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作者:形赠影      更新:2025-12-23 18:18      字数:3168
  接了满手空空。
  那只手摔在腿上,她眼眶干涩,穿堂风呼啸而过,飘来一阵香风。
  “公主,此处风大,可不是伤心的好地方。”
  鬓角掠过冰凉指尖,魏菱猛然回神,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鬼魅妖惑的女人,缩身贴在柱上:“……菱儿问卫夫人安。”
  卫夫人额角贴梅花钿,乌发顺着左肩流泻而下,肤色白得有些发青,左眼睑下一颗朱砂泪痣,唇抹艳红口脂……她一身月白衣裳,盈盈一笑,像是江边水雾茂盛之处,逶迤而来的艳鬼。
  不知为何,听闻卫夫人抱着死去的侍女哀恸三日后,再见到她与从前判若两人,魏菱疑心死去的才是她,而不是什么侍女……思及此,她不由自主地打起抖来。
  卫夫人指尖挑起她的下巴,细细打量她哀莫大于心死的神情,幽幽叹道:“你父王早有此计,你我心知肚明,无论答应与否,你都没得选。”
  魏菱的唇角倏地抿成一线,眸中泛起水光。
  “我倒是有一计。”
  卫夫人话音才落,手就被魏菱当成救命稻草般握住,哀哀求道:“夫人,救救我……”
  她勾眼一笑,正要开口,想起故人之言,毒蛇盘踞的森冷在眼中漾开。
  最终,她凑过去在魏菱耳边呵气如兰:“杀了大王……不就都不用死了吗?”
  魏菱握住她的手猝然弹开,卫夫人娇笑而去,徒留一地不可捉摸的幽香。
  第48章 变数
  “不可!此事万万不可为!”
  越离听完楚军欲趁势攻伐魏国之计,登时从凳上弹起,景岁少有见到他激动的时候,少见多怪,一时愣在原地,目光追随他踱来踱去。
  “景将军,快修书一封速速告知太子,魏楚之约不可轻破,更不可由我楚弃盟!”
  景岁也听了些关于越离与公子淮的风声,太子来信虽未明示,却不再提起越离所谋。
  如今魏国大势已去,中原诸国谁不想撕咬一口,他这般回护魏国,只怕别有用心!
  景岁冷哼一声,不屑道:“先生在魏国待得久了,真把这儿当成故地,殿下蓄势待发,我楚已不可同日而语。”
  楚燎毕竟唤他一声先生,景岁便忍住了恶言,不冷不热地嘲讽一句。
  越离如何不知楚覃野心,他有苦难言,又听景岁出言讥讽,面有愠色指着门外:“将军此言只知兵不知势,魏国虎狼在外受四国恨之不假,可我楚国远在南地,后有南越尚未服之,今朝望风而动与昔日盟主刀戈相向,背信弃义落井下石,更令中原诸国恨我异族异心……”
  景岁在军中没少听魏人取笑,将楚国视之为识时务懂攀附的南蛮,闻言火冒三丈“噌”地起身,声壮如雷盖过越离:“我楚本为异族,那又如何?卑躬屈膝便可求得青眼?笑话!我看你是读些中原人的书把脑子读傻、骨头读软了!”
  越离心知若是无法强压过他,这盟约非破不可,当即横眉立目怒道:“将军重武轻文自可瞧不上我一介书生,我也大可由着你们毁约弃盟,是,楚军势不可挡,在魏国前后奔忙之际大可攻城略地。待魏国调转锋芒,中原诸国同宗同源,中原之民不服异邦来犯,彼时结成伐楚之盟也不过是众望所归,楚军大可贪一时之势,树敌无数,来日攻下的城池不保,以寡敌众,拿我大楚千里之地万民之灵再计较也不迟!”
  院中阿三紧张地朝院外张望,不知是不是秋冬干燥,大家都容易上火。
  越离见景岁眉峰稍缓,似是听进去了,歇了几息缓声道:“景将军,试想这些年我楚为北上中原做了多少努力,几年前太子率兵来助,为的不就是得魏主承认,脱我蛮夷风气,化我蛮夷污名?当今之势非我军之机,中原内斗,楚国隔岸观火自有渔翁之利,何必趟这摊浑水,惹来一身腥?须臾之利,遗患无穷啊!”
  景岁深吸一口气,瞥了他一眼,仍是拉不下脸,僵硬道:“……我会将你所言呈与太子,至于其他,我做不得太子的主。”
  越离俯首作揖,心下稍宽,“多谢将军救我大楚。”
  景岁不接他的高帽,不言不语地离开了。
  阿三躬身送过景岁,回身见越离立在花圃旁,垂目思忖着。
  冬日里残花枯叶都被埋在冰雪下,来年做了春泥,也算是有始有终。
  “阿三。”
  阿三应声上前,越离看了眼院外,轻声道:“太子不久来接公子归国,你领着楚国侍人,先一步出城往国。”
  为防变数,越离早早替他们备好了盘缠,只等消息一到,将他们散入行人,既可回国归乡,也可在他国之地寻个生计,届时兵荒马乱,未必顾得上他们。
  “这些年战乱不断,你们千万小心,都有信物,也可再回楚宫,你聪明伶俐,见机行事即可,切记千万小心。”
  阿三自是思念故土,不想他们这些蝼蚁之人,也能得几分雨泽,当下感激不尽屈膝要跪,被越离搀住,好言相谢道:“这些年多得你费心照料,说是本分倒也不错,本分之外却也有真心,我力有不逮,只能至此,若有缘相见,你我更是过命之交。”
  阿三抹了抹眼睛,再三保证要回去寻他和楚燎,越离苦笑应声。
  一个月转瞬即逝,越离两手的伤拆了纱布,留下两道狰狞的褐色疤痕。
  颈间的伤落了痂,肉色疤痕微微凸出。
  楚燎早已生龙活虎,他不必再回军中,每日在落风院中无所事事,越离也少了走动,多是闷在房中。
  阿三和几个侍人的离去自然没有惊动谁,楚燎已从景岁口中得知楚覃将亲至的消息,喜不自胜之余横生忧愁。
  越离对他不冷不热,他不敢再随意凑上,每日练武后擦了身子,捧着竹卷装模作样跑去敲越离的门,他也会网开一面,替楚燎答疑解惑。
  楚燎时常听着听着就跑了神,盯着他颈间的疤痕怔然,后来他索性放下几缕头发算作遮挡,楚燎知他警告之意,这才规规矩矩地低头比着两人脚尖。
  魏国的朝廷上形势也稍有缓和,朝上空出一半位置,各派之间相安无事得有些凄凉,宗亲扬眉吐气,把姗姗来迟的胜利宣泄在刻碑修庙上,里出外进脑门上都刻着“祖宗之法不可废”的傲然。
  外士除了殿上几个要臣,被排挤的有之,被清算的更是大有人在。
  魏王一天比一天颓唐,眼不见心不烦地躲到了后宫中。
  唯一算得上的喜事便是公主菱与燕太子喜结连理,念在天冻雪寒,来年三月春时再赴燕完婚。
  魏闾摘下雪帽,甩了甩头掸去肩头落白,大步流星朝堂屋走去。
  他一身朝服未褪,面色比雪更寒三分,自打推贤令疲软几近废弃后,他奔走在宗亲与外士之间,两头说坏话,两头进好言,混了个里外不是人,只求能暂稳朝局。
  大势已去,连魏王都暂避不出,他非要螳臂当车做这个冤大头,巴巴凑上前去给他们喷一脸的唾沫星子。
  “大人,快暖暖身子。”
  他解下大氅接过温水漱了漱口,灌下大半碗羊汤,面色好看了不少。
  “这事真不是人能干的……阿嚏!”魏闾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头感慨。
  沙场上刀剑无眼,朝堂上杀人诛心,后者比前者还要狠毒。
  候在一旁的小臣附和几句,插入正题:“大人,您说的那位幕后之人,在下查到了。”
  陵庙被烧一事明面上是天干物燥失火所致,但所有人都明白这不过是个遮羞布,只怕揭开了不好看,魏闾却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与狼共舞,追不追究是一回事,心知肚明又是另一回事。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他撩起眼皮,颔首道:“说说。”
  “此事乃魏津大人手下的门客所谋划,买通了守陵人,偷梁换柱换上自己人,事后杀人灭口毁其面目,这才人不知鬼不觉,”小臣神色恭敬,言及此啼笑皆非道:“这门客姓许,事成后朝中局势忽变,他也跟着水涨船高,拿着赏钱到处寻欢作乐,小臣也是在无意中听他多论朝政,面有得色恍若亲历,暗中留意,与他几番酒席后,得他醺然道出谋划之人。”
  魏闾年纪虽轻,但颇有手段,在朝中军中都是说得上话的人,他不敢拿乔,继续道:“原来他因魏津大人郁郁不得志而遭祸,那时公子淮正拉拢外士,他有心撒气,便寻了个空子将公子淮的男宠兜头蒙去,毒打一顿,这才有了此计。”
  魏闾周身渐暖,懒懒道:“公子淮的男宠竟会出此计暗祸他主子?”
  小臣连忙道:“在下也疑惑,本以为是私仇公报,便去打听公子淮的男宠是何人,方得知公子淮并未饲养男宠,但有一人模样清隽,常跟在公子淮身边,公子也对他礼让有加,这才让人误会了,此人便是楚公子的随侍先生。”
  “楚公子?”魏闾困意顿消,坐直了身子。
  这楚公子不过与魏明一般大,便有如此深沉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