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咳咳，”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感觉刚才那一崴气还没顺，“我就……就听你们安排吧。”
  他挠了挠满是泥点的头发，眼神有点茫然又有点认命，“我这人吧，运气差是差了点，但我不会偷懒。有什么脏活累活跑腿的活都可以交给我，力气活儿没问题。”
  他看着自己的手，咕哝了一句，“就是……办事情的时候，总是容易出点小岔子……工具突然坏啦、走错路啦、平地摔跟头啦……我都习惯了。”
  他努力挺了挺胸脯，展现价值：“你们不是要搞乱……呃，不是，要破坏……也不是！”
  他把自己搞得更混乱了，“哎呀，总之，需要让人不爽、给人添麻烦的时候，我去准没错，不是我刻意去弄，但事情它……它就那样发生了。比如我去修个东西，它可能会莫名其妙更坏一点……呃，不会暴露就行。”
  他看向红烧牛肉面和糖醋排骨，眼神里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勇敢：“只要能帮上忙，让我去哪干活都行。工坊？维修队？运货的？都成。你们指定地方，我就去。”
  他的诉求核心：认命接受霉运人设，服从安排去最需要“意外性”的地方搞破坏，哪里日常运转重要且怕故障就去哪里。
  红烧牛肉面听完大家都想法，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他对九尾的思路很满意：“生命之息草药铺是个好选择，范伦医生在镇上口碑不错，医疗点接触的人群复杂，也容易获得信息。特别是你最后说的，当小饼干搅起风波，你那里就是重要的风向标和后勤支撑点。我们会想办法帮你疏通一下，让你顺利应聘进去。”
  九尾点点头。
  接着，他转向狂刀：“镇长府护卫队确实是核心地点。不过，他们招人严格，背景调查是肯定的。你这气势和块头，很适合当打手，但光靠莽不行。”
  他严肃地叮嘱，“记住，你不是去比武的。想办法混进去，进去之后观察、了解他们的运作模式、人员构成、忠诚度、以及镇长本人的习惯和保护力度。你是个战士，潜伏需要你暂时把好战的本性压下去一点。尽量不要主动挑事，打探情报才是第一位的。要是暴露了，或被辞退怎么办？”
  狂刀虽然有点不情愿不能立刻找茬打架，但也清楚任务重要，用力拍了拍胸脯：“放一万个心，我办事靠谱，保证把那个镇长和他那些狗腿子护卫里里外外看得清清楚楚，只要他们不先动手，我保证老老实实当木头桩子。”
  最后，红烧牛肉面的目光落在了还在努力抹掉脸上最后一块泥、显得有些茫然的连喝水都塞牙身上。
  他思考了一下，说道：“连喝水，你的能力……很特殊。”
  他斟酌着用词，“刻意给你指定一个需要‘精密破坏’的目标位置，比如工坊核心操作间或者护卫队武器库，反而可能因为目的性太强，提前引发你的霉运特性，导致任务还没开始就暴露或者引发连锁大事故，那就弄巧成拙了。”
  糖醋排骨在旁边听着，突然插话道：“对啊，你这特性有点玄学，我觉得吧，目标明确有时候反而容易‘触发’你那啥，要不，你干脆别选定了。”
  “啥？”连喝水都塞牙抬起头，更茫然了，“那……那我干啥去？”
  糖醋排骨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你就这样，你就拿着启动资金，以一个纯粹的、刚来红枫镇、想找份工作糊口的倒霉蛋身份，去镇子上晃悠，甭管是木匠铺学徒、铁匠铺打下手、搬运工、还是……呃，扫大街的，看到哪里招人就去哪里碰碰运气，凭感觉来，别事先想‘我要去这里搞破坏’。”
  他走到连喝水都塞牙面前，双手按着他的肩膀，一脸认真地说：“你的目标是什么？是顺利找到一个活儿干，站稳脚跟，至于破坏……那是老天爷的事儿，让‘意外’自然发生，记住，你是个努力找工作只是运气太差总是出篓子的可怜打工人。”
  红烧牛肉面立刻明白了糖醋排骨的意思：“对，这样好，你的霉运是被动生效，越是刻意追求反作用，越是容易被‘纠正’。不如让它在你努力生存的过程中自然发生作用。你在哪个地方干活儿，哪里就会‘自动降级’，这反而是最好的渗透破坏，完全不用你刻意去谋划。”
  他看向连喝水都塞牙，“你就去劳动力市场转转，或者挨个店铺问，哪里需要临时工、学徒、力工，你就去试试。放轻松，别多想，顺其自然。”
  连喝水都塞牙眼睛渐渐亮了起来，脸上的茫然褪去。
  “懂了！”他一拍大腿，“我就是个努力找工作养家糊口的老实人，我的目标就是混口饭吃，至于东西为什么坏了、流程为什么出问题……嘿，那可不关我的事。我自己都不知道咋回事。对，就这么干！”
  小饼干在旁边听得咯咯直笑：“妙啊，自然发生的‘天灾人祸’，这锅甩得干干净净，你这霉运，被动技能点满了属于是。”
  “好了，方向都明确了。”红烧牛肉面从背后的行囊里拿出四个看起来鼓鼓囊囊、沉甸甸的皮质小钱袋。他掂量了一下，给每人递了一个。
  钱袋入手颇沉，里面至少装了十几二十枚金币，对于一个初来乍到需要在镇上立足寻找工作的人来说，是一笔相当丰厚的启动资金。
  “每人一袋金币，里面是启动资金和生活费。节省点用，足够你们找到工作前的花销，甚至能打点一下必要的人际关系。”红烧牛肉面目光扫过四人，“记住，首要任务是站稳脚跟，融入环境，保护好自己。红枫镇水很深，任何怀疑都可能导致危险。尽量不要在公开场合相认联系，有事在小队频道交流。”
  他深吸一口气：“各位，一切小心，希望下次听到消息时，你们都已经在各自的位置上‘安全着陆’，并开始为我们的目标添砖加瓦了……或制造混乱了。出发吧，分批走，间隔大点，目标，红枫镇！”
  第66章 四条线
  小饼干打听过了。
  红枫镇的贫民窟在东南角，一进红枫镇，她就买了几块面包做早餐，朝着东南角走去。
  红枫镇宽阔的主街上还算热闹，有商业气息和整洁的铺面，越往东南走，道路越发狭窄，铺设整齐的石板路变成了坑坑洼洼、污水横流的泥泞小道。
  进入贫民窟后，眼前的景象让小饼干下意识皱了皱鼻子。
  破败，入目皆是极致的破败。
  低矮、歪斜的木棚和土屋杂乱无章地拥挤在一起。
  墙壁上遍布霉斑、污渍和裂缝，有些屋顶只是用几块锈迹斑斑、被打穿了无数小孔的铁皮勉强覆盖着，风一吹就哐当作响。污水横流的地面上，随处可见倾倒的垃圾，散发着腐臭。一些屋角用废弃的木板、烂布和野兽骨头搭建，勉强算个容身之处。
  几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小孩赤着脚，在泥水里追逐一只瘦骨嶙峋的流浪狗。
  他们的衣服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是几块拼接的破布，难以完全遮挡污黑的皮肤和突出的肋骨。
  一个稍大点的孩子靠在潮湿油腻的墙角，目光呆滞地看着这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啃掉了一小半、看不出本来面目的黑色块茎。
  小饼干身上穿的是那身特意问过格琪琪他们，然后换上的、在商会联盟里的人眼中属于“最粗糙耐磨、乡下人才会穿”的亚麻布衣。
  虽然是灰扑扑的原色，连个口袋补丁都没有，在这里，却显得格格不入。
  它的完整、它缺乏补丁和油污的洁净感，甚至可能是布料本身相对紧密的质地，都像是另一个区域的人。
  几乎在她踏入这片区域界限的瞬间，好几双原本麻木或警惕的眼睛立刻聚焦在她身上。
  正在泥水里翻找着什么的中年男人停下了动作。
  坐在门槛上、眼神浑浊的老妇人抬起了头。
  追逐小狗的几个孩子也停下来，呆呆地看着这个“外来者”。
  一种无形的、带着强烈审视和戒备的低气压笼罩过来。
  小饼干脚步一顿，心脏微微沉了一下。不是害怕，而是瞬间明白了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疏忽。
  “糟了……”她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声笨蛋。她只想着不能穿得太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或觊觎，却完全忽略了层级。
  在这片贫民窟，她这件属于最底层的劳工才会穿的粗布衣裳，对于这些挣扎在生存线边缘的人而言，可能已经是他们一生都难以触摸到的“好衣服”了。
  她此刻的形象，在这些绝望的人眼中，就像是一个意外闯入贫民窟的、也许并不富裕但至少衣食无忧的外乡人或是落魄的小商人后代。
  格格不入！
  简直就是在脸上写了“我是目标”几个大字。
  “不能这样进去，”小饼干飞快地做出了判断。她需要一件真正的贫民窟衣服，至少得是和那几个孩子身上那堆破布接近的东西，还得抹点泥和灰尘。
  想到这，她立刻转身，装作只是好奇路过、看了一眼觉得太乱而打算离开的样子，快步向来时稍显繁华一点的街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