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作者:席笙      更新:2025-12-23 19:02      字数:2937
  他们各自的妈妈。
  每次看到那张和郁燃有着几分相似的脸,凌谦总是会对萧亦清多出几分耐心。
  “大哥在,”凌谦拍拍萧亦清的脑袋,“不用紧张,今晚大哥会一直陪着你的。”
  萧亦清欲言又止。
  他不明白,为什么凌谦会突然为他筹办这场晚宴,他不觉得这是当前最重要的事。
  妈妈失踪还没有找到,凌羲又突然被关了禁闭。
  一问起来就是这不是需要他操心的事情,萧亦清茫然地试了一套又一套礼服,心里和他这双眼睛一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不知道究竟哪里不对劲。
  就连这场以他为主角的宴会,也从头到尾都没有考虑过他这个主角的想法。
  萧亦清也不知道为什么凌羲会突然被禁足。
  他只知道那天郁燃来了之后,凌羲再也不允许踏出房门。
  一开始萧亦清还能听到隔壁凌羲发怒的动静,送进去的餐食会悉数被凌羲扬掷在地:“滚!”
  他在屋里咆哮,将房间里可以砸的东西都砸了,声嘶力竭地骂凌谦废物东西。
  “你想往上爬,苦心经营这么久,还不是连当人家身边的一条狗都不配!”
  “也就只能在家里耀武扬威的废物!除了软禁我来彰显你那点可怜的权利,你还能做什么!”
  “凌谦!你踏马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你要是不杀我,我迟早要弄死你!”
  后来他骂累了,屋里没了一点声音。
  萧亦清就算想过去敲敲门,也会第一时间被出现的管家制止,推回房间。
  他现在专门过来找凌谦,是希望,至少看起来这么重要的日子,可以让凌羲一同出席。
  但显然凌谦没有这个打算。
  他推着萧亦清下楼:“小羲最近情绪不稳定,还是让他多在家里休息。”
  萧亦清知道他再说什么都没用,悻悻闭上嘴。
  凌谦让人去给他换衣服,看了眼旁边安静的房门。
  他甚至已经开始想,要不干脆把凌羲也送进疗养院算了。
  就拿疯癫这方面来说,他倒不愧是温茹雅的亲生儿子。
  屋内,萧亦清木偶一样任由佣人摆弄,换上层层叠叠的礼服。
  今天降水量减少,雨势缓和了许多。
  天气预报也显示这场雨将在今晚迎来尾声,之后逐渐放晴,就如同今晚之后凌氏的发展一样。
  凌谦在淅沥的雨声中,听出来几分欢快。
  同样的雨声,听在不同的人心里,只剩下焦灼和愤恨!
  刀刃和磨刀石摩擦发出尖锐又危险的声音。
  陈宏背对着云瑞华站在厨房,身上的绷带已经拆了一些,露出皮肤上纵横的伤疤。
  “凌家那边没有打生活费过来,你又不出去工作,现在那个疯女人还在我们家白吃白喝,你到底想干什么!真要让你儿子去喝西北风吗!”
  云瑞华恨铁不成钢,对着陈宏的背影喋喋不休:“我就说如果真的是那么重要的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交给你,我看你就是想发财想疯了,被那晚的人骗了!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踏踏实实过日子,而不是想着走什么歪门邪道,还是赶紧把那个疯女人从家里赶出——你干什么!”
  陈宏手握菜刀,刀刃泛着寒光:“闭嘴!我需要你教我做事?说了这么多,我当初差点被凌谦弄死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云瑞华惊恐地退到墙边。
  “你再废话,我第一个先砍你!”
  云瑞华满脸惧色,陈宏对她歪了歪刀尖,指使她把屋里的温茹雅弄出来。
  温茹雅就是个疯子,云瑞华对上她只有吃亏的份,她不想去,但面前寒光毕现的刀刃又让她胆寒。
  她喉头滚动,抖着声音问陈宏:“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宏双眼发直,人已经魔愣了:“既然他不让我好过,那谁都别想好过……”
  -
  “衣服还合适吗?”
  套房里,郁燃换上了凌谦替他准备的礼服,白色。
  郁燃天生的色素淡,瞳色浅皮肤白,穿着白色的西装礼服,站在宴会厅璀璨的灯光下,像个透明的小王子似的。乖乖巧巧人畜无害,从小到大出席什么重要场合,凌谦都以此模板打扮他。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郁燃没有什么波澜。
  倒是凌谦对他的眼光很满意。
  “这段时间你好像长高了些,之前让你来量尺寸你也没时间。”他拿过一旁的领结要替郁燃戴上,“我按照你之前的礼服放了点量,穿着倒是刚好。”
  不管是肩膀还是腰线,都掐得刚刚好。
  这种对郁燃了若指掌的掌握感,让凌谦心情不错。
  当然,今天一整天凌谦心情都挺好的。
  宾客接连而至,他没有在更衣室里多逗留,很快便出去迎接客人去了。
  说是为萧亦清和郁燃办的宴会,但其实这是凌谦的主场,对于郁燃说想晚点出去的话,他也没什么异议,反而揉着郁燃脑袋让他休息好了再出去。
  凌谦前脚刚走,郁燃后脚就拆了束缚在颈间的领结,随手丢在地上。
  他开门走出休息室,走廊里厚实的地毯吸收了脚步声。
  郁燃并没有走多久,萧亦清的房间距离他不远。
  萧亦清眼睛不好,腿脚也不方便,到了会所后就一直在房间里休息。
  郁燃站定在门口,抬手轻叩了三下门。
  随后没了动作。
  屋内的萧亦清等了片刻也没见人进来,疑惑地“望”向房门的方向,一边问着“谁”一边滚着轮椅过去。
  他对这个会所的房间有些陌生,行动不是很方便,中途撞了一次沙发和柜角,才行至玄关,压下了门把手。
  萧亦清能感受到门外站着人,但他不知道是谁。
  “请问有什么事吗?”
  萧亦清的礼服也是白色的,但和郁燃的款式有些不同。
  如果萧亦清能看见,他就会发现,穿着类似的同色礼服的他和郁燃,前所未有的高度相似。
  而他脸上茫然又懵懂的表情,倒真让郁燃幻视了几分从前的自己。
  他不由挑眉,很难不往深了想凌谦这番举动的用意。
  他这是将萧亦清当成了他的替身了?
  郁燃有些想笑,这实在太好笑了。
  这是他重生以来,见过最可笑的一幕。
  原来凌谦竟然是这样一个,胆小鬼。
  在这个陌生的环境,身边也没有熟悉的人,以及对凌羲的担忧本就让萧亦清一直处于一个难以言说的忐忑状态中。
  此刻空气里的沉默,更是加深了萧亦清的不安。
  扶着轮椅的手不自觉地收紧,萧亦清费力地想要看到面前的人,在这个角度过于昏暗,他眼前漆黑一片。
  他只能再次主动出声:“你好?”
  “萧亦清。”
  少年的音色像山谷里一汪清冽的泉水。
  萧亦清蓦地安静下来。
  “凌叶?”
  紧绷的背脊,微沉的声音,萧亦清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防备的状态中。
  从他回到凌家,和郁燃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他也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和郁燃相处。
  一开始,他以为在他不在的这些年,郁燃的存在填补了温茹雅失去爱子的痛楚。
  虽然凌羲总是无时无刻不在他耳边强调,是郁燃抢走了他的一切,是他导致了他如今这副模样。
  但萧亦清清楚,这件事怪不得他,被领养不是他的决定,他的童年认知被一朝推翻,他同样痛苦。
  但是很多时候,当他知道这双脚再也站不起来的时候,当他的眼睛也逐渐开始出现问题的时候,当他发现这个家里除了凌羲以外,并没有人真的接纳他的时候。
  萧亦清又会有那么一些憎恨郁燃,特别是凌羲在他这丑陋的情绪滋生时,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畔低语。
  萧亦清深知他的无辜,反复唾弃着自己的丑陋,却难以控制。
  他只能幻想着郁燃对他同样的憎恨,以此得到救赎和喘息。
  郁燃应该恨他的,如果不是他的突然出现,他仍然是那个独享宠爱的凌家二少爷。
  他让他跌进了泥潭。
  本应该是这样的。
  本应该是这样的才对。
  萧亦清的认知,他的幻想,他和郁燃处在天平两端的平衡,在哪天温茹雅的房间门口,郁燃替他捡起滑落在地的毛毯,并细心掖在腿下时,被打破了。
  郁燃不恨他?
  他怎么能不厌恶他,他为什么不对他恶语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