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作者:慢梨      更新:2025-12-23 19:45      字数:3058
  顾曜给他修建了一个华丽也安全的城堡,只希望他好好待在里面。
  ……但柳月阑不愿意,他一直都不愿意。
  比起那些价格昂贵令人咋舌的衣物和首饰, 他更想要爱人陪伴着的一顿晚餐。
  比起体面高薪又稳定的工作,他更想要一份自己打拼来的事业。
  比起……顾先生的爱人,他更希望自己只是顾曜的爱人。
  他多希望顾曜只是一个普通人。
  没有滔天的权势,没有数不尽的金钱,没有高高在上的地位。
  他多希望, 顾曜在爱他的时候, 也给他自由和尊重。
  柳月阑胡乱想了很多。
  时间太长了,电梯长时间开着门,已经发出了滴滴的警报声响。
  他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他抬头看看依然挡在面前的人, 伸手推着他的胸口,冷静地说:“让开。你堵着电梯,还让不让楼上楼下的人用了?”
  和柳月阑的冷静完全相反,顾曜依然双目赤红,手臂的伤口又崩开了,血迹混合着雨水,把干净的绷带染得乌黑。
  他往后退了几步,让柳月阑从电梯里出来进了屋。
  房间里还残留着争吵过的痕迹。
  地板上还有两三颗未干的水珠,那几枝雪柳叶一半落在地上,一半倒在餐桌上,一副可怜兮兮毫无生气的样子。
  柳月阑又去给花瓶装了水,捡起那几枝雪柳叶重新放了回去。
  他背对着顾曜,平静而淡然:“阿曜,我们真的不要再在一起了。”
  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觉得很累,一直都很累。照顾你的少爷脾气很累,平衡你和柳星砚的关系很累,每天担心你的安危很累。做你安排的工作很累,按你想要的方式生活很累。”
  说完这些,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过身来直视顾曜。
  他说:“爱你,很累。我太累了,阿曜。”
  顾曜那只受伤的手一直在轻微地颤抖,不知是不是因为疼痛。
  他的脸色很差,头发依然湿着,乍看之下,阴森得像厉鬼一样。
  他也看着柳月阑,说话的声音很哑:“阑阑,时薇的事,你先听我解释。”
  柳月阑却打断他:“这重要吗?”
  他轻声问顾曜,也像是问自己:“时薇的事,我很生气,也很伤心,但那是最重要的吗?你在大晚上跑去威胁我哥,逼我跟你回来,逼我跟你结婚,这些都让我很生气,也很伤心。但这些,都是最重要的吗?”
  他闭了闭眼睛,又说:“没有时薇的事,也会有下一个李薇陈薇刘薇;没有我哥,也会有我的同学朋友同事学生。阿曜,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不是这些外人。”
  柳月阑叹了口气,又去找医药箱。
  但这一次,却不打算再帮顾曜包扎了。
  他把医药箱里的东西倒出来放到茶几上,说:“现在我们之间的问题是,我不想再跟你在一起了,阿曜。”
  “不行!”顾曜几乎立刻开口,高声道,“阑阑,我——”
  柳月阑轻声说:“我明天就去辞掉学校的工作,之后我会把工作室转让给别人。做完这些,我就去瑞典。”
  他的视线扫过顾曜的手,在掌心那几处深深的疤痕处停留了很久,又说:“之后……你去找个医生,开些祛疤的药膏,总留着这么个痕迹也不是个事。”
  顾曜不去管这些,也完全不在乎。
  以前的伤口不在乎,现在的伤口也不在乎。
  他把手上包扎着的绷带随意解开丢到一边,任凭那道新鲜的伤口狰狞地外翻流血。他只盯着柳月阑,厉声道:“你想跟我分手?你做梦!”
  柳月阑的视线随着那飘落在地上的、被血迹染红了的绷带缓缓垂下,后又重新抬头看着顾曜。
  他早就没有了傍晚的愤怒,就连生气的感觉都已经很淡薄了。
  他很少在顾曜脸上看到这种气急败坏的神色,也……向来不舍得看到。
  顾曜怎么能有这种表情呢?像顾曜这样的人,他就该是高高在上的。
  但现在,柳月阑也已经不想考虑这些了。
  他看着顾曜,表情是和对方完全不同的平静无波。
  他说:“是做梦也好,是什么都好,总之,我现在不想跟你在一起了。”
  他又去看顾曜渗着血的伤口,轻轻道:“不想看见你,不想跟你说话,不想跟你拥抱接吻上床,更不想跟你结婚。顾曜,这一次,你听明白了吗?”
  说完这些,他又把医药箱往顾曜的方向推了推,再开口时,语气甚至带了点笑意。
  “老说我要死要活的,你不也是?”他甚至伸手帮顾曜取出了新的绷带,“你是自己叫医生过来帮你包扎,还是我帮你叫?”
  顾曜不回答,仍用那副可怖的神情盯着他。
  柳月阑起身:“那你自己叫吧。”
  随后,他收拾了几件衣服,又去找了一个小的行李箱,一边往箱子里装衣服一边说:“我要去瑞典,别来找我。”
  顾曜知道他去瑞典是去做什么,并没有阻拦或制止,而是说:“我跟你一起去!”
  柳月阑动作一顿,没有回头,继续收拾着自己的东西:“顾曜,我耐心有限。我最后再说一遍——”
  他把几件常穿的衣服装了进去,又想起了定位芯片的事,索性把东西全都掏了出来,只留下一个空箱子。
  他又看了看,决定连那个行李箱也不要了,用脚拨到一旁。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人,继续说完刚才的话:“我最后再说一遍,你离我远点。”
  顾曜的手捏得很紧,手臂内侧青筋绷着,受伤的地方甚至流下了血珠。
  片刻后他松开手,重重呼出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说:“我陪你去,阑阑。你又没去过瑞典,人生地不熟的,我和你一起好一些。”
  柳月阑打断他:“顾曜,别跟我装糊涂,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也不想跟你说话,离我远点!”
  接二连三的“离我远点”终于让顾曜彻底失去了耐心。
  他沉下脸,大步走到门口反锁了房门,高声道:“我倒要看看你今天走不走得了!”
  他这样说,柳月阑也不再恼怒。
  他看着顾曜,缓步走到他面前,和他一起,就站在房门前。
  之后,他伸手去摸顾曜腰后随身携带着的那把枪。
  他的动作自然没有顾曜快,但顾曜到底还是怕伤了他,躲避和推开的动作都没那么重,还是让柳月阑找到了机会。
  黑漆漆的枪支落在柳月阑洁白的掌心里。往日那么怕他动枪的人,今天竟然主动给枪上了膛。
  顾曜冷眼看着柳月阑的动作,心里不知在想什么,竟然笑了。
  他挽起右边的袖口,露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
  他攥着柳月阑的手,让他把枪抵到自己的手腕上,扬声道:“想走?你走得了吗——”
  他的话戛然而止。
  受伤的手臂用不了太大力气,又或者,他也并不想对柳月阑用太大力气。
  柳月阑稍一使劲,枪口便调转了方向。
  并没有对准顾曜,而是……指向了他自己。
  顾曜常年带在身上的这把枪,他用着最顺手的这把枪,现在握在柳月阑手里,黑洞洞的枪口戳着他自己的胸口。
  顾曜愣住了。
  身体下意识的反应远远快于大脑。
  他立刻抽回手臂,踉跄着后退两步,声线颤抖:“……阑阑,你、枪上了膛的。”
  柳月阑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睛,说:“我走得了。”
  顾曜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阑阑,你……”
  他太担心那枪走火,后退的步子迈得大了。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柔软物体落地的声音。
  他低头一看——
  金色的绒面盒子从他口袋掉落。
  小巧的盒子在地上滚落几圈,滚进了大理石餐桌下,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粘在盒子背后的卡片纸也掉了下来,被盒子带着飘了几圈,写着字的那一面翻转着扣在地上。
  顾曜看着那个消失不见的盒子,心口的钝痛缓慢传至全身。
  在他面前,柳月阑乌黑的眼珠冷淡似冰。
  “我走得了,”柳月阑说,“顾曜,我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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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娇妻归娇妻,柳月阑正常的时候(啊?不是)还是挺有自己的想法的,他可是上高中时就能晾着顾曜三个月的人
  这篇文说是破镜重圆,其实更像是一个帮柳月阑重新找回自我的过程。除了爱情,他的生命里还有别的东西
  顾曜大部分时间是了解他的,但有一点顾曜想错了,柳月阑不是那种会被人逼迫着做决定的人,他会妥协,只是因为他还是想,才愿意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