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经通报，强行闯入我的私人领地！毁坏我的山体！攻击我的护卫！这就是贸易教会执行神谕的方式吗？！这就是你们对待一位王国世袭伯爵的态度吗？！我需要一个解释！一个合理的解释！”他挥舞着手臂，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目光死死盯住奥菲莉亚导师。
  奥菲莉亚导师面沉如水：“布兰德伯爵，我们接到确凿线报，指控你在此地进行禁忌的活体实验，亵渎生命，严重违反神谕与王国律法！眼前这一切，就是铁证！”她挥手指向那巨大的培养池、散落的培养槽碎片以及那些被制服的私兵和畸变体，“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活体实验？禁忌？铁证？”布兰德伯爵瞪大了眼睛，表情夸张得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他猛地转头，看向奥菲莉亚导师所指的方向，然后脸上露出了“震惊”和“茫然”的表情。
  “实验？什么实验？导师阁下，您到底在说什么？这些东西……”他指着那片狼藉的区域，语气充满了荒谬感，“这些东西不过是我名下矿业公司废弃的一个旧实验矿坑！我们最近在这里测试一些新型的……矿物萃取和提纯药剂！这些设备都是用于矿物处理的！虽然有些药剂确实具有腐蚀性和刺激性，但这完全属于合法的工业试验范畴！”
  他指着那些被制服的私兵：“我的护卫们在此看守，是为了防止无关人员闯入发生危险！毕竟这些药剂泄露确实可能造成伤害！”他又指向那些茫然的畸变精灵，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悲痛”：“至于这些可怜的家伙……他们是我从各地收容的、患有罕见恶性变异疾病的精灵同胞！我出于善意，将他们集中安置在这里，聘请医师试图寻找治疗方法！他们的模样虽然可怕，但绝非我们所为！您怎么能将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强加于我？！”
  他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有理有据，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
  折光晨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胡说八道！”她气得浑身发抖，忍不住上前一步，指着那片区域厉声反驳，“什么矿物萃取！什么收容治疗！我亲眼所见！你们把精灵同胞像材料一样浸泡在那些绿色的液体里！插满管子！那些失败的……你们像扔垃圾一样把他们拖出来！还有那些守卫的对话！‘聚集’、‘转移’、‘清理干净’！这些你怎么解释？！那个疤面男呢？！让他出来对质！”
  她激动地将之前用留影水晶记录的画面描述出来，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
  然而，布兰德伯爵看着她，眼神里却充满了困惑和一种仿佛看疯子般的怜悯？
  “神眷者大人……您到底在说什么？”他语气沉重地摇头，“绿色的培养液？插满管子？扔垃圾？疤面男？我的护卫队长脸上确实有疤，但他一直在城堡执勤，从未到过后山！神眷者大人，您是不是……因为精神过度紧张，产生了什么……不好的幻觉？”
  幻觉？！
  折光晨露如遭雷击，猛地扭头看向那片刚刚经历过战斗的区域。
  下一刻，她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
  不见了！
  全都不见了！
  那个巨大的、沸腾着粘稠绿色液体的培养池……此刻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巨大的、用于浸泡和清洗矿石的酸液池，虽然依旧散发着刺鼻的气味，但池壁和池底明显是粗糙的岩石和金属支架，根本没有任何生物组织的痕迹！
  那些排列的、棺材般的培养槽……大部分在刚才的爆炸和战斗中损毁了，但残存的碎片看起来……更像是某种大型的、粗糙的矿物过滤或化学反应容器！上面根本找不到任何观察窗或用于固定生物的装置！
  地上散落的“废弃物”……看起来更像是一堆破碎的实验器皿和沾染了不同颜色化学药剂的矿石废料！
  那些忙碌的“工作人员”穿着的皮围裙上，沾染的似乎是矿粉和化学药剂，而非……血液和组织液！
  甚至连空气中最刺鼻的那股腥甜腐败气味，此刻也淡了许多，更多地被化学试剂的酸味和爆炸后的焦糊味所掩盖！
  整个场景，虽然依旧混乱，依旧散发着工业试验特有的危险气息，但……但与她之前亲眼所见、所记录的那个活体实验地狱，截然不同！硬要解释的话，更像是一个管理混乱、安全措施不到位的……非法矿物试验场？！
  “不……不可能！我明明看到了！我录下来了！”折光晨露脸色煞白，手忙脚乱地掏出那枚留影水晶，疯狂地向其中注入所剩无几的精神力，将之前记录的影像投射到空气中。
  光影闪烁。
  画面中确实记录下了他们潜入的过程，记录下了守卫的对话，记录下了洞窟的阴暗和巨大的池子……但是！
  池子里的液体看起来只是浑浊的、冒着气泡的化学药剂，而非粘稠的绿色培养液！
  那些容器看起来就是粗糙的工业设备，而非棺材般的培养槽！
  那些被拖拽的“废弃物”，更像是人形的……沾染了药剂的矿石样本或者是……穿着破旧衣服的假人？画面晃动且距离较远，根本看不清细节！
  那些忙碌的人影穿着防护服，动作更像是在操作机器而非进行生物实验！
  甚至连最后那场激烈的战斗，记录下的也更多是爆炸的火焰、弥漫的化学烟雾和双方交战的身影，并没有清晰地拍到那些畸变精灵攻击的细节，它们更多被烟雾和混乱的人群遮挡了！
  整个记录下来的画面，虽然可疑，虽然证明了布兰德伯爵在这里进行着某种危险且不想让人知道的试验，但……根本无法直接、确凿地证明他进行了活体精灵实验！更无法与她之前那地狱般的亲眼所见完全对应！
  “这……这怎么可能？！”露露看着那似是而非的影像，整个人都懵了，大脑一片空白，“我明明……我亲眼看到的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奥菲莉亚导师的眉头紧紧皱起，看着露露投射出的影像，又看了看现场的一片狼藉，最后将锐利的目光投向布兰德伯爵。
  布兰德伯爵脸上露出了“沉痛”和“无奈”的表情，他摊开手：“导师阁下，您也看到了。或许我们的一些试验手段较为激进，对环境造成了一些污染，管理上也存在疏漏，我愿意接受王国相关律法的调查和处罚。但是……”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被冤枉的愤懑：“活体实验？亵渎生命？这种骇人听闻的指控，必须要有确凿的证据！而不是凭借一些模糊的影像和……神眷者大人可能因紧张而产生的过度想象！这是对我布兰德家族百年声誉的污蔑！是对一位王国伯爵的极大不尊重！我要求教会立刻撤出我的合法领地，并就此事件向我做出正式道歉！否则，我必将此事上诉至国王陛下和元老院，请求一个公道！”
  他的话掷地有声，仿佛完全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
  露露浑身冰冷。
  她突然全都明白了。
  陷阱！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极其恶毒的陷阱！
  实验大概率是真的！但地点根本不在这里！或者……这里只是一个用于误导的、精心布置的“场景”！
  他们用了幻术！用了极高明的、甚至可能混合了炼金药剂和精神干扰的超大型幻术，结合这个真实的、进行着危险化学试验的场地，完美地伪造出了那个活体实验工坊的景象！
  那些守卫的对话，那些“聚集”、“转移”的词汇，是故意说给她听的诱饵！
  那个疤面男和那些“实验人员”，很可能本身就是幻术的一部分，或者是被安插进来配合演戏的！
  目的就是为了引诱她上钩，让她“亲眼目睹”并记录下“证据”，然后在他们“恰好”赶来时，解除幻术，让一切看起来都像是一个误会，一次基于紧张和幻觉的误判！
  而他们，贸易教会，就成了无理闯入、毁坏私人财产、污蔑贵族的理亏一方！
  布兰德伯爵不仅逃脱了罪责，反而倒打一耙！
  我们……被耍了……
  折光晨露看着布兰德伯爵那看似愤怒委屈，实则眼底深处藏着一丝得意和嘲讽的表情，一股极致的愤怒和屈辱感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
  “你！你这个……”
  奥菲莉亚导师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她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眼前的场景和露露记录的影像，确实无法构成铁证。强行抓捕一位实权伯爵，却拿不出无可辩驳的证据，后果极其严重，甚至会严重损害贸易教会的声誉和刚刚颁布的神谕的执行力！
  布兰德伯爵这一手，极其狠毒和老辣！
  “伯爵阁下，”奥菲莉亚，“此事疑点颇多，并非你一面之词便可定论。教会仍需对此地进行彻底勘查，并对你领地上所有精灵的现状进行核查。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前，还请你配合调查。”
  她的话留有了余地，但显然，之前的强势问罪姿态已经无法维持。
  布兰德伯爵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色，表面上却做出勉强接受的样子：“我可以配合调查，但必须在律法框架内！并且，我坚持要求教会为今晚的鲁莽行为给出解释和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