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作者:席笙      更新:2025-12-23 19:02      字数:2974
  后座撑着太阳穴养神的顾雁山睁开眼。
  穿着白t和浅色牛仔裤的小家伙,撑着伞静静站在路旁。
  昨夜雨大,即使现在雨势已经转小,但被敲打了一夜的山林仍旧雾气弥漫,那些被雨洗透了的绿色,衬得郁燃那张小脸更清透。
  这样简单的打扮,反而不适合他。
  显得那张本就稚气的短脸,更显小了,未成年似的。
  顾雁山并未出声,但车已经缓缓停在郁燃身侧。
  车窗落下,阿坤问道:“小凌先生,山路湿滑,雨天不好走,您要下山我载你?”
  后座车窗紧闭,郁燃同阿坤道了声谢,绕过车头,拉开了副驾车门。
  郁燃裤脚都是水,他坐上车,又道了声抱歉。
  而后才转头,对后座的顾雁山道:“顾先生。”
  顾雁山并未出声,也未睁眼。
  郁燃也没再过多打扰。
  车上无人说话,空调幽幽送着风,干燥又带着几丝暖意。
  阿坤将车停在山脚路边:“在这里可以吗?”
  郁燃点头。
  他正要开门下车,阿坤递了份文件给他:“您要的东西。”
  他的效率比郁燃以为的更快。
  昨天下午让他帮忙,不过一晚上的时间,郁燃就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谢谢,”郁燃接过,也对后座的顾雁山点了点头,“麻烦顾先生了。”
  这句话听着,不知道是在说这份资料,还是在对这次的便车道谢。
  顾雁山全程都未睁眼。
  郁燃开门下车,撑伞站在路旁,目送车尾远去。
  在顾雁山的地盘,哪怕是飞只鸟进去,他也会知道,更何况一辆有头有尾的车。
  至于顾雁山在车上闭眼假寐,郁燃只当他是看透了自己的小把戏而懒得理会。
  虽然懒得理会……
  郁燃单肩压着伞,拆开了手里的文件袋。
  总归是对自己感兴趣不是吗?
  关于温茹雅的生平,全然在郁燃的面前摊开。
  郁燃一条一条地看,很快便发现了自己要找的人。
  温琪雅。
  袋中滑出一张照片,飘飘然落在地上,断了线的雨水急急滚落,砸在上面。
  郁燃弯腰捡起,指尖也被水湿透了。
  照片上,两个少女抱成一团,短发少女笑得有些牵强,而她旁边的另外一个人,表情明媚,笑眼弯弯。
  漆黑的长发随意梳成一股麻花辫搭在胸前,一袭白裙,活泼又明亮。
  这是温茹雅最爱的打扮。
  但她却有着一张同郁燃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就连别出心裁,长在眼帘上的痣,也别无二致。
  这是一张四人合照,两人身后分别站着两个男人。
  一个是年轻时候的凌项禹,另一个……他的手落在温琪雅肩头,无名指根上缀着一枚婚戒。
  雨打在伞面上震天似的响,郁燃垂眸擦干净照片上的水,沉默地将它装回袋中。
  第27章
  阿坤给的资料里, 包含了温琪雅的生平。
  郁燃没有拆开,他妥帖地将东西装进书包,放在最后面的夹层里, 随后打了车去学校。
  他是来办复读手续的, 还未正式开学, 下雨天学校里没什么人,除了提前当值的老师。
  郁燃复读但不返校,手续很快弄好, 他没在学校多逗留,搭乘公交回的家。
  雨天,菜市场里搭起了雨棚,擦肩而过的行人们都撑着各色的伞,郁燃随着人流在市场里转了两圈, 买了点肉馅和一条个头中等的鲫鱼, 又在旁边的菜贩那里买了豆腐和白萝卜。
  打开门,郁燃先在门口甩了甩雨伞上的水,才进屋。
  将雨伞撑在露台雨棚下, 他开始准备午饭。
  鲫鱼现在锅里用油煎至两面金黄,再加热水下锅鱼汤很快就出了玉似的白,肉馅捏着丸子一起煮, 然后再加入豆腐和萝卜丝。
  厨房的窗台边放着一个水杯, 里面郁燃去参加游轮晚宴前放进去的小葱已经长出很高, 他掐下来, 洗了洗, 缀在出锅的鱼汤面上。
  锅里的饭也好了,郁燃把饭和鱼汤都端到露台。
  他仔仔细细地吃完饭,又认认真真地洗了碗, 才终于再次拉开书包,抽出那份早上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没有拆开的文件。
  老实说郁燃是有些紧张的。
  紧张到他已经将文件袋放在面前,也只是盯着袋上缠绕的绳扣,迟迟没有动作。
  他就那样坐着,雨水敲击在头顶,滚下的雨帘溅湿了他的脚边。
  郁燃终于伸出手。
  温琪雅,虽然名字同温茹雅只有一字之差,二者长相也有几分相似,但并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她们是一对堂姐妹。
  温琪雅的丈夫姓裴,叫裴宴安,夫妻俩校园相识,后来步入婚姻,共同孕育了一个孩子。
  他们希望他德才兼备,知微知彰,为其取名裴知璋。
  但不幸的是,他们没有机会陪伴孩子长大,在裴知璋五岁那年,两人意外离世。
  而他们的孩子,也失踪至今。
  非常简单的一个故事,其中好像也和温茹雅或者凌家没有任何关系,温琪雅夫妻俩人出事后,一直是温茹雅和凌项禹在对其奔走处理后事。
  包括裴知璋,二人也寻找多年,也是近几年好似一直都找不到那个孩子的消息,他们才逐渐放弃的。
  但若要认真分析的话,如今的凌氏,是当初裴宴安和凌项禹共同创立的。
  凌项禹并不是一个善于经营并且打理公司的人,这点从凌氏交到凌谦手里的发展快过在他手里便能看出来。
  不对……
  郁燃重新翻阅和凌氏有关的资料,也在网上仔细地查阅凌氏成立的所有信息。
  如果凌氏是裴宴安和凌项禹共同创立的,总会留下些许痕迹,就算他死了,也还应该有当初的知情人,但从目前所有披露出来的信息来看,凌氏都是凌项禹一手创立的。
  反倒是当初发展势头正盛的裴氏,在裴宴安夫妻死后,很快消失在时代的洪流中。
  凌项禹私吞了裴氏,将其改头换面,成为凌氏一路壮大的基石。
  郁燃只能想到这个原因。
  他看着面前的资料,表情平静。
  顾雁山给他的信息,不是完整的,或者不应该说不是完整的,而是应该说,郁燃只问他要了石头,他就不会多给郁燃除此之外的东西。
  郁燃在试探他,他也在试探郁燃。
  郁燃不知道用试探这个词是否正确,他觉得顾雁山更像一个看戏的人。
  高高在上地观看着这场由郁燃作为主角的游戏。
  郁燃将资料重新整理好,收了起来。
  他并没有因为今天得到的新信息而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或许是太陌生了,对温琪雅,对裴宴安。
  即使这个失踪的裴知璋,有很大概率就是他本人。
  他依旧没有什么真实感。
  裴知璋五岁那年,温琪雅夫妻两人去世,但不管郁燃如何回忆,他也没从记忆深处找出任何一点和他们有关的内容。
  在郁燃的记忆中,他生下来就是在凌家。
  他从小到大都被叫做凌叶。
  所有和父母家人有关的记忆,都是温茹雅和凌项禹。
  直到深夜,郁燃终于在雨声中,渐渐模糊了意识。
  郁燃做了一个又一个梦。
  他梦见他在花园里扑蝴蝶,手短腿短,看见蝴蝶静悄悄落在花朵上。
  圆滚滚的小手放在唇边对身侧的人比“嘘”,那人身形高挑,却像水里煮化了的汤圆一样模糊,白晃晃的一团,转头对他做着同样的动作。
  随后一大一小两人同时往前一扑,咚,郁燃双手捂着脑袋摔了个屁股蹲,身侧的人也同样蹲在地上,蝴蝶悠悠扑扇着翅膀飞走。
  “妈妈把我的蝴蝶吓跑了。”梦里郁燃奶声奶气地抱怨。
  “哎呀,对不起嘛,妈妈也不是故意的嘛。”女声笑盈盈的,白影子刮刮郁燃的小鼻尖,“你看宝宝,蝴蝶飞到那里去了。”
  她把郁燃从地上拉起来,一边呼呼他的头,一边拍拍他的屁股,问他痛不痛摔疼了没,郁燃始终看不清她的模样。
  郁燃还梦到他在哪里荡秋千,白色的影子在后面推他,他晃着两条短短的腿不停地让高点,再高点。
  “还不够高吗?妈妈都没力气了,要不你下来换妈妈坐坐好不好?”
  郁燃当真把位置让了出来,摩拳擦掌地说:“我要把妈妈推得高高的,让妈妈飞到天上去!”
  “那妈妈飞走就不回来啦!”
  “那我再让爸爸把我推到天上去,我就可以找到妈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