感觉你肯定要被欺负了，不然你找我干嘛，小日子过得不是挺开心的吗。”
  叶绡绡觉得持玟又开始傲娇了，脑子里飞速思考其中含义，是什么意思呢，嫌弃自己不找他？可是自己不就是个小透明吗，没事怎么好意思打扰影帝？……可是话说回来，他现在好像也没什么事。
  叶绡绡灵光一现，说道：“对不起啊持老师，我走那天太匆忙了，应该和你说一声的。”
  持玟：“嗯哼。”
  叶绡绡感觉自己思路对了，又道：“到了地方也应该告诉你一声的，害你担心了……”
  “谁担心你！？”持玟怒道，“你走了也不说一声，我上戏的时候还问你人呢，统筹说，咦你说小叶吗小叶走了啊你不知道吗，妈的，我为什么要知道？安天月还嘲讽我，说那不是你小弟吗，是啊不是我小弟吗！？拍拍屁股走了连吱都不吱一声！”
  叶绡绡听得直笑，捂住听筒生怕被持玟听了去。笑完他又叹了口气，安天月也不知道会怎么想他……叶绡绡觉得自己真是一棵摇摆不定的海草，太废物了。
  叶绡绡想了想，把今天的事和持玟说了，问持玟意见。
  持玟好半天没说话。
  叶绡绡陷在被子里，眼睛都闭上了，差点就这么睡着，突然听持玟开口：“你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叶绡绡：“……”
  持玟又说：“程旭军是谁？”
  “程老师啊！”叶绡绡清醒了，坐起来大声道，“程老师你不知道吗？一位老演员，很厉害的，《金戈铁马》你没看过吗！？袁将军！！”
  “哦，”持玟想起来了，“袁将军啊，他叫程旭军吗？没见过。”
  叶绡绡心想，人家程老师鼎盛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就算这些年程老师已经含饴弄孙了，客串的剧也都是正剧，比你演的那些提不上嘴的东西逼格高多了……
  “抱好你程叔叔的大腿吧，”持玟轻飘飘地说，“人家在这圈里混，人脉比你想的厉害多了。他罩着你，出不了事。”
  叶绡绡啊了一声。
  持玟又说：“下次你程叔叔要是不在，我教你一招。”
  “什么？”叶绡绡好奇。
  “她喊你也喊，她摸你了，摸你pp，摸你nn，摸你dd，摸你j、”
  “啊啊啊啊——”叶绡绡面红耳赤地大喊，盖过听筒里的声音，“持玟！！！”
  持玟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
  叶绡绡简直脑袋爆炸，持影帝怎么是这样不要脸的人！！！直男怎么这样怎么这样怎么这样！！自己在酒店随便裸着，开口闭口就是蛋蛋奶，还拍他屁股……明知道他是gay，这都快构成性骚扰了吧！
  “赶紧拍完回来吧，”持玟笑完，就跟精神分裂一样没了笑意，语气懒懒的，“就那破地方还要呆多少天？赵雪莹像个神经病一样，你对付的了吗。”
  叶绡绡心中微暖，对“回来”二字突然有了些触动。
  其实《明日天蓝》剧组的进度已经完成大半了，对于他来说，一个临时顶替的男三，也谈不上什么归属感，其实对持玟来说也是。可持玟用上了“回来”，语境上的感觉与其说是回剧组，不如说是回持玟身边。
  叶绡绡没有多想，只是笑着答应了一句，说我很快就回来了。
  夜里四点多，叶绡绡正睡得香，被这边剧组的统筹电话吵醒，对方告知他赶紧起来上工。
  叶绡绡也是没脾气了，经过昨天的事，他突然对这个剧组没有了敬畏感——说是大牌云集，资金雄厚，班底专业，实际上也就普普通通吧。
  当红大花演技也没多好，推摄像机的工作人员也不是特别熟练，连盒饭也不怎么好吃，两天才给一道大荤。
  小娘炮tony老师倒是兢兢业业，精神百倍，看见他就作势要亲上一口，被叶绡绡躲过去了。
  他这边开始化妆，没多久赵雪莹也来了，还像昨天一样带着气势磅礴的妆造团队，但没往这边看一眼。
  今天时间紧任务重，两人先是补了些昨天的镜头，比如赵雪莹揽着叶绡绡和他深情对视，还有几个喝酒的镜头。
  叶绡绡觉得自己完全没入戏，但导演什么也没说的统统挥手过了，拍完赶紧又回去换第二套衣服，改妆……
  这次叶绡绡努力沉下情绪，知道导演不会给再来一遍的机会了，必须要确保每一秒都尽最大的可能好好表现。
  下午三点，终于到他最后的戏份了，就是之前试镜会那次他演的那段，正式剧本也没怎么改。
  女将军身着铠甲，带着重要证物出逃，叶翩澜给她指了路，最后被叛军一刀杀了。
  叶绡绡最后一次换衣服，终于穿了一身白的。
  虽然还是层层叠叠很华丽，金饰银饰到处挂，一根红色绸带装饰从腰带环绕，若隐若现点缀在下摆缝隙间，最后从脚踝处穿出，十分亮眼，清纯中透出一丝妖冶。
  小娘炮tony给他补妆，啧啧道：“别的不说，你这造型绝对不亏的……你都不知道，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要这个角色……因为好看啊！美啊！还是个苦情人儿……观众一瞧，惊为天人，这不就认识你了嘛？”
  叶绡绡笑了笑，心想也有道理，所谓不遭人抢的瓜不甜，细想起来，还是他捡着了。
  他已经把郑长风拉黑，想来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改完妆，叶绡绡提着大袍子回到片场，工作人员们都露出惊艳眼神。叶绡绡这次浑然不觉，坐到琴台后面。
  这个位子他已经坐了好多场，没有了一开始的忐忑，显得气定神闲。
  导演喊开拍，赵雪莹带着护卫大步闯进来，拔剑，剑锋抵着叶绡绡纤细的脖颈。
  叶绡绡顺势抬眼，神色丝毫不见慌张，满溢着倾慕，却又显出几分自嘲。
  “那边。”他抬手指了指。
  赵雪莹顿了顿，神色冰冷，朝下属说了句走，一行人便哐哐地从移开的书架暗道离开。
  叶绡绡将手从琴弦上移开，双眼久久注视着重新被掩藏起来的暗道入口。
  这一次，悲伤终于藏不住，他双手微微颤抖，随后他用力交握，企图止住手指的痉挛，低头大口喘息。
  “卡！”导演喊，几秒后，他又喊道：“别松劲儿了，37场群演！37场的！直接上！”
  各个部门火速调整，只用了十分钟，反派群演们就就位了。导演喊了开始，他们噼里啪啦地冲上楼……
  叶绡绡站起来，迎上反派头头，被对方一剑穿胸而过。道具们中途上来调整道具剑的位置，最后戳破血包。
  叶绡绡呕出一口血，眼神逐渐涣散，然后砰地一声重重摔倒在地上。镜头缓缓沿轨道推进，他的眼泪无声地夺眶而出，一滴滴砸在地板上，渗进缝隙里。
  导演喊了卡，片场却仍然安静，众人被震撼到了似的，都不说话。
  直到导演站起身，拍拍手说可以了，收工，大家才活动开。统筹笑着凑上来拉叶绡绡，给他递了一封压惊红包。
  叶绡绡猛地坐起来，惊喜道：“啊，还有红包的吗！”
  “有的有的，”统筹客气地笑，“毕竟死了嘛，按规矩演死人都要拿的。”
  “死人真好啊。”叶绡绡笑眯眯地接了一句。
  统筹：“……”
  叶绡绡说完，听见侧面有一阵骚动，下意识看过去，便和一双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目光对上了，他立刻愣住。
  是郑长风。
  郑长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依然是他标配的一身西装，没打领带，没什么表情。他身边站着一位打扮入时的美女，栗色头发波浪卷，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但视线很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