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闯是下下策。”沈千尘快速接口，“我的权限密钥在刚才的混乱中可能已经触发警报被冻结了。需要另辟蹊径。”他手指无意识地在膝上虚拟敲击着，仿佛面前有一个无形的键盘，“数据库的维护系统必然有后勤接口，用于日常数据备份和硬件检修。这类接口通常防护等级较低，但位置隐蔽，且与主网络物理隔离。找到它，我有七成把握能绕开外围防御，直接切入核心数据区。”
  凌墨白沉默片刻，似乎在感知着什么。他微微蹙眉，一种奇异的感觉萦绕心头——并非清晰的图像或声音，而是一种对周围能量流动的、极其微弱的“触感”。就像闭上眼睛，却能感觉到风吹过皮肤的方向。他能模糊地“感觉”到上方管道入口处传来的、混乱而充满敌意的能量波动（追兵），也能隐约捕捉到下方更深远处，传来的一种稳定、庞大、如同心脏般缓慢搏动的能量源，那应该就是核心数据库。同时，还有一些更细微的、如同溪流般的能量脉络在四周壁障中穿行，或许是通风、能源或数据传输的辅助管道。
  “我能……大概感应到能量流动。”凌墨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向外人透露这种陌生的能力，“上方混乱，下方……有一个很强的核心。侧面，有一些微弱的、稳定的能量线。”
  沈千尘眼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彩，像是发现了稀世珍宝：“能量感应？你能区分类型和强度？”他激动得差点要站起来，又因背后的伤倒抽一口冷气坐了回去，“太好了！这比任何扫描仪都管用！我们需要找到一条通往‘沉默圣殿’外围、能量波动最弱、最不稳定的维护通道！那很可能就是防御的盲点！”
  凌墨白闭上眼睛，全力集中精神。那种感应非常模糊，如同隔着浓雾看光，且持续使用会加剧他的头痛。但他强迫自己忽略不适，将意识如同蛛网般缓缓扩散出去。几分钟后，他额角渗出冷汗，指向斜下方一个看似毫无异常的角落：“那里……能量很微弱，断断续续，像是一条……废弃的冷却液回流管道？入口被堵死了。”
  沈千尘立刻爬过去，用随身的小型能量切割器小心翼翼地清理掉表面的锈蚀和杂物，果然露出了一个被厚重金属网覆盖的、直径约半米的管道口，后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就是它！废弃管道通常与主系统断开，但物理结构可能仍然连通着关键区域！”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负责开路和破解，你……做我的‘眼睛’，预警所有能量反应，尤其是活动的！”
  分工明确，信任在绝境中无声建立。没有豪言壮语，只有一个眼神的交汇，便已足够。
  沈千尘用切割器熔断了锈死的金属网，一股陈腐冰冷的空气从管道内涌出。他率先钻了进去，凌墨白紧随其后。管道内狭窄、潮湿、布满了滑腻的苔藓和未知的沉积物，只能匍匐前进。每前进一米都异常艰难，尤其是对背后有伤的沈千尘而言，每一次挪动都是煎熬，但他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凌墨白跟在后面，集中全部精神感应着周围。他的“视野”里，世界变成了由不同强度和性质的“能量光团”和“能量流”构成的地图。
  “停。”凌墨白突然压低声音，手轻轻搭在沈千尘的脚踝上。沈千尘立刻静止不动。“左前方三米，有周期性生物扫描，频率很低，但覆盖了通道……十秒后间隙，持续三秒。”
  沈千尘屏住呼吸，在心中默数。当时机来临，他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快速爬过那片区域。凌墨白紧随其后。
  “右转，这条支路能量更杂乱，但……没有明显的防御标记。”
  “上方有热源反应，可能是巡逻队路径，避开。”
  “前面……能量场很强，是加密锁，小心。”
  凌墨白的每一次预警，都精准得如同亲见。沈千尘则凭借高超的技术和对基地系统的深刻理解，或是利用漏洞绕过扫描，或是抓住瞬间间隙快速通过，或是找到加密锁最薄弱的环节进行短时干扰。一个感应，一个执行，配合得天衣无缝。过程中有几次险些与巡逻的改造人小队擦肩而过，都被凌墨白提前预警，两人紧贴管壁，屏息凝神，直到危险解除。
  这种在刀尖上跳舞的潜入，极度消耗心神。凌墨白的脸色越来越白，头痛加剧，太阳穴突突直跳。沈千尘背后的伤也因为持续的活动而再次渗血，冷汗浸透了他的内衫。但两人都没有丝毫退缩，眼神中只有越来越盛的锐利和专注。
  终于，在蜿蜒曲折的管道中爬行了不知多久后，他们抵达了一个相对宽敞的管道交汇处。正前方，是一扇看起来毫不起眼、标记着“二级维护接口-非授权禁入”的合金小门。
  “就是这里了。”沈千尘喘着粗气，眼中却燃烧着势在必得的火焰。他拿出微型电脑，接上门上隐蔽的数据端口，手指开始在虚拟键盘上飞舞，代码如同瀑布般流下。
  凌墨白靠坐在冰冷的管壁上，剧烈地喘息着，强忍着脑中的剧痛，将感应范围收缩，紧紧锁定在沈千尘周围和来时的方向，充当着最忠诚的哨兵。他看着沈千尘专注的侧脸，那紧抿的唇线和额角的汗珠，显示着破解的艰难。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寂静中只有沈千尘敲击虚拟键盘的微弱声响和两人沉重的呼吸声。紧张的气氛几乎凝固。
  突然，凌墨白猛地睁开眼，低喝道：“有东西过来了！从我们来的方向！速度很快！能量反应……很强烈，带着敌意！不是普通巡逻队！”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沈千尘面前的维护接口小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绿灯亮起。
  “门开了！”沈千尘低吼，但脸上没有丝毫喜悦，只有凝重，“被发现了！快进！”
  两人毫不犹豫，用尽最后力气撞开那扇小门，滚入其后充满服务器低沉嗡鸣的黑暗空间。沈千尘反手迅速将门关上并手动锁死！
  就在门合拢的瞬间，外面传来了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以及能量武器撞击金属门的闷响！
  第40章 数据与逃亡
  维护接口的小门在身后沉重合拢，将外面骤然响起的急促脚步声、能量武器撞击金属的闷响以及模糊的电子呵斥声隔绝开来，仿佛关上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然而，这短暂的隔绝带来的并非安全，而是更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门内，并非预想中的通道或房间，而是一个极其狭窄、仅能容纳两人并肩的金属平台，平台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传来服务器集群运行的低沉嗡鸣，如同巨兽沉睡的呼吸。正前方，一道散发着淡蓝色能量波纹的光学屏障，将平台与深处那个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广阔空间——核心数据库主体——隔开。
  “屏障是物理隔离的一部分，强行突破会触发最高警报！”沈千尘语速极快，紫眸紧盯着屏障后方那排列整齐、如同钢铁丛林般的服务器机柜，以及空间最中央、被多重能量场环绕保护的独立控制终端。终端上方悬浮着一个不断旋转的、由无数光符组成的复杂立体模型——正是“神谕计划”的核心数据界面！
  “能破解吗？”凌墨白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能清晰感受到门外传来的撞击震动，他强忍着脑海中因靠近数据核心而再次加剧的、如同针扎般的刺痛感，举枪警惕着门口，声音紧绷。
  “需要时间！这是最高级别的量子-生物动态加密！”沈千尘已经单膝跪在平台边缘，微型电脑接入了屏障旁一个隐蔽的物理接口，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化作残影，屏幕上的代码如同瀑布般疯狂刷新。他的额头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背后的伤口因为紧张和快速操作而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让他脸色更加苍白。“三十秒！不，可能更长！门外撑不了那么久！”
  就在这时，凌墨白猛地转头，不是因为门外的撞击，而是源于一种更恐怖的、直接作用于他精神层面的冲击！仿佛沉睡的巨兽被彻底激怒，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贪婪、充满毁灭意志的精神力量，如同海啸般从数据库深处轰然爆发，精准地砸向他的意识！
  “呃啊——！”凌墨白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嘶鸣，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猛地向后踉跄，脊背重重撞在金属门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他双手死死抱住仿佛要裂开的头颅，眼前景象疯狂扭曲、闪烁，无数混乱的基因链、燃烧的星辰、以及“母体”那冰冷饥饿的“注视”充斥了他的感官世界！这一次，不再是低语或呼唤，而是赤裸裸的、试图将他意识彻底同化、吞噬的侵略！
  “凌墨白！”沈千尘骇然回头，看到凌墨白痛苦扭曲的面容和瞬间失去焦距的瞳孔，心胆俱裂！他恨不得立刻冲过去，但破解正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一旦中断，前功尽弃！
  “别管我！继续！”凌墨白从牙缝里挤出嘶吼，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剧痛保持最后一丝清明。他体内的“原始烙印”在这狂暴的精神冲击下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冰块，剧烈震荡，既带来撕裂般的痛苦，也产生了一种微弱的、本能的排斥力，让他勉强没有被瞬间吞噬。他靠着门滑坐在地，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嘴角渗出一缕血丝，琥珀色的眼眸中赤红光芒疯狂闪烁，与那外来的入侵力量进行着殊死搏斗。
  门外，撞击声变得更加猛烈，合金门开始出现肉眼可见的凹陷！显然，追兵动用了重武器！
  “快啊！”沈千尘双目赤红，咆哮着将破解速度提升到极限，甚至不惜动用了几段极其危险、可能引发系统反噬的底层指令！屏幕上的进度条如同蜗牛般艰难爬升……85%……86%……
  凌墨白的意识在崩溃的边缘徘徊。就在他即将被那恐怖的饥饿感彻底淹没时，沈千尘之前那句“我还在你身边！”如同黑暗中最后的灯塔，微弱却坚定地照亮了他混乱的脑海。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和那股执念让他爆发出最后的意志力，强行将那股入侵的精神力短暂逼退！
  “九十……九十二……”沈千尘的声音带着破音的嘶哑，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
  “砰！轰——！” 合金门终于不堪重负，被某种高爆武器炸开一个巨大的缺口！灼热的气浪和碎片席卷而入！一名身穿重型装甲、手持转轮式能量炮的“清道夫”精英率先探头！
  “小心！”凌墨白在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下，战斗本能依旧存在！他几乎是凭借直觉，抬手就是一枪！脉冲光束精准地射入那装甲的观察缝！那名精英惨叫一声，踉跄后退。
  但更多的敌人正从破口涌入！
  “九十八！九十九！……成功了！”千钧一发之际，沈千尘狂吼一声，猛地拔下数据接口，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加密存储器死死攥在手心！几乎在同一时间，他朝着数据库顶棚的几个关键节点射出了数发高爆脉冲弹！
  “轰！轰！轰！”
  爆炸并非为了杀伤，而是制造极致的混乱！顶部的灭火系统、应急照明系统、服务器过载保护系统被同时触发！冰冷的白色灭火粉尘混合着刺鼻的化学气体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刺耳的警报声和闪烁的红光将整个空间变成了一片混乱的地狱！能见度瞬间降至最低！
  “走！”沈千尘趁机扑到几乎虚脱的凌墨白身边，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架起，朝着平台侧方一个因爆炸震开裂缝的、用于排放服务器废热的巨大通风管道口冲去！那是他们事先观察到的、唯一的生路！
  “抓住他们！”烟雾中传来夜鹰气急败坏的怒吼声。能量光束胡乱地射来，打在周围的服务器上，激起一连串的电火花和爆炸！
  两人跌跌撞撞地冲进黑暗的管道，灼热的气流扑面而来。沈千尘不顾一切地拖着凌墨白向下滑行，身后是密集的枪声和追兵的脚步声。
  逃亡之路，变成了一场在钢铁迷宫中的死亡竞速。凌墨白意识模糊，大半重量都压在沈千尘身上，仅存的理智让他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完全昏迷。沈千尘背后的伤口彻底崩裂，鲜血浸透了半个后背，每一下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但他架着凌墨白的手臂却如同铁钳般稳固，紫眸在黑暗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他们凭借记忆和凌墨白残存的、对能量流动的微弱感应，在错综复杂、危机四伏的管道网络中亡命奔逃。每一次转弯都可能撞上埋伏，每一次停顿都可能被追上。爆炸声、警报声、追兵的呼喝声，以及始终萦绕在凌墨白脑海中的、那“母体”充满不甘的疯狂尖啸，交织成一曲血腥的追魂曲。
  不知经历了多少次的险死还生，他们终于冲出了一个位于基地边缘悬崖峭壁上的废弃排放口。冰冷的、带着辐射尘埃气息的狂风瞬间灌入，脚下是万丈深渊和弥漫的紫色迷雾。
  “星梭号！接应！”沈千尘用最后的力气发出信号。
  几秒钟后，在悬崖下方浓郁的迷雾中，“星梭”号如同幽灵般悄然升起，舱门开启。
  就在沈千尘拖着凌墨白跃向舱门的瞬间，一道狙击光束从悬崖上方射来，直取凌墨白的后心！沈千尘想也不想，猛地将凌墨白往舱内一推，自己则因反作用力身形一滞！
  “噗——！”光束擦着他的肩胛下方掠过，带起一溜血光！旧伤添新创！
  “沈千尘！”凌墨白在舱内卡尔等人的惊呼声中回头，恰好看到沈千尘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跌入舱内，重重摔在甲板上，鲜血迅速染红身下。
  “关门！最高速度！跃迁！”卡尔嘶声下令。
  “星梭”号引擎发出过载的轰鸣，猛地沉入紫色迷雾，瞬间消失不见。
  舱内，一片混乱。医护人员冲上来。凌墨白挣扎着爬到沈千尘身边，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和身上狰狞的伤口，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
  沈千尘艰难地睁开眼，看着凌墨白焦急的面容，扯出一个极其虚弱却带着点戏谑的笑容，将紧握的、染血的数据存储器塞进他手里，气若游丝：
  “数据……拿到了……这下……欠我的……可不止一个蝴蝶结了……”
  说完，他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41章 风波渐起
  “星梭”号如同一位身负重伤、疲惫不堪的巨兽，悄无声息地滑入第七舰队总部星港的专属泊位。舰体上新增的焦痕与破损处，在港口冷白色的照明下显得格外刺眼，无声诉说着不久前那场惊心动魄的逃亡。战舰尚未完全停稳，一队早已待命、身着全封闭防护服的医疗人员便如同训练有素的工蜂，迅速通过对接通道涌入舰内，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凌墨白和沈千尘是被分别用最高级别的医疗悬浮担架接出舰桥的。担架周围笼罩着柔和的能量屏障，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窥探与干扰。凌墨白躺在上面，双目紧闭，长而密的睫毛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眉心微蹙，即使处于镇静剂作用下的昏睡中，似乎仍在抵御着某种精神层面的余波。他呼吸微弱而均匀，但紧抿的薄唇和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极度虚弱后的冰冷气息，让每个见到他的人都心头一紧。
  沈千尘的情况则看起来更令人触目惊心。他背后靠近肩胛骨的伤口经过了紧急处理，但仍能看到渗透出绷带的暗红血迹，作战服被剪开的部分下，是一片狰狞的青紫肿胀。他同样昏迷着，栗色的发丝被冷汗浸湿，贴在光洁的额角，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笑意的脸，此刻只剩下失血过多的惨白与深度疲惫后的松弛。与凌墨白的内敛虚弱不同，他的伤更外显，更直接地冲击着视觉。
  两副担架一前一后，在医疗官和卡尔副官等核心成员的严密护送下，通过专用通道，无声而迅速地转移至舰队总医院防守最严密的顶层重症监护中心。整个过程高效、安静，如同执行一项最高机密任务，但“指挥官与沈部长重伤归来”的消息，依旧像一滴坠入静油的冷水，在舰队高层和情报网络灵敏的各个角落，激荡开无法抑制的涟漪。各种猜测、担忧、乃至隐秘的窥探，在暗流中涌动。
  数日后，舰队总医院，顶层，特殊监护病房。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清冽气味，混合着仪器运行时几不可闻的低频嗡鸣。凌墨白靠坐在调整成半卧姿态的医疗床上，背后垫着柔软的支撑物。他穿着一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平日里笔挺的肩线难得地松弛下来，少了几分身为指挥官的冷硬威压，却多了几分易碎感。脸色依旧缺乏血色，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已恢复了惯有的清明与锐利，正专注地浏览着悬浮在面前的电子战报光屏。只是偶尔，当他目光移开屏幕，望向窗外浩瀚星海时，眼底会掠过一丝极淡的、尚未完全驱散的疲惫阴影。
  病房门传来一声极轻的滑开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沈千尘拄着一根医用辅助手杖，慢悠悠地晃了进来。他也换上了病号服，外面随意罩了件深灰色的开襟羊绒衫，衬得他脸色愈发白皙，甚至透出一种久未见阳光的脆弱感。背后的重伤让他行动仍有些不便，每一步都带着刻意控制的缓慢，但即便如此，他周身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慵懒气质却并未消减，反而因这几分病弱，奇异地混合出一种别样的风情。他紫罗兰色的眼眸扫过病房，最后落在凌墨白身上，唇角自然而然勾起一抹浅淡的、真实的弧度。
  “哟，指挥官，带病坚持工作？真是我军楷模。”他语调轻松，带着惯有的调侃意味，走到床边，很自然地将手杖靠在墙边。然后目光落在床头柜上果盘里几个色泽诱人、形状奇特的新品种太空苹果上，随手拿起一个，又从旁边拿起消毒过的纳米刀，熟练地开始削皮，银亮的刀锋在他修长的指间灵活转动，划出均匀细长的果皮。
  凌墨白从光屏上抬起眼，目光在他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上停顿了一瞬，又落在他削苹果的动作上，淡淡道：“比不得沈部长，负伤期间还不忘精进厨艺。”
  沈千尘低笑出声，手腕稳当地转着苹果：“没办法，总得找点事做，免得某人嫌我碍眼，把我赶出去。”他削好苹果，动作优雅地将它切成大小均匀的月牙状小块，码放在一个小巧的白瓷碟里，又变戏法似的摸出两根精致的银质小叉，轻轻插在果肉上，这才将碟子推到凌墨白手边。“尝尝，后勤部刚送来的试验品，‘星璇7号’，据说富含新型复合营养素，对精神力恢复和细胞再生有奇效……嗯，大概也符合你那个‘养生’计划的标准？”
  他最后一句话拖长了调子，紫眸中闪烁着戏谑的光，显然还记得凌墨白之前那些养生的“事迹”。
  凌墨白瞥了一眼那摆盘堪比高级餐厅甜点的苹果块，没说什么，放下电子战报，拿起小叉，叉起一块，安静地送入口中。果肉清脆，汁水充沛，带着一种清雅的甜香，确实品质极佳。他慢慢地咀嚼着，没有评价，但也没有拒绝。
  两人之间这种自然而然的亲近，以及沈千尘登堂入室、反客为主的随意姿态，根本无需任何言语宣告，已然将他们的关系清晰地映射在每一个细节里。负责这间病房的医护人员都是经过卡尔亲自筛选、背景干净且签署了最严格保密协议的心腹，但医院并非密不透风的墙。沈部长每日准时“打卡”指挥官病房，有时一待就是大半天，甚至有人隐约听见病房内传来低低的交谈声或……沈部长毫不掩饰的低笑声，这些蛛丝马迹，终究是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于是，关于舰队最高指挥官凌墨白与帝国财政部长沈千尘关系非同寻常，很可能远超战略合作层面的传闻，开始在一个小而关键的圈子里悄然蔓延。这消息对许多人而言，其震撼程度不亚于一场高烈度的星际地震。
  这天下午，沈千尘例行“查房”结束后，懒洋洋地拄着手杖离开。他刚走不久，病房门再次被敲响。
  “进。”凌墨白头也未抬。
  进来的是第三分舰队队长白夜。他穿着一丝不苟的舰队常服，身姿挺拔如松，手中拿着一份电子文件板。他走到床前，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声音沉稳：“指挥官，您不在期间，第三舰队负责星区的巡逻报告及异常情况汇总，请您过目。”
  “放下吧。”凌墨白淡淡道，目光依旧停留在自己的光屏上。
  白夜将文件板轻轻放在床头柜上，动作间，他的视线不经意扫过那个装着精致苹果块的白瓷碟，以及旁边那把明显不属于医院配置的、做工精良的银质小叉，目光微微一顿。他沉默了几秒，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原地，似乎在斟酌词句。
  凌墨白终于抬起眼，看向他：“还有事？”
  白夜迎上他的目光，那双总是充满锐气与忠诚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出的焦躁与……不甘。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忍住，低声问道：“指挥官……您的身体，真的无碍了吗？还有沈部长他……”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这次意外，似乎非常凶险。”
  凌墨白看着他，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伤势在控制中，无需担心。执行好你的任务，白夜舰长。”
  这明显的逐客令让白夜脸颊的肌肉绷紧了一瞬。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敬礼：“是！属下明白！请您……务必保重！”说完，他深深看了凌墨白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几乎要溢出来，最终猛地转身，大步离开了病房，关门的声音比平时稍重了一些。
  第42章 当众质问
  又过了几天，凌墨白身体状况稳定，开始返回指挥部处理积压的重要文件。虽然他仍需定期回医院接受治疗，但已经能够有限度地工作。
  这天下午，凌墨白在卡尔副官的陪同下，从指挥大楼出来，准备乘车返回医院进行晚上的治疗。夕阳的余晖将基地的建筑染上一层暖金色，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就在他们即将踏上悬浮车时，一个身影突然从侧面大步走来，拦在了车前。正是第三分舰队队长，白夜。
  白夜穿着一身笔挺的舰队常服，身姿挺拔，但脸上却布满了压抑不住的激动情绪，甚至有些扭曲。他先是看了一眼凌墨白略显苍白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心疼，随即目光锐利地扫过跟在凌墨白身后半步、正懒洋洋靠着车门、似笑非笑看着他的沈千尘，怒火瞬间点燃。
  “指挥官！”白夜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拔高，吸引了周围不少正准备下班的工作人员的目光。他挺直脊背，目光灼灼地盯着凌墨白，语气带着难以置信和强烈的质问：“属下不明白！”
  凌墨白脚步顿住，面色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卡尔副官皱了皱眉，上前一步，想开口劝阻：“白夜舰长，指挥官需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