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推开门，屋内冷气很凉，差点没把他冻出鸡皮疙瘩。
  中间的床上有一坨被子，被子像手抓饼一样裹着个人。
  郑羽轻声低笑，虚掩上门，蹑手蹑脚走到床边。他先拿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把空调的温度开高，随后轻轻拉开被子一角。
  被子里露出一张睡得通红的脸，紧闭的眉眼，皱皱的眉头，头发凌乱地像稻草窝。
  真是有种莫名其妙的可爱。
  裴洛川的五官谈不上什么柔和，时常因为不苟言笑而让人生畏，但他看过那眼眸中透出的光，有种抓人的吸引力，他看到热爱藏在对方认真的神情里，一别经年，他记了好久。
  忽然，郑羽想到什么歪点子。
  他将胖胖的胖胖抱上床，怼到裴洛川的脸上放着。
  “唔”裴洛川的手在被子里不安分地动了动，“什么……什么东西那么重……”
  胖胖在他的脸上坐不住，溜到他的胸口趴着，拿小爪子一下下踩裴洛川的脸颊，毛茸茸里带着点小爪爪。
  裴洛川眯开一条缝，看到胖胖怼脸，猛地一惊。
  头往上一缩，结果撞到了铁架床头，发出咚的一声。
  郑羽没忍住，噗嗤笑了起来。
  裴洛川瞬间清醒，先把猫扫开，再从被子里钻出来，揉了揉脑袋，那一下撞得不轻。
  他看了看猫，再看了看郑羽。
  有些羞赧又强装镇定：“我起晚了吗？没听到闹钟啊……”
  郑羽说：“你问胖胖。”
  裴洛川看了眼无辜的胖胖，迟疑：“哪来的猫？”
  郑羽说：“言姐的。来好几天了，胖胖一直不适应，嗷嗷叫，今天似乎才好一点。”
  裴洛川想了想：“难怪晚上老听见猫叫，我以为是外面的野猫。”
  郑羽调侃：“外面有没有野猫不知道，但这儿似乎有只懒猫。”
  裴洛川：“……上回不还是猪吗？”
  郑羽笑得停不下来：“你怎么对号入座呀。”
  裴洛川彻底被害羞打败，蒙上被子不出来了。
  郑羽推了推那坨，嘀咕：“不是说好一块跑步吗？”
  那坨被子里闷出声：“我浑身腰酸背痛，明天一定！”
  “你偷鸡还是摸狗了？”郑羽奇怪道，“喂，裴洛川！你就当着我的面咕咕咕吗？”
  “咕咕咕”
  最后裴洛川被郑羽从床上拖起来，也没出门跑步。
  对方的确肌肉酸痛，因为昨天搬家那几个大箱子折腾死了。他们只好在健身区随便玩了会器材。
  吃完早饭，田欣通知去复盘。
  昨天下午，战队第一次和其他队训练，表现不太理想。
  “昨晚我把你们之前游戏录屏都看了下，先说慕言的问题吧。”田欣一旦进入状态，冷酷无情像座难以撼动的冰山，也会带着人认真严肃起来。
  他们的确不是在玩闹，他们将面对的是来自全中国的精英战队。
  慕言耐心听着，再暴烈的老虎，也有乖顺的时候。
  田欣说：“作为队伍前排，慕言你的抗压能力很强，化解对方的控制招式也做的不错，但你的套路有些老了。我研究过，这一套战术你从三年前用到现在。”
  慕言叹了口气：“我也没办法，之前一直坐替补冷板凳，他们训练时都分组，真正主队从不外露战术，我没学到一点。但我大概知道，他们都用的纯奶，队伍核心是输出，一切以输出为主。”
  “没事儿，每个队都有自己的优势。”田欣看了眼郑羽，“而且我不觉得纯奶会更好。他们现在走纯奶的套路，其实是为了运营优势最大化，因为纯奶不吃经济，可以吸引火力，也可以随时被当做弃子。这样的理念，我不认同。”
  众人深以为然。
  “四个人的队伍，少一个人都不完整。”郑羽说，“欣姐，你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数据分析你最在行，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弱势。”
  “慕言这边，需要训练拆火能力。换而言之，就是需要你有一点输出，能配合裴洛川进攻时补伤害。”田欣说，“你接下来和冬冬对排，冬冬惯用弩，可以训练你的走位。冬冬也可以再把蓄力加强一下，你在后排如果给不了压力，那就废了。”
  慕言、冬冬：“明白。”
  “接下来说裴洛川的问题。”田欣将手中笔记本翻过一页，皱了皱眉问，“你有多久没玩这游戏了？”
  屋内气氛尴尬地沉默着。
  田欣也惊觉自己好像戳到什么痛处了。
  裴洛川耸耸肩，缓和道：“最近两个月重新回来玩的，糕手那个号打到现在两千分，差不多就是我现在的水平吧。”
  他当然是自谦。
  实际上，从三年前官方大削横刀后，横刀的手感就变了很多。高分段没有一把横刀毫不夸张，因为他是裴洛川，才能用横刀打到两千分。
  田欣想了想说：“你最近一周的任务就是打国服，起码要打到2700分。这是报名的门槛，在区联赛审核前，必须打到。小羽，你拿大号带他，无论怎么样也要打到国服前一百。”
  郑羽点头：“好。”
  田欣又说：“裴洛川你得熟悉现在的武器，三年里新出了不少，t0t1十来把武器都是高分局常见的，你边打国服边和小羽对练，时间可能紧张了点，辛苦。”
  裴洛川表示理解：“我可以的。”
  郑羽的问题最少，田欣简单说完，各自散去。
  他本来真的要拿大号来带裴洛川，结果发现分段差太多，无法组队。于是，南福有猪再次上线。
  第15章
  南福有猪和糕手再次组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裴洛川曾经的招式早已形成肌肉记忆，所以打上两千分确实不难，吃老本也能让他如鱼得水。可再往上打就真不好说。
  田欣看过裴洛川最近一段时间的录屏，发现他的刀法狠辣凌厉，但在对上一些新武器新套路时，再拿三年前的招式，就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低分段里，他力足才没有让这些问题暴露。
  两人组排一下午，也才堪堪上了一百分。
  裴洛川有些烦闷，他自己也意识到了田欣说的问题，他手里的刀真的很迟钝，尤其是僵直，每一刀因为双手握持而带来的前摇与僵直，几乎断绝了横刀往高分段的可能性。
  试想，一把匕首轻盈利落，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出势收招都干脆，那么配合身法就能做到片叶不沾身的果断。
  裴洛川并非做不到，但他的绝对力量来自横刀双持，如果换成单手握持的话，确实可以减少一些前摇，力量却会大打折扣。
  难以取舍啊。
  “还排吗？”郑羽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马上6点了，我想点个外卖，你吃什么，我一块点。”
  裴洛川回神：“都行，你随便。”
  坐在对面的郑羽起身，走到他桌旁，轻轻靠着。低着头看手机，边划边喃喃说：“晚上吃点清淡的吧，这附近有家酸辣粉挺好吃的……不对，酸辣粉好像不太清淡，嗯……那就来他家的炒河粉吧？裴洛川你吃炒河粉吗？”
  自说自话一会，郑羽才发现裴洛川耳机都没摘，还在训练场和人机对打。按键盘的手指都按出了残影。
  好久不见这样认真的裴洛川，郑羽偏头盯着看了许久。
  裴洛川只比他大一岁，却愈发成熟的脸，让他看出一种陌生感。三年过去，他和对方，横隔着那些往事，谁也不提，真的是好的处理办法吗？
  他不知道，他像胆小鬼一样畏缩着。
  能走出这一步，对他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勇敢了。
  这时，放在裴洛川手旁的手机亮起。
  郑羽轻轻拉了拉他的耳机，说：“你有电话。”
  裴洛川目不转睛，手不停歇：“等会再说。”
  郑羽撇了撇嘴，问他：“要不我帮你接？”
  对方敷衍：“都行。”
  全神贯注打游戏是这样的。
  郑羽倒没想太多，绕到一旁，拿起对方的手机，来电显示是小云。
  小云？
  听上去是个女生的名字。
  没来由的，郑羽觉得自己还是别接的好。
  还好在他犹豫的时候，电话自动挂断了。他松了口气，却立马揪心起来，他有一点点想知道这个小云是谁。
  可他没理由去问裴洛川。
  这让他很挫败。
  他也不想被对方发现自己的小九九。
  本打算离开，结果电话又响了起来。郑羽离开的脚顿住，这下没办法避开了吧？要不他硬着头皮接接，说不定只是朋友呢？
  但是，裴洛川的屏幕上，人机将他的武器耐久打没了，输了。
  他很烦躁，耳机被拉开一条缝听到震动，瞥了一眼过去，发现来电，立马摘下耳机。在郑羽伸手之前，先一步拿起手机。
  四目相对，郑羽不知该说什么。
  裴洛川也没给他机会：“我、我去接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