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作者:形赠影      更新:2025-12-23 18:19      字数:3128
  森蚺痛啸一声,转瞬与景珛缠斗起来。
  “畜生就是畜生,”景珛眼也不眨往缠在自己腰间的蛇身扎去,发了狠连剁而下,“长得再骇人,也还是斗不过人!”
  森蚺长啸一声,哀哀坠地。
  楚燎搂紧了越离,横剑看着数条长蟒席卷而来。
  景珛高抬匕首,眼中闪着异样兴奋的寒光,刀尖呼啸剁下——
  “住手!!!”
  短促的笛声骤然消失,楚燎只觉眼前一花,景珛手中的匕首已被打偏,钉在泥里。
  骨笛跌在一旁,在场之人无不震惊地看向抱着森蚺的少女。
  “黄头,黄头,你怎么样……”少女与森蚺抵着头,呜呜地哭了起来。
  “阿娪——”
  楚军的营地已是一滩烂泥,谁都可以来去自如,蠗雒没想到她会率先冲出,连忙领兵架上。
  景珛无不震惊地看着她那张脸,她能辨出空气中熟悉的腥气,它们都死了。
  她怒不可遏,面带怒容朝蠗雒吼道:“你骗我!你们骗我!你们说只要找到阿狡就好,你们骗我!!!”
  所有簇拥而来的毒物绕开楚燎,往蠗雒和越军包围而去。
  “是!阿娪,是我骗你,但阿大没有,”蠗雒欲向她走去,被嘶声的巨蟒挡住,只能在原地焦急道:“阿大只想找出阿狡,你不听我的话,还不听阿大的话吗?!”
  少女啜泣一声,阿大会为她梳头,阿大对她好,阿大是家人……
  可黄头它们也是她的家人。
  她抱着伤痕累累的森蚺,长目一凛瞠向景珛,不管不顾地朝他扑去。
  “阿娪!”
  蠗雒吓得心头停跳,以为景珛会像剁蛇一样剁了她。
  不想景珛居然就这么被她掐倒在地,少女心中涌动着陌生的恨意,“阿狡在哪里?!你要杀黄头,你是坏人!!”
  景珛被掐得满脸通红,伸手去探她的脸颊,“你是谁?怎会如此相像……”
  楚燎翻了个白眼,扬声高喊:“我知道阿狡在哪!”
  蠗雒和少女同时看向他。
  越离赞许地拍拍他肩膀,“放我下来,你快去把那越人带来,他走不了。”
  背着人要跑的楚燎犹豫了一下,“可是你打着赤足……”
  越离扶额,“快去!”
  楚燎单手把外衫解开扔在地上,在众目睽睽下把越离放上去,火急火燎地跑了。
  越离与在场各位面面相觑,场面一时凝滞。
  直到楚燎抱着蠗姼回来,蠗雒也不顾群蟒阻拦,急忙迎上去:“阿狡!”
  景珛眼角一颤,一把掀开身上的少女翻身爬起,“不准动他!”
  少女凑到森蚺身边,抚着它的鳞片流泪安抚:“黄头,青头对不起你,你别死……”
  楚燎顾不上景珛的一厢情愿,现在的情形,不交人是不行了。
  他把昏睡的蠗姼抱给蠗雒,蠗雒几乎不敢信这孱弱瘦小之人就是他的阿狡,两条手臂颤抖收紧,仿佛抱着一张纸片。
  他愤恨的目光射向景珛:“狗杂碎,我要你不得好死!”
  护卫的越兵唰唰抽出弯刀,亮出森寒杀意。
  景珛疾步蹿上,丝毫不顾他身边林立的刀尖:“还给我!”
  “去死。”
  景珛不得不顿住脚步,他捂住肋下,慢半拍地看向身后的少女。
  青头的目光饱含有别于蠗雒的滔天恨意,血顺着匕首染红她的两只手,黏腻又恶心。
  楚燎张大嘴巴,没想到景珛竟然没躲开,更没想到她力气这么大,还能给景珛捅个对穿。
  他劈手打掉青头握匕的手,青头如梦方醒,看着自己的两只血掌踉跄后退。
  她只是……只是听阿大的话来找阿狡,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阿娪!我们走!”蠗雒很痛快地扫了眼透出的刀尖,准备收兵。
  青头微卷的发丝在风中飘扬,阿大给她束的发带掉在泥里,脏污不堪。
  她捡起地上的骨笛呜咽吹响。
  景珛站都站不稳了,还妄想把人抢回来,楚燎不情不愿地捞起他,好歹没让他扑进泥里。
  越离早听闻山野中有驭兽之人,与百兽同吃同住,情同手足,这女子服饰举止都与越军迥异,有着不入世俗的偏野。
  现在看来,她大抵也没料到会是这般场面。
  数不清的毒兽从他身边川流而过,聚在少女身后。
  她将森蚺的身体缠在自己头上,抱起死去的黄头,漠然与蠗雒擦肩而过。
  不曾看她来时心心念念的阿狡一眼。
  “你们,再也不要来找我。”
  神女与阿娪在同一天死去,蠗雒抱紧怀中的蠗姼,“对不住……”
  没有人在乎了。
  火与血浇在残破的营地里。无人凯旋。
  第105章 将杀
  一整夜压倒性的胜利,不仅夺回塘关和蠗姼,还重伤了楚军大将。
  楚军溃散败逃的模样大定军心,整个塘关一片欢欣鼓舞。
  蠗雒手里挽着青头划断的发带,靠坐在床边闭目养神。
  “阿仲……”
  蠗雒立马爬起身去,又哭又笑地看着他:“你醒了,阿狡,我还以为这半年你……”
  蠗姼做梦都想回家,此刻见到亲人,不敢轻信地摸了摸他的胡茬和鬓角,“真的是你,阿仲,你们来救我了,我……是我掉以轻心,才让景珛……”
  这半年于他而言是个彻头彻尾的噩梦,无论是发肤之痛还是折辱之耻,他一个字也不想多提,幸好蠗雒也不多问,只是湿了眼眶把他紧紧抱住。
  “阿大来了吗?你们是怎么救出我的?”
  楚越的兵力一目了然,越国全凭一口气苦苦撑到现在,若非有中原诸国牵扯楚军,楚覃率强兵压上,他们连负隅顽抗的力气也攒不出。
  蠗雒面目平静,将他们失而复得又得而复失的阿娪告诉他,还有一些朝中的来龙去脉,他失踪半年,局势已经大不如前。
  蠗姼沉默半晌,苦笑道:“我连阿姐一面也没见过,就先伤透了她的心。”
  “不怪你,怎么能怪你?都是楚军来犯,他们才是真正的罪人!”
  蠗雒把手按在他无知无觉的腿上,痛心疾首:“景珛毁你至此,我迟早要把他碎尸万段!”
  “阿仲,你把医官招来,”他冷冷地看着那两条百无一用的细弱双腿,仿佛它们不是他的生身之物,“把腿切了,我要换上假腿,上阵杀敌。”
  “你……”蠗雒眼中浮红,不忍再说。
  “我知道,这半年来他不停给我灌药,就算换了假腿,我也拎不动刀。”
  就算折断双腿拔掉利爪敲碎獠牙,他也做不成乖顺的兔子。
  蠗姼解开衣带撩起后腰,那里赫然文着一个“珛”字。
  越人文身多为敬拜鬼神以求庇护,多少带着向鬼神示好的意味,文样皆是天地风物。
  只有主上会在奴仆身上刺字,以防奴仆逃跑。
  “他放肆!!!”蠗雒从床上弹起,怒而拔剑,转瞬将长案劈成两段。
  劈砍之后犹不解气,他立刻叫来将领,准备进攻。
  “阿仲,你冷静些。”蠗姼理好衣衫,被侍人抱到轮椅上,捡起蠗雒扔在地上的鱼肠剑。
  他将过长的乌发拢在手中,抬手一削,斩断这半年来积蓄的耻辱。
  “我向天地起誓——”
  他重见天光,浓云般的恨意也遮天蔽日。
  “他一定会死在我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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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烧要是迟迟不退,”卜铜掐开景珛的双颊,好让越离给他灌药:“咱们就能换个莫敖了。”
  津听了这目无尊上的话,惊得去看榻上的莫敖,幸好还醒不过来。
  先生来了军营后与楚燎同吃同住,她一个姑娘家不好随身侍候,越离便将她与女药侍放在一处,昨夜敌袭,她一身武艺终于得用,还扛着一个药侍冲杀出来。
  越离帮着煮药倒水,拧了湿帕给景珛换上,未置一词,门外又喧闹起来。
  “越人进攻了!全军注意——”
  斥候的马蹄声与应战的鼓角声拌在一处,兵荒马乱。
  昨夜险些全军覆没,楚燎带着残兵退守,万幸先前在旧营里留驻了兵马,才不至于捉襟见肘。
  一夜之间群魔乱舞,主帅生死不明,凄惨的死状俯仰皆是,呼救声不绝于耳,堪堪捂热的塘关再次易主……战鼓声一响,燃起的并非战意,而是恐惧。
  他们还能赢吗?
  越离听着门外毫无章法的杂沓声,拧帕揩掉手上的药液,“津,我出去看看,此处劳你照看。”
  津悍然领命,“先生去吧,难得有用得上我的时候!”
  越离笑了笑,推门走出,直往校场行去。
  “兄弟们,都听在下一言——”
  莫敖符又回到楚燎手上,他立在墙头扬声高呼,把能用的大将都点出来,指着朗朗青天安抚道:“残夜已过,越人卑鄙无耻,出此阴毒之计来毁我军心,此时天已大亮,他们再不能打个措手不及!孟将军,你领中军正面交手,势必要打出气势,不能让越人小瞧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