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作者:珊瑚海胆子      更新:2025-12-23 19:46      字数:3074
  这表是当初郁元刚到中连时,虞新故送他的,那时郁元还沉浸在无法去留学的难过中,接收到礼物也并没有太开心。
  “我只试戴过一次,”郁元问,“能卖多少?”
  “星空原本大几十万,但你这只表颜色特殊,行情肯定很好,”老板说话时,眼睛都没离开那块表,喃喃道,“有钱都难买啊。”
  老板迟疑问道:“你确定要卖?”
  郁元抿着嘴唇,眉毛纠结成蝴蝶结,目光黏在盒子里精致的星空表盘。
  过了一会儿他泄气一样说:“它对我来说,现在本来就只有这些用。”
  郁元承受不起太重的礼物,也弥补不了太大的差距。
  何况既然虞新故已经订婚,礼物自然就失去了本身的意义。
  虞新故哑口无言。
  没有告诉过郁元的事有很多,比如为了量腕围,虞新故特意等郁元睡着。
  比如在国内飞往瑞士的晚班飞机上,虞新故看到舷窗外铺满视野的星空,想象着表盘的颜色应该和夜幕一样。是他因为私心,不让郁元见到欧洲的夜晚,那不如凝缩到表盘上送给他。
  对除郁元以外的任何人,虞新故都没有必要大半夜专门飞去国外亲自确认表盘的颜色。
  但现郁元轻易将这样的表卖给别人,说只配换两个钱。
  老板心满意足地盖上盒子:“那我收下了。”
  虞新故盯着郁元,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些要反悔的神情,但郁元只是移开目光,竟然问钱款什么时候能到账。
  这表和破铜烂铁一样,只配换两个钱。
  被践踏尊严般的怒火袭来,虞新故后槽牙咬的咯吱咯吱响,朝郁元狂吠一声,随即用爪子够老板手中的盒子。
  老板“哎呀”一声,没扣严实的盒子掉在地上,表身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脆弱的碎裂声。
  下一秒,椅子刺啦一声响,牵引绳松开,狗冲出去叼住表就往门口狂奔。
  郁元下意识抻住牵引绳,整个人被带着往前:“小宝!”
  “这狗又犯什么疯!”
  中小型瘸腿比格现在却力大如牛,无比灵活,杨骁和郁元一个拉绳一个拽狗,拔河一样往后拉,这才阻止它逃窜出去。
  杨骁固定着不停挣扎的狗,郁元伸手从小宝的嘴里掏出了表。
  方才光洁如新的表盘已经有了浅浅裂痕,上面沾着狗的唾液,散发着消化不好的臭味。
  郁元心疼得一阵抽抽,朝狗大声呵斥道:“郁小宝!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狗却毫不退让地朝他大叫起来。
  “行了别吵了。”杨骁把狗的牵引绳在椅子上打了个死结,对老板说,“老板,重新估个价吧。”
  “原本能卖个好价钱,这都成瑕疵了,”老板为难道,“十二万最多了,再低你们另外找吧。”
  郁元只得让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只能凑十八万给里德。”
  虞新故一下子竖起耳朵。
  难怪郁元要卖掉这块手表,原来是要给王里德还钱?精神损失费还是药费,有这么高?
  “放心吧,里德说很快会回本,”杨骁倒是乐观,“我的也都投进去了。”
  竟然不是还钱,而是要投资,想起那日在郁元家里王里德暴露的嘴脸,一切有迹可循,王里德等待的时机便是这一刻。
  被骗者浑然不觉。
  虞新故转头吼道:“你们疯了?那是个骗子!”
  但没有人听懂他的话,郁元和杨骁甚至根本都没看他。
  “好,”郁元不安又热切地看向老板的方向,“拜托成功吧。”
  他双手交握,拿着表的老板好像变成某种信仰,他此刻朝前方愚笨地祈祷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想要出人头地的心都写在那张什么都藏不住的脸上。
  虞新故叫不醒一个虔诚的信徒。
  他咬了咬牙,剧烈地向后挣扎起来,牵引绳勒得他皮肉剧痛,喘不上气,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从其中逃脱。
  “小宝!”
  “快把狗抓住,他要往后面跑!”
  虞新故拼尽全力,三条腿跑得飞快——只要拿到表,郁元就没有本钱,不至于受骗。
  老板手里拿着表,狗在后面追,狭小的屋子里打得火热,店员在一边偷偷录像。
  被恶犬追逐的老板没注意脚下,只听一声惨叫,整个人直接跌到地上,连连惨叫,手里还攥着表不松开。
  虞新故朝老板汪汪几声,老板还不松手,他便要用爪子扒拉。
  眼见大功告成,爪子伸到一半,眼前一黑,一股巨大的冲击骤然砸到自己的柔软的腹部,整只狗被挝到翻过去,在地上轱辘好几圈,撕裂般的疼痛从腹部和腿部传来。
  他艰难抬头,被郁元满是怨恨的眼神惊到。
  “滚、滚开!”
  一只狗接连伤了两个人,弄坏了郁元最贵的表,损失了几十万。
  几日积攒的不满爆发,郁元气红了眼踹他一脚,颤抖着赶他走。
  “他们是骗子,”他叫,“郁元……”
  发出来的只是可怜的呜咽。
  可所有人都在关心老板的伤势,和表身是否完好,没人理会缩在一旁的小狗。
  虞新故在原地呆坐了好一阵,才站起身来,夹着尾巴失魂落魄、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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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故,一款超会自我树敌又超会自我安慰的神奇宝宝
  第14章
  这是典当行忙到最晚的一天。
  店内碎了几个茶盏,黑屏了几个电脑,好在老板只是手背破了些皮,表也没有再受损。
  残局都处理完,老板给郁元跟杨骁走完典当程序时已经接近九点,几人这才疲惫地走去外厅。
  面积不大的外厅里空无一人,郁元忽地停住脚步,瞧见巨大的鸭脚木下空留一根打了死结的牵引绳。
  “小宝?”
  没有谁回应。
  他蹲下去,俯身看桌子椅子下面,又试着喊:“小宝?”
  角落里没有棕色的大耳朵,湿漉漉的鼻头和白色尾巴尖。
  郁元走出去在街道上四处张望,冲着街上大喊:“小宝?小宝?”
  街上几个路人纷纷回头看他。
  “别喊了,”杨骁心满意足把卡揣进包里,“下午那疯狗跑了。”
  “什么?”郁元愣住,“你看见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杨骁无所地耸耸肩膀:“这是为你好,而且不是你让它滚的吗?”
  不知几点开始,一声闷雷过后,夏末的骤雨夹带闪电急促地砸向地面。
  缠绕在爬山虎的胡同里,小小身影贴着墙面一瘸一拐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是一只浑身湿透的比格犬。
  它夹着尾巴,头也垂下,受伤的腿瑟瑟发抖,眼睛也睁不开。
  让王里德从厨房提到客厅时都没这么痛。
  虞新故失魂落魄地走着。
  想保护郁元免于骗局,也想守护好自己曾送给郁元的礼物。
  可郁元卖破烂一样卖了表,还要他滚。
  虞新故作为一只宠物狗也陪伴了郁元几个月之久,因为他弄伤了对郁元表白过的朋友,因为他阻止郁元对王里德好,郁元让他滚。
  一只总是伤人的狗,对于郁元来说只是负担,所以郁元像赶走家里的蟑螂一样让他滚。
  即便虞新故只是一只瘸腿的宠物狗,郁元也不想要它了,要和王里德开启崭新生活了。
  可王里德是个骗子啊,郁元怎么能为了这个骗子卖了自己送给他的表,还将最喜欢他的狗狗赶走呢?
  他急切地回国,被一场车祸变成这样,他努力留在郁元身边保护他,这些有什么意义?
  郁元真的有心吗?
  这大概是夏天的最后一场雨,带着钻进骨骼的凉意,冻得虞新故无法前行。
  饥饿、病痛和愁绪这些极少出现在虞新故生命里的东西强行让他停下脚步,瑟缩在屋檐下,被冻到意识模糊时无比遗憾地感叹这竟然就是他和郁元最后的结局。
  “喂,醒醒。”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被谁扒拉了一下,额头上传来柔软却毫不客气的温热触感,耳边响起刻意放轻的谈话声。
  “他眼皮动了。”
  “没事的,刚刚救他回来时还有气。”
  “那怎么还不醒?这真的是魂转吗?”
  ……
  “别吵了!”
  虞新故下意识地苛责。
  本来床铺就够硬,环境够差,自己也够惨了,为什么如今想要陷入长眠都有人吵!
  “他醒了!”
  什么东西一跃而下,自己的脸被搔得很痒,虞新故打了个喷嚏,整只狗轰然转醒。
  面前是一张色彩斑斓的毛茸茸大饼脸。
  好奇的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着他干巴巴的鼻头。
  “!”
  虞新故猛地往后退,伤腿处传来剧痛,他发出虚弱的叫声,随即被人托住了后背。
  “你腿受伤了,不要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