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与她记忆中那些在灰石堡阴暗角落里麻木工作、眼中充满恐惧的精灵奴隶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刺眼的反差。她内心的傲慢和偏见被这活生生的现实冲击着，但她依旧倔强地扭过头，试图逃避。
  小饼干用力扳过她的脸，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冰冷地说道：“你猜，如果我把你交给折光晨露姐姐，或者随便哪个曾被你们家族像货物一样买卖、折磨的精灵，他们会怎么‘招待’你这位尊贵的大小姐？是把你也关进暗无天日的笼子？还是让你也尝尝鞭子的滋味？或者……更‘有趣’的方法？”
  维奥莱特浑身一颤，眼中终于露出了真正的恐惧。她看着小饼干那双看似天真无邪、此刻却深不见底的眼眸，仿佛看到了某种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她拼命摇头，眼泪混合着鼻涕流了下来，嘴里发出含糊的呜咽声，不再是咒骂，而是求饶。
  小饼干看着她这副样子，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酷的弧度：“哦？知道怕了？愿意认错了？”
  维奥莱特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用力点头，眼泪流得更凶了。
  “很好。”小饼干点了点头，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脆，“既然你知道错了，也愿意赎罪，那就要有赎罪的样子，对吧？”
  说完，她不再给维奥莱特反应的时间，直接拖着她，走向广场另一侧，一群正在整理刚采收的宁神花的精灵们。
  随着她们的靠近，那些原本忙碌的精灵们渐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齐刷刷地集中了过来。他们的眼神，从最初的疑惑，到辨认出维奥莱特面容后的震惊，最后化为了难以抑制的愤怒、痛苦和刻骨的仇恨。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孩子们的嬉笑声也停了下来，不安地看着大人们。
  维奥莱特惊恐地发现，这些精灵……她竟然大多都有些眼熟！
  那个脸上有一道浅浅疤痕的女精灵，曾是伺候她沐浴的侍女，因为水温稍热被她用鞭子抽过；那个沉默寡言、手指有些变形的男精灵，曾是家族的园丁，因为不小心弄坏了一株名贵花草被她父亲下令打断过手指；还有那个眼神如同死水般的年轻精灵，她记得……是某个被她玩腻后随手赏给手下军官的“礼物”……
  她仿佛坠入了冰窖，浑身冰冷。
  小饼干将面如死灰的维奥莱特推到这群精灵面前，朗声说道：“各位哥哥姐姐，这位是维奥莱特，灰石伯爵的女儿。她说，她知道自己和家族过去犯下的罪孽，深感后悔，愿意向各位赎罪。”
  她的话音刚落，精灵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和低泣声。仇恨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剑，刺向维奥莱特。
  这时，一个身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素净但整洁的衣裙，面容清秀，眼神却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慌。
  维奥莱特记得她，她叫塞丽娜，是之前父亲精心挑选、派去伺候那位精灵贸易代表折光晨露的侍女之一。
  塞丽娜走到维奥莱特面前，静静地看着她，看了很久。她的目光没有愤怒，没有仇恨，只有一种深沉的悲哀和审判。
  “维奥莱特小姐，”塞丽娜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遍了寂静的广场，“你还记得我吗？或许不记得了。像我们这样的‘货物’，在您眼里，大概都长得差不多。”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赎罪？你说你愿意赎罪？可是，你怎么赎？用什么来赎？能用你的命，换回那些被你们折磨至死的同胞吗？能用你的忏悔，抹平我们身上和心里的伤痕吗？”
  塞丽娜转过身，看向小饼干，又看向所有在场的精灵，她的声音提高了一些：“我们不需要她的命，那太便宜她了。我们也不需要她虚假的忏悔。如果她真的想‘赎罪’……那就让她活着，用她剩下的每一天，亲眼看着我们如何重新站起来，如何在这片土地上自由、有尊严地生活！让她看着，她和她家族所信奉、所依赖的一切，是如何被我们亲手打破、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让她永远活在阴影里，活在对我们的恐惧和我们的光辉的映照下！这才是对她，对他们家族，最残酷的惩罚！”
  “对！让她活着见证！”
  “让她看着我们越来越好！”
  “让她永远活在耻辱里！”
  精灵们群情激愤，压抑已久的怒火和痛苦化作了共同的意志。
  小饼干看着眼前的一幕，点了点头。她拉起几乎瘫软在地、精神彻底崩溃的维奥莱特，对塞丽娜和众精灵说：“好，那就按大家的意思办。我会‘安排’好她，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好好‘赎罪’。”
  ……
  第二天清晨，连喝热水都塞牙便动身前往红枫镇。
  红枫镇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街道上人来人往，精灵与人类商贩比邻而居，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新建的贸易站前车水马龙，满载货物的马车进进出出。空气中弥漫着新鲜面包、香料以及木材和矿石特有的气味，充满了活力。
  在卫兵的引领下，连喝热水都塞牙来到了领主城堡的会客厅。厅内布置典雅，巨大的落地窗外可以看到繁忙的港口和远处郁郁葱葱的森林。
  伊莎贝尔公主端坐在主位上，一身简洁干练的骑装，衬托出她英气勃勃的气质。她身旁站着她的副官兼好友，尤利娅，后者正低头翻阅着一份最新的贸易报表，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
  “塞牙先生，欢迎来到红枫镇。”伊莎贝尔公主露出一个微笑，示意连喝热水都塞牙坐下，“听说你们又有新的收获？”
  尤利娅抬起头，将报表递给伊莎贝尔，语气轻快地对连喝热水都塞牙说道：“塞牙先生，您看看这份数据。自从我们红枫镇彻底摒弃了过去的短视政策，真心实意与精灵族开展平等互利的贸易以来，镇子的税收和繁荣程度，甚至已经超过了当初进行那种……不光彩的‘精灵贸易’时的巅峰期。事实证明，合作共赢，才是长久之道。”
  伊莎贝尔公主接过报表，快速浏览了一下，点了点头，目光重新回到连喝热水都塞牙身上：“尤利娅说得没错。红枫镇的今天，证明了我们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与精灵为友，远胜于与精灵为敌。不知道塞牙先生这次前来，有何要事？”
  连喝热水都塞牙收敛了平日里略显跳脱的神情，正色道：“公主殿下，尤利娅小姐，红枫镇的繁荣有目共睹，这正是我们两族所乐见的。我此次前来，是受阿尔瑟斯王子殿下所托，向您通报一项紧急且重要的情报，并寻求合作。”
  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将布兰德伯爵的崩溃招供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遍。同时，也提到了凯兰王子之前在黑森林边境发现的异常痕迹，以及阿尔瑟斯王子判断两者很可能关联，并决定抢先行动，组织精锐小队潜入调查的计划。
  “……情况就是这样，殿下。”连喝热水都塞牙最后说道，“阿尔瑟斯王子希望，你们够同步行动，派遣可靠的精锐力量，与我们形成合围之势，共同拔除这个潜在的巨大威胁。”
  比起诺亚王国的人，他们显然更想要有合作基础的公主的势力帮助。
  听完连喝热水都塞牙的叙述，伊莎贝尔公主的眉头深深蹙起，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座椅扶手，陷入了沉思。会客厅内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尤利娅也收起了笑容，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担忧。
  “深渊……竟然已经渗透到如此地步，而且目标直指精灵王族血脉……”伊莎贝尔公主的声音低沉。
  精灵王族血脉？
  现在不是只有一个阿尔瑟斯吗？
  她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连喝热水都塞牙：“我也会派人过去，不过凯兰应该也会负责此事。”
  然而，她话锋一转，
  “塞牙先生，对于你们的行动计划，以及与我王兄凯兰的合作，我原则上支持。但是……”
  她微微前倾身体，压低了声音，确保只有近处的几人能听清：
  “请务必小心凯兰。”
  ……
  连喝热水都塞牙快步穿过林间小道，回到了临时营地。
  miking正靠在一棵古树下，检查着他那柄漆黑的长弓。喜笑颜开则和狂刀、祖安狂人凑在一起，比划着即将可能遇到的战斗情况，狂刀挥舞着巨大的倒，呼呼生风，祖安狂人则唾沫横飞地吹嘘着自己新学的“祖安战吼”如何厉害。不远处的空地上，队友祭天法力无边正眉飞色舞地解说着：
  “家人们看到了吗？这就是咱们精英小队的出征前阵容！霸气不霸气？待会进了那什么矿坑，管他什么深渊魔物还是诺亚王子，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礼物刷起来！给兄弟们壮行！”
  连喝热水都塞牙的到来打断了众人的准备。他喘了口气，将伊莎贝尔公主的承诺以及那个令人费解的警告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情况就是这样，公主答应协调诺亚方面出兵合围，但是……”他顿了顿，脸上带着困惑，“她最后特别强调，要我们‘小心凯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