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作者:疾川      更新:2025-12-23 18:05      字数:3143
  他抱着楚见,朝着门外沉沉拜下。
  接着转过身来,将楚见山放在椅子上安置好,面对着只有一个牌位的供桌,喊了句:“二拜高堂。”
  他独自拜了下去,腰弯得很深,带着无尽愧疚。
  “夫妻对拜……”
  程渊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随时可能散落在风里。
  “师尊,礼成了。”
  他掀起楚见山的盖头,盖头下,是楚见山与生前别无二致的脸,他的眼睛里还映着晃晃烛火,明明就是活人。
  “师尊别怪我,匆促之下,只能这般。”程渊抓着楚见山的冰凉的手,替他捂着,嘴里的话还不停:“再过些日子,等师尊醒了,咱们就风风光光大办一场。”
  他笑着笑着视线就模糊了起来,嗓子发紧:“我才不管什么礼教伦常,我也不管旁人怎么看,我就要天下人都知道,我喜欢你。”
  “师尊怨我也好,骂我也罢,总之能和师尊每日待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要了。”
  他抬头,吻上了楚见山的额头,低声道:“师尊,快些醒过来吧。”
  他将楚见山重新抱回卧房。房中大红喜被铺了满床,显得格外柔软温暖。
  他倒了两杯合卺酒,环绕着楚见山的小臂,将两杯都喝了下去。接着轻轻挽了他一缕头发,剪下来后与自己的缠在一处,包于红布之中。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笑着看向楚见山,那人就靠在床尾,盖头下的面容被火光衬出几分红润,仿佛只是安静地呆在那。
  程渊心中一动,忽然俯身吻了上去。
  若在平日,楚见山定然要脸红,继而恼羞成怒,话都说不清楚地拿莫央赶他出去,半步不许他靠近。可实际上,程渊只需温声哄上两句,他那点薄怒便顷刻消散。
  楚见山对他,从来都舍不得生气。
  可当指尖拂过冰凉的脸颊,那触感冷硬便彻底击碎了他方才片刻的恍惚。
  “师尊?”他低声唤道,声音干涩得厉害。
  没有回应。
  程渊俯下身,将额头抵在楚见山冰冷的额前,先前所有强撑的、自欺欺人的温柔假象瞬间分崩离析。
  他的手臂环住那再也不会给他任何回应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房间里红烛高烧,喜庆的暖光笼罩着卧榻,却只照出一片触目惊心的死寂。那鲜艳的红,此刻看来像是天地间最残忍的讽刺。
  他曾以为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长到足以磨平所有误会别扭,长到可以让他慢慢哄,慢慢赔罪,直到楚见山再也生不起一丝气。
  可惜命运对他却从未手软。
  最终,程渊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将那具早已冰冷的身体死死箍进怀里,仿佛要勒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红烛噼啪一声爆开灯花,帐幔轻轻摇曳。
  夜还很长,而他的黎明,再也不会来了。
  第87章 真相大白
  ——两年后。
  “那女子狡诈诡计,功夫极强!要看要伤到无辜之人,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跨步,将那人的剑生生挡了下来!”
  “哇……”
  台下的小孩子被震惊得合不拢嘴,嘴里的糖还没嚼干净,就扒着椅子抬头问他:“那……然后呢?那个坏人有没有被打死?”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白千帆一只腿撑在长凳上,将扇子扇得飞起,颇有一番说书先生的味道。
  台下一个挂着鼻涕的小孩脸上挂着失落,泪光闪闪看着他:“我才刚来呢,白叔你就再讲一会嘛……”
  “啧,”白千帆一个扇子上去敲在了他头上,“叫谁叔呢,我有这么老吗?叫哥!”
  “哥!好哥哥你就再讲一会。”
  “叫哥也没用,”白千帆拍拍屁股站了起来,“你娘可是跟我说了,再带着你们胡闹不回家吃饭,今天就先打死我,赶紧回家去!”
  “去去去……”白千帆撵小鸡似的将一群小孩子驱散。
  刚要转头就碰见一个眼熟的人,他立马转头要跑,结果那头的人也早等着他。
  “呵。”白千帆苦笑一声,知道跑不掉了,干脆打开扇子自己扇了扇。
  那人缓步走了过来,在他面前弯腰作揖,道:“白公子,我们掌门有请。”
  “请请请,都请了几回了!我不去不行?”
  那人仍是态度和蔼,笑着道:“不行。”
  白千帆冲他翻了个白眼,拿扇子指着这两人:“迂腐,迂腐!”
  他气冲冲往前走,而后又转过头来大喊:“不是有请吗?带路啊!”
  白千帆一路上都没有好脸色,本想逮着这两人骂骂发泄一下,可这两个倒像个木头一般,一路上就半个字都不多说,连表情都不带变一下的,让满腔的怒火只能憋在心里。
  以至于他坐在少玄宗的椅子,闭目养神,谁来了都不抬一眼。
  “白兄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怎么一副死了爹娘的表情?”
  门口的传来了白千帆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奈何这脚步声还越来越近。
  白千帆睁开了眼,看到了面前这个面上带笑的人,他淡淡开口:“承您吉言,我爹娘确实早死了。”
  那人并没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何不妥,见白千帆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便自顾自坐在了白千帆旁边。
  “白兄好大的火气,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白千帆道:“我同你有什么交情吗?孟御风,别把自己想的太重要。”
  “怎么会,”孟御风笑着抿了一口茶,“我这个人,向来懂得自谦。”
  “哦,是吗?”白千帆转眸看他:“短短两年时间就能从一个小小旁支走到如今的位置,我不信你没什么手段。”
  孟御风面色不改,轻轻放下茶杯,“手段这种东西,人人都会有,只不过是看怎么用而已。”
  白千帆道:“你敢摸着良心跟我说你手上干干净净吗?”
  “那白兄也敢说自己是干净的吗?”
  白千帆看向他,道:“我至少问心无愧。”
  “白兄怎知我不是问心无愧?”孟御风抬头给他续了一杯茶。
  白千帆冷哼一声,道:“逼死老掌门,软禁少主,这就是你的问心无愧?”
  孟御风双眼微阖,眉尾上扬:“可真真是冤枉,你去打听打听,当年老掌门死的时候,我可是哭得那叫一个感天动地,撕心裂肺啊!”
  白千帆静静看着他演,孟御风静默一阵,终于败下阵来。
  他淡淡道:“当年董怀仁的身体想必你比我更清楚,他能撑几年啊,再加个平庸废物的少主,少玄宗早就摇摇欲坠了。楚仙尊身死以后,临邑门死灰复燃之势愈演愈烈,再这样下去,只怕谁都活不了。”
  “倒是承认得快。”白千帆不知道该夸还是该骂,只能愤愤抬头喝完了杯里的茶。
  孟御风笑吟吟地替他续上,道:“白兄,我只是识时务了一些。”
  “所以呢,”白千帆抬头挡住了他倒水的水壶,“你别告诉我今天就是来跟我互诉衷肠的?”
  “当然不止。”孟御风收起了那副欠揍的模样,郑重道:“我想让白兄加入少玄宗。”
  白千帆蹙眉:“你难道不知道我是长锦山的人?”
  “知道是知道,只不过嘛……”孟御风话里有话:“白兄早就不回去了不是?”
  白千帆冷笑:“我回不回去也不耽误我是长锦山的人。”
  孟御风道:“我说句不该说的话,长锦山掌门也从没关心过你的生死,你又何必巴巴的凑上去。再者说,楚仙尊当年之死,我就不信你没怀疑过。”
  白千帆转头看他:“你什么意思?”
  孟御风笑道:“就是白兄心里想的意思啊,白兄是聪明人,想必不用我多说,当年日神殿混战,谁离开了,谁又走了,谁能说的清呢?”
  白千帆恨不得一杯茶泼到他脸上去,压着声音道:“你给我说清楚!”
  孟御风深吸一口气,问他:“你信是楚师尊那徒弟所为吗?”
  白千帆:“我不信。”
  “我也不信,”孟御风靠近他,说道:“当年他们俩的奸……咳咳,师徒之情!”
  孟御风差点一顺口说了出来,赶忙改口:“那师徒之情多感人啊,我不信那程渊能为了临邑门杀了他。就连我这样的人,好歹都留了董琪一命呢。”
  白千帆挑眉:“你很自豪?”
  孟御风抬手:“过誉,过誉!”
  白千帆道:“所以你怀疑的是谁?”
  孟御风故意留了点悬念,道:“当日太混乱,我忙着保命,只见到楚仙尊朝着东山而去,他那徒弟有没有去我不清楚,不过嘛……姜檐倒是去了。”
  白千帆不由得佩服他的胆大,“连我们掌门都敢怀疑,孟御风,你知不知道这话要是传出去了,你这脑袋可就摇摇欲坠了。”
  “我自然知道,索性……”他抬头朝四周望了望,“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是?相信白兄就算念着当时赠药之恩,也不会到处乱说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