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作者:福七多      更新:2025-12-23 17:43      字数:3033
  临走前,他掀起帐幔,在床前坐下,又看了江箐瑶最后一眼。
  指腹摩挲她的面颊,白隐声音低而柔。
  “欠你的,若是这辈子还不清,下辈子定加倍还你。”
  将军府门外,一辆马车早已候了多时。
  白隐在看过江翊安后,在谷丰的陪同下,一起出了府门。
  “见过先生。”
  谷俊与玖儿纷纷同他拱手施礼。
  “主君命我二人一同前行,以助先生一臂之力。”
  在临上马车时,两手空空的白隐转身又望了眼将军府的大门,熄了光的桃花眼里满满的都是不舍和牵挂。
  “先生,时辰不早了,该动身了。”谷俊在旁催促。
  双眼紧闭,白隐深深沉了口气。
  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再睁开眼时,儿女情长从那双眼中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当初的无畏和坚毅。
  转身上了马车,白隐再未回过头。
  此日之后,世上再无白隐。
  晨曦普照的旷野之上,白雪皑皑延伸至天边,那辆马车夹在西域商队之中,一路朝西北方向飞驰而去。
  苍鹰盘飞向上,那马车缩成小小的点,与几百里外的将军府一同映在锐利的鹰眼中。
  苍鹰与那马车背道而飞,最后一个俯冲,落在了将军府的瓦檐上。
  屋檐遮掩的房内,帐内传来窸窣的声响。
  “白隐。”
  江箐瑶翻身醒来,仍如平常那般最先找白隐。
  “白隐……”
  唤了两声,都没人回应。
  起身揉了揉眼睛,江箐瑶掀开帐幔,睡眼朦胧地打量着屋子。
  往常这时,白隐定抱着江翊安坐在矮塌那边,父子俩玩得不亦乐乎。
  今日却不见人影。
  “白隐!”
  江箐瑶将声调提高了几分,可回应她的仍是落针可闻的沉静。
  心想着许是李玄尧又把白隐叫出去办事,江箐瑶便也未多寻思什么。
  只是气白隐怎么出门也不跟她招呼一声。
  起身下床,没多久侍奉的女婢也掐着时辰,端着热水进来侍奉她洗漱梳发。
  嬷嬷也按时抱着江翊安来了她屋子里。
  待江箐瑶在梳妆台前坐下时,这才发现有封信压在妆奁之下。
  秀眉轻动,江箐瑶有些意外地将那信抽出。
  书信缓缓展开,入目的便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看着看着,泪水滴落在信纸上,洇花了“子归”两个墨色的字。
  “走,了?”
  江箐瑶不确信地自言自语着。
  这些日子白隐的反常,一个接一个地涌入脑海。
  江箐瑶后知后觉,发现他的离开早就有迹可循,那些反常都是在为离别做着准备。
  信纸从指间滑落,飘飘然地落在她的脚边。
  拨开女婢给她梳头的手,江箐瑶腾地站起身来,连件斗篷都没披,就冲出了屋外。
  “白隐!”
  “你给我出来!”
  “这样一点儿都不好玩儿。”
  抄手游廊间,她提着裙裾四处寻着白隐的身影,且边哭边喊,一路寻出了将军府外。
  江箐珂正同李玄尧用膳时,喜晴急匆匆进屋禀报。
  “小姐,二小姐醒了,刚刚冲出了将军府,现在正在满大街找白隐呢,府上的下人们拦都拦不住。”
  叹了口气,江箐珂放下筷子,起身欲要出府去寻人,却被李玄尧按了回去。
  他转身同喜晴吩咐道:“你同谷丰速速去把人找回来。”
  喜晴领命而去。
  李玄尧随即同身侧的曹公公下令。
  “去客栈把谷俊带来的人接到将军府。”
  半个时辰后,江箐瑶被接回了将军府。
  江箐珂来到她的房间。
  许是在外面跑得太久,江箐瑶即使裹着个被子,身子仍在不停地瑟瑟发抖。
  听到江箐珂的脚步声,一双泪眼看过来,委屈又悲伤。
  她哽咽道:“阿姐,白隐好像不见了,不知去了哪里?你帮我找找他可好?”
  在一旁哄着江翊安的张氏语气倒是轻快不少。
  “走了好啊,最好是死在哪里永远别回来。”
  “那等恶人你还指着他能心甘情愿留下来,给你当牛做马,陪你过一辈子?”
  “要银子没银子,要权势没权势,除了那副好皮囊,一无是处。”
  江箐珂没有理会那张氏。
  她朝江箐瑶的床边徐徐走过去,很是自然地将人搂到了怀里。
  似是找到了慰藉,江箐瑶扑在江箐珂的怀里哭得愈发大声。
  “白隐说他走了,还让我忘了他。”
  “他怎么这么狠心啊,就这么丢下我和翊安,还有肚子里的孩子走了。”
  “阿姐,你说他这是为什么啊?”
  “是因为我平日里对他的搓磨太过分了吗?”
  “可明明是他有错在先啊,也是他自己要回来当牛做马的。”
  “我都还没嫌弃他是杀父仇人呢,他凭什么一走了之?”
  江箐珂也不会安慰人,更不知该如何说些贴心的话。
  她只能劝道:“区区一个根而已,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咱们江家的儿女要拿得起放得下。”
  “等阿姐当了皇后,三年后的探花郎就归你,谁都抢不去。”
  “他若不肯,我就把他绑起来,送你床上。”
  江箐瑶抽了抽鼻子,仰头看江箐珂。
  “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第295章 旧念不回
  白隐走了,就同白隐细作身份被揭穿的那几日一样,江箐瑶闷闷不乐,不吃也不喝。
  纵使江箐瑶有千斤重的骨气,纵然她很清楚这才是两人该有的结局,可在斩断情缘时,情感却是不受控的。
  她一边骂着白隐,一边说他走得好,也一边庆幸自己终于不用再愧疚活着。
  可她还是不争气地躲在屋里哭个不停。
  江箐珂闲来无事,便同喜晴陪着她,时不时损江箐瑶几句,再同她贫几句。
  可江箐瑶就好像心死了一般,都懒得跟江箐珂吵架。
  她时常会盯着一处发呆,眨眨眼,偶尔声色无力地同江箐珂说上一句。
  “白隐总是坐在那儿陪翊安玩儿,早上阳光斜照进来,正好照着他们父子俩,看起来很是暖心。”
  “他刚入府为奴时,我都是让他打地铺睡在那里的,下雨天,夜里又冷又潮的,他也不吭声。”
  “墙上的那幅山水画,是白隐画的,有一次他同我说,那是他儿时与家人游玩时曾去过的地方。”
  “喜晴坐的那个凳子之前坏过,是白隐修好的,他最喜欢鼓弄这些木头了,还说明年给我和翊安做个摇椅呢,结果......”
  ......
  小小的屋子,落在江箐瑶眼里,每一处都是回忆。
  好的、坏的、大的、小的,都在这日一股脑地涌了出来。
  许是在一起的日子太久了,她说也说不完,连带着泪水也流个不停。
  江箐珂也没了调侃嘲讽的劲儿,柔声劝她。
  “吃点东西吧,至少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或许白隐哪天想你想得要紧,就回来了呢。”
  江箐瑶揪着心口处的衣衫,神情痛苦地摇着头,泪水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他都能狠心留下书信离开,且从年前就开始准备,定是下了决心的。”
  “阿姐,我这里好难受啊,感觉要憋死了。”
  “你说我为何这般没用,竟对个杀父仇人念念不忘,爱死爱活的。”
  江箐珂都不敢告诉江箐瑶实情。
  若她知晓白隐去西燕当细作,未来生死难料,还不知江箐瑶得担心、难过成什么样子。
  左右也是该忘记的人和事,不说也罢。
  江箐珂声色平平,只能劝她多想想孩子。
  “你还有翊安,还有肚子里的孩子。”
  江箐瑶一脸颓然,转身躺下,蒙着被子在里面哭。
  想起自己跟李玄尧分离时,也像江箐瑶这样哭得死去活来的,江箐珂感同身受。
  她不由想起尚在北燕的江昱曾说过的那句话。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动了心的女子想走出儿女情长的困顿,怕是要活活扒层皮才行。
  最糟糕的是,明明只是相伴了一阵子,人走了,却要想念一辈子。
  江箐珂本是没那么赞同李玄尧的解法,可瞧着眼下这番情形,觉得那法子也不错。
  干净利落,少了许多痛苦。
  起身回房,她同李玄尧点了头,找来张氏细说了一番,张氏听后倒是巴不得的。
  见状,李玄尧抬手打了个指响,同曹公公示意。
  翌日,一切准备就绪。
  江箐珂带人进了江箐瑶的屋子里。
  白隐每日摆弄木头的那处,江箐瑶顶着红肿的双眼,神色憔悴地坐在那里,手里是一个木雕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