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蒙看到他们，立刻弯了弯眉眼：“来了啊？”
  他笑起来的时候便显得一点也不严肃了。反倒有淡淡的倦怠感在眉眼中散开。
  “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穿成这样，脸上戴一二三层护甲。”出了机场，一上车，宋白羽就嚷嚷起来，“看着和中东悍匪似的。”
  宋蒙正在拆脸上的装备，闻言乐了：“我是不想被人看到，但是小意你怎么也穿成这样？”
  宋蒙和许多从前的明星选手一样，都曾在cg战队中效力，担任的是副c位，搭档过cg队史上最著名的主c、世界赛一冠一亚的获得者nova。去年，他刚刚在社交平台上宣布了退役。
  南知意还来不及开口，宋白羽已经抢先回答：“他也怕被yux粉丝看到。”
  宋蒙停顿了一下：“yux？是我想的那个yux吗？”
  “对，就是之前和你一队的那个yux。”宋白羽说，“他俩粉丝好夸张，看到他俩的名字同框都能掐起来！要是让别人看到南知意跑去看yux的比赛……嘿！直接明天热搜见！”
  宋蒙听完，好一会才开口：“我是年纪大了，记忆错乱了吗？”
  “小意，”他转过头来对南知意说，“我记得你之前和yux关系挺好的？”
  “不，你没记错。”宋白羽嘴快，脱口而出，“哥你还记得不？我，小意，还有yux，我们三个一期青训的。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有段时间不是有个上多少分才能休息的指标吗？他们玩主c的上分快，我们辅助这边吃队友上分慢，每次他们都比我们早一个小时结束。”
  “每次结束以后，yux就在外面等南知意一起回宿舍。我观察过他好几次，这人不玩手机，也不干别的，就站在那里硬等，一声不吭地盯着里面啊——唔唔唔！唔！！！”
  南知意忍无可忍，一把捂住了宋白羽的嘴。
  “蒙哥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对宋蒙报以微笑，“其实就是后面闹了点小矛盾。游辛……他上一队之后，我们就没怎么联系过了。”
  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南知意甚至磕绊了一下。分明是每天都会在生活中见到的文字，说出口却近乎于陌生。
  “这样啊。”宋蒙从后视镜看他一眼，若有所思。
  “我这里还有yux的联系方式，要不要我帮你们……解除一下误会？”
  “不不不不不用了！！”南知意一迭声道。
  宋蒙扬了扬眉毛。
  “……真没事的，蒙哥。”南知意败下阵来，“我其实也有他的联系方式……但是他，唉，可能不是特别想和我和好吧。”
  宋白羽突然在旁边大声地“嘁”了一声。
  “你看你怂的。”他推了南知意一把，“你放心好了。以我对yux的了解，他绝对肯定百分之一万不讨厌你。”
  南知意：“？”
  “你知道yux真讨厌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吗？你不知道吧。”宋白羽幽幽地说，“反正我知道。”
  “我之前排位坑了他一把，他直接私聊我说把我拉黑了，免得下把排一起。”
  南知意笑了好一会，才开口道：“和你那情况不一样。”
  宋蒙带两人吃了顿饭，又开车把他们送回酒店。
  临走前，他嘱咐道：“明天你们自己打车去场馆吧，我就不送你们了。”
  南知意好奇：“蒙哥你不去看比赛吗？”
  “我不去。”宋蒙摆摆手，“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
  他的身影消失在酒店的走廊里。宋白羽关上房门，长叹一声，回身倒在自己的床上。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他忽然道，“突然说不打了，突然就宣布退役，还一个人跑到国外来，说要保护隐私，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现状？？”
  “他说是自己状态下滑太厉害才不打了。可退役前一年的时候，不都还打得好好的吗？怎么最后那段时间突然就成那样了？”
  南知意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你哥还是不打算复出吗？”
  “复出啥呀，你看他这样子。一点心气都没有了。”
  宋蒙17岁时出道，21岁时加入cg战队，在此之前已经拿了三个联赛冠军，是当时在役选手中当之无愧的副c位第一人。
  加入cg，也是为了冲击自己当时还没有的世界赛冠军。
  然而，在cg比赛的两年时间里，宋蒙的状态出现了断崖式的下滑。最后一年，和yux搭档时，队里已经开始提替补，替代meng首发出场的位置。
  那一年的转会期，meng的粉丝没有等到转会或是续约的消息。
  最终等来的，只有一封微博上宣布退役的告别书。
  从天才横空出道，到最终惨淡收场，南知意有时候觉得，宋蒙职业生涯的句号画上得有些太过草率。
  “我就是觉得挺可惜的。”他说，“有时候就是缺点化学反应。换个队说不定状态又能恢复了……”
  “他最后打的那一年，有时候我和他聊天，其实感觉他也挺累的。说不上来的感觉。”宋白羽翻了个身，开始玩手机，“算了，就让他休息去吧。就当是放过他自己了。”
  -
  次日，南知意二人提前了一些时间到比赛会场。
  此时的场馆外已是热闹非凡，人多眼杂，宋白羽不得已也加入了中东悍匪的行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入场前南知意拐进了旁边的咖啡店，意外发现里面有正在分发应援物的yux粉丝。他走着走着就看中了一款手幅，混入一众粉丝想要领取。
  然而，不知道是他不露脸的打扮看起来太不像好人，又或者是别的原因，分发应援物的小姐姐看了他一眼，说：“领取我们这个需要yux超话8级哦。”
  宋白羽犹豫了一下，正想着要不要拉下口罩刷个脸之类的，就见南知意掏出手机，出示了什么页面给对方看。
  小姐姐认可地点点头，把手里的应援物递给了他一份。
  宋白羽：“？”
  南知意回来后，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
  待到周围人少了点，宋白羽忍不住追上来道：“你刚才给她看什么了？”
  “就超话等级啊。”南知意整个人包在围巾里，声音闷闷的。
  “不是，你还有这玩意呢？8级？”
  “我有yux超话12级的牌子。”南知意语气里透露出一丝骄傲。
  宋白羽：“……”
  宋白羽：“我突然想到一个事，现在很想立刻八卦一下。”
  南知意：“？”
  “就前段时间投票那个事——你都知道你们粉丝会吵架带节奏，你干嘛还给他投全明星啊？”
  南知意想起来了他说的是什么。
  前不久，他用大号给cg.yux投了一票“年度最佳选手”，没想到大号自动发了条提示微博出来。
  好不容易手忙脚乱地删了，还被有心之人截图下来，说他是故意发了又删，炒作热度。
  他显得很无辜：“我忘了那个投票投了之后会自动发微博了。”
  “那你直接拿小号投不行吗！！你没有微博小号吗！！”
  “我当然有啊！”南知意有点不服气，宋白羽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你渴了不会自己找水喝吗”，觉得他患有重度智力障碍。
  他条理清晰地解释道：“那个投票，一个号只能投一票。我用小号投过了，就想拿大号再投一票。”
  “…………”宋白羽感觉自己有点要抓狂了，“我他妈对你真是无语了。”
  他彻底放弃思考南知意是怎么做到用这种“表面避之不及，背地里疯狂追星”的态度，来对待一个多年之前就已闹掰的朋友。
  此人的脑回路与常人有异。理解不了。
  两人一面说一面走路，很快便到了场馆的一号门。这里全是排队的粉丝。他们的票虽然是前排的vip票，但主办方过于草台班子，竟然没有设置vip通道。
  “走走走，我带你从后面进。”宋白羽拉了他一把，“这块人也太多了。”
  南知意抓着那张手幅，他有点担心：“能进吗？”
  “十六强的选手证也是证啊。”宋白羽冲他挤了挤眼睛，“离开场还早着呢，不会不让进的。”
  两人从员工通道的小门进了后台，南知意莫名地有点心虚，安静如鸡地跟在宋白羽背后，听对方碰到了自己不认识的熟人还打起了招呼。
  他一路低着头走，盯着自己的鞋尖，心里想着这里应该也不会有人把他认出来。
  因而等到视野里出现另一双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反应了——
  “砰”。
  南知意和来人撞了个满怀，下意识地手一松，应援物跟着掉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
  “——哎，鸽子？”
  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在旁侧响起。
  南知意微微侧头。
  透过暗色的墨镜，他先是看到了cg的辅助选手wind，接着，对上了表情看起来有点惊恐的宋白羽。
  “……”
  南知意缓缓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