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作者:楼外垂杨      更新:2025-12-23 18:17      字数:3168
  冰冷的麻木感从四肢末端飞速蔓延向心脏,视野里只剩下梁政雨奄奄一息的微弱模样,他耷拉着脑袋,没有一丝生机。
  “梁先生!梁先生!”林文棠惊恐万分,他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梁政雨看起来如此的孱弱。为什么每次与他接触都觉得那样的冰凉,为什么他做的表情越来越刻意,越来越僵硬,他连笑都那样的毫无生气。
  身后,铁链捆住了林文棠的脚,甩着铁钩的日本人一步一步地靠近。就在那钩子即将凿穿林文棠的脑袋之际,梁政雨已经往他身上扑了过来。
  一时之间,鲜血涌出,散发出铁锈的气息。
  梁政雨托住林文棠,解开他脚上的铁链,将人往外推。他们距离地下室的出口,仅仅一步之遥。
  “不——!!!”林文棠绝望的咆哮,“我们说好的,梁先生,我们要一起出去的!你不要推开我,不要推开我好不好!”
  梁政雨盯着他,无声地,眷恋地,看了许久许久。
  梁政雨被铁钩刺穿了胸腔,整个人半悬着。他用那张已经做不出任何表情的脸对着林文棠摇头,空洞的眼神渐渐失去焦点,最后慢慢地低下头。
  一声叹息响起,从黑暗中走出来许多护士,或者说,是那些麻风病人。
  林文棠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操控着,无数双手将他推往发电房,四周弥漫着烧焦的味道。
  他看见地下室的门口出现了更多的、层层叠叠的、无声矗立的麻风病人,像一道由怨念筑成的城墙,堵死了唯一的出路。
  照明灯熄灭了,梁政雨渺小的身影,缓缓消失在他的视野。
  -
  林文棠是爬出来的。
  瘫倒在治疗中两个时辰后醒来。
  雨落了,静,很安静,听不见任何声音。
  林文棠失魂落魄地从门诊大楼出来,他不敢往身后看,只一味地喊着梁政雨的名字。
  “梁……政雨。”“梁政雨。”“政雨。”
  恍惚间,记忆片段闪回脑中。他想起自己在医护宿舍醒来的那一霎,他看见梁政雨畏手畏脚站在门口时的无措。他脸上的小心翼翼,他不敢踏进门又慌张的模样。
  林文棠捂着脸,无力地跌坐在大雨中。跟着,身后的哭声又响了起来,绿色的影子飘荡在楼顶,然后重重跳了下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林文棠朝医护住宿的方向望去,随后起身,向那口井走去。
  他找来了一根绳子,给自己系上,他在水井里找了很久,冻得浑身发抖,骨头都痛了。最后,费了好大的力气爬上来。
  这里没有。
  他回到住院部,游荡的身影已经不在,四下寂静,仍旧没有发现。
  林文棠累倒在医院三楼的管理部。
  他想起梁政雨逗自己开心,许多次的玩笑和对话,他其实想告诉他,大概是从他欲言又止的那一次开始,他就很想再多一些了解梁政雨。
  或者,他当初就应该坦白。
  他进来的目的只是为了销毁证据。
  修女苏逃命来到教堂后便开始赎罪,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中度过。她是一个无神论者,因为心底藏着的罪恶,她甚至信奉了耶稣。
  玛丽亚教堂的存在是为了高歌自由,解放灵魂。她麻痹自己,一次次认为自己得到了解脱,却又一次次的堕入罪恶。
  林文棠更觉得罪孽深重,沉重的枷锁使他无法向梁政雨开口,后知后觉,他认为自己和修女苏如出一撤。
  林文棠回到教堂,看见了那块木质无主牌位。
  他想,这应该是修女苏留给自己吧。
  就在玫瑰花窗柱子前的不远处,一道闪着刺眼的金光隐隐显现。林文棠缓缓走近,发现了他一直想寻找的那枚戒指。
  他捡起戒指,抱头痛哭。
  林文棠一路向着治疗中心走去,在一道推不开的病房门前停了下来。一滩黑色微干的水从门内延伸向外,他没敢再推,只是沿着墙壁缓缓瘫坐。
  然后。
  林文棠伸出手,将卡在门缝中的铁锤取了出来。那张文弱清秀的脸陷入黑暗,泪眼婆娑,颤抖着抱住地上的尸体。
  他惊诧不已,后悔不已。
  在一阵雷声轰鸣中,伴随着巨大的坠落声,林文棠的身影消失在了雨幕。
  第21章
  时间回溯。
  天文台发布黑雨警告,雨挂了一夜。
  “汽车巴士都泡在水里了,打伞没用,电车也没得坐,今年的雨水怎么这么旺?怪事。”说话的警员摸出一盒烟,娴熟的点火,靠在窗边往公寓楼望了一眼。
  “是啊,要不是我有备用便服,早就成了一只落汤鸡。这种天气别人都不用上班的,哪里像我们。”另一位警员蹙着眉摸了摸还未擦干的头发,语气有些抱怨。
  “就是不知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我看肥姐被淋得妆都花了,跟个鬼一样。”
  “如果因此感冒就麻烦了,刘sir说要监控那个大陆女人的嘛,晚上值班她行不行啊,这么不小心。”
  “她身上都湿透了,我还以为她刚洗完澡出来呢,实在不行的话,我去顶她咯。”
  咔——
  门被推开,刘享带着一个身材丰腴的女人走了进来。
  “长官,肥姐。”屋内的两人立马靠边站着。“早啊!”
  刘享挑了挑眉,略微点头:“早。”他走到两人面前,“黑雨延迟3时,你们两个今天就不用去教堂后山了。”
  他转过身,问女人:“对了,监视了这么些日子,是否发现林落英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一旁的肥姐想了会,迟疑道:“要说有的话也有,要说没有的话也没有,我总觉得说不上来。”她擦去嘴上的口红,一屁股坐在红木桌子上,“首先呢,一个女人在丈夫意外死亡甚至可能是他杀的情况下,情绪一定是无法受控制的。林落英却显得很反常,她过于理智和冷静了。我们调查过她的邻居,说死者和林落英经常吵架,特别是一到晚上就吵得很厉害。吵架嘛难免会动手,动手就砸酒瓶子,摔碗摔筷子,虽然还没上升到殴打人身的地步,但是争吵越频繁,感情就破裂的越快。那她表现得很镇定就可以说得通,她没那么爱自己的丈夫,还是个对她有语言家暴和酗酒的丈夫。”
  “并且呢,经过大量的调查和法医的鉴定,死者胃内还有未消化完的食物,身上的伤有不同程度的二次伤害。关于蛇酒,我们从垃圾回收站找到了林落英丢的黑色塑料袋,里面有蛇酒空瓶。可以推测,教堂大门不是第一案发现场,那里连血迹都没有。所以,死者是在哪里受的伤?”
  “是喔,你这样讲,会不会是下雨把血迹冲刷掉了?”警员问。
  肥姐摇头:“可能性不大。”
  沉默了许久的刘享在这时开口了,“你们去她家里搜查,有无发现?”
  警员道:“没有。”
  肥姐问:“看起来很整洁吗?”
  警员回忆了一下,说 :“嗯…… 不算很整洁,与之前没有变化。不过地板非常干净,我进去的时候穿了鞋套,差点滑倒呢。”
  “水电正常吗?”
  他点点头:“与最近几个月相比,相差不大。”
  到这里,几人又沉默了。
  外头风大,雨被吹成斜线,狠狠拍打在玻璃窗。
  肥姐眼皮一跳,说:“其实呢,还有一个信息,就是林落英的弟弟林文棠消失了。”
  “林文棠?”
  “是啊,在发现黄德智尸体的那天就找不见这个人了。与他一同不见的,还有新日报的记者,梁政雨。”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肥姐打开门,意外地看了看来人:“胜祖?阿辉?居家办公的嘛,你们怎么来了?”
  阿辉拐进房门,将牛皮纸袋丢在桌面上,随后将vcd插上电,打开电视。
  胜祖:“sir,来不及解释了,我跟阿辉有重要的东西给你们看。”
  很快,阿辉将光盘拿出来,放进vcd。随着一声滋滋声从音响传来,电视机画面从从雪花点逐渐生成一个有形状的场景。
  黑白噪点慢慢有了颜色,隐隐显出老旧的居民楼。
  几人聚拢在电视机前,全神贯注。
  肥姐第一眼便认出来这栋居民楼,问:“这不是死者黄德智居住的那栋公屋吗?”
  阿辉点头:“没错!这就是新街公屋。”
  刘享眼睛微眯着,双手抱臂,露出疑惑的神情。“这个角度,应该是公屋西侧的居民楼拍摄的吧?”
  胜祖:“昨晚警署接到报警电话,说是在新街有个变态跟踪猥亵夜间下班的女性,于是他们带人过去,在他身上搜到一个相机。今早刚拿到搜查令去到这个人的家中,搜查组意外发现他家里的阳台正好对着我们这桩案子死者的窗户,并且在卧室找到许多女性的贴身衣物和情趣内衣,包括大量的情色光碟,杂志,相片等等。正好气象台发布黑雨警告,我和阿辉被困在办公室,实在是太无聊,就翻这些搜来的东西,结果就发现了这个光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