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乌亮的眼睛却黯淡了些，江笙看得心里一紧，暗暗呼出一口气，朝她伸出手。
  “你……跟我一起去，怎么样？”
  她的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怕今天晚上和云烛聊完，这个人会放弃。
  云烛听见她的话，毫不犹豫握住她的手，跟她一起走向停车场。
  “好。”
  一路上，江笙都沉默着，有点说不上来的忐忑。
  可既然云烛想和她继续长久的发展下去，那她有权知道她的过往。
  车停稳后，云烛看着眼前的院区沉默片刻，看向江笙。
  “疗养院？”
  江笙整理好妆发，应她，“嗯，待会和你细说。”
  第67章 照片
  疗养院内，医生刚从病房内出来，迎面遇上了江笙二人。
  二人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江笙蹙着眉头，难掩担忧。
  “我阿姨她怎么样了？”
  “徐女士没什么大碍，只是不愿意吃药，我刚才也打了电话给杨小姐，你们可以先去她病房里看看。”
  云烛不明所以的跟着江笙走进病房。
  病床上的女人垂着头，听见动静却没抬眼，只是轻轻抚摸着手里的照片。
  江笙走到床边，看着手边的温水和药，无奈叹气一声。
  “阿姨，是我。”
  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女人这才抬眼看她。
  江笙拉开椅子坐在床边，“上个月有点事情没来看您，想我了吗？”
  女人抬手捧住她的脸上看下看，像是在看她有没有瘦一样。
  “您在看照片啊……我们先吃药好不好？”
  云烛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妇人偏瘦，带着病态的憔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只静静的看着江笙。
  女人似乎是注意到了云烛的视线，抬眼看她。
  江笙：“她是我的朋友，云烛，烛火的烛”
  “这位是徐婷女士，徐阿姨，是我一个好朋友的妈妈。”
  云烛朝她微微颔首，唇角勾着一丝安抚人心的浅笑。
  “您好。”
  女人点点头，算是回应了她。
  江笙：“阿姨听话，先吃药好不好？”
  江笙哄着她喝药，云烛的视线停留在徐婷手里的照片上。
  照片上几个女孩看得清风格迥异，站在中间的女生穿着蓝白短袖校服，齐肩短发被风吹起，笑得张扬飒爽。
  云烛错愕一瞬，“这照片是？”
  江笙瞥了眼，“……我和朋友们的学生时代。”
  徐婷见她似乎对自己手里的照片感兴趣，便将照片递给了她，自己则从一旁的抽屉里翻出来相册。
  云烛双手接过，拿在手里看，指尖轻点照片上站在中间的女生，有些出神。
  “这个是你？”
  江笙笑笑：“嗯，那个时候刚把头发剪短。”
  年少时的江笙相比起现在，少了成熟与老谋深算的样子，更加稚嫩明媚，看上去也更加……自由。
  云烛看着照片里的江笙，有些出神。
  “很可爱。”
  校服上的校徽有点模糊，但隐约能看见是海城三中。
  如果她当时没听母亲安排，去三中的话，是不是……可以跟那个时候的江笙做朋友呢？
  江笙显然不太满意她的形容词，“可爱？我明明是很帅。”
  云烛失笑道：“是是是，你最帅了，这个是……杨柊箐？”
  江笙凑近她身旁去看，“嗯，她旁边的是周雅，我旁边的徐阿姨的女儿，孟晚桐……”
  低声道：“也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人。”
  云烛猛然一愣，视线停留在照片里江笙身边那个女孩。
  等杨柊箐来了之后，江笙把照片还给了徐婷，借着倒水的名头，把云烛一起叫了出去。
  两人站在走廊的阳台处吹风，见云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江笙无奈笑笑。
  “问吧，总这么憋着，怕把你憋死。”
  云烛想了想，“……徐阿姨的女儿，是你的初恋？”
  江笙倚着围栏，迎着风，眼中神色不变，像是已经释怀。
  “嗯，不过十多年前的那场事故把她，连带着阿姨的主心骨都给一起带走了。”
  “徐阿姨的性格其实很要强，晚桐她爸走的早，做生意留下的钱不少，她和阿姨当时想着，让她去外面更大的世界看看。”
  “阿姨一直觉得，是自己当时的决定酿造成这一切，每天以泪洗面，等我们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快没个人样了。”
  “这些年一直是我和柊箐在照顾她，医生说，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意出来。”
  说到这里，江笙顿了顿，视线看向远处的灯火。
  “……不出来也好，那个世界有她的家人，就算是假的，起码不会那么痛。”
  云烛站在她身边，“那你呢？”
  江笙：“嗯？”
  云烛见过太多生离死别，如果每个人都去共情的话，她会很累。
  所以她一向保持理性，不会代入任何家属，只是作为医生，郑重且遗憾的看待那些无法挽回的生灵。
  可她一看见江笙的眼睛，捕捉到了她眼中那一抹忧伤和释怀，忍不住心疼。
  “当时的你……又是再怎么熬过来的？”
  江笙沉了口气，佯装轻松。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待了两天，然后和柊箐一起去了她的葬礼看她们。”
  云烛愣了一下，微微蹙眉，“她们？”
  “嗯……”
  “周雅是先天性白血病，高二那年没挺过去……我们以前谈天说地的时候，说好埋都要埋在一起，所以她们俩现在还挨着呢。”
  云烛似是没有想到，照片里的四人分明都饱含青春的气息，却早已经少了两个永远都回不来的人。
  她沉默片刻，像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抱歉……”
  江笙笑道：“傻瓜，是我同意让你问的，而且这其实没什么不能说的”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而且我想我的朋友们，会很愿意我把她们介绍给你。"
  江笙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勾唇无奈笑了笑。
  令人向往的，果然都只在梦里。
  云烛想了想照片上那个看着文静又莫名熟悉的女孩。
  “孟晚桐……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笙想了想，“她是我的高中同桌，要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软软的吧。”
  “看上去软软的很好欺负，但是鬼点子却很多，周雅柊箐迟到早退的时候，身为一班之长，面带微笑的跟老师撒谎。”
  她的唇角始终勾着笑。
  人们总说美好又枯燥的青春，只适合回忆，不适合回去，可她却很愿意回去，回去见见她们。
  云烛没有说话，想着照片里那个看着文静的女孩，眼熟，又陌生。
  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江笙笑了笑，“……你发现了什么？”
  云烛：“她和杜若熙……”
  江笙大方承认道：“杜若熙跟晚桐，有几分相似。”
  “嗯。”
  江笙趴着围栏，撑着下巴看她，“观察的真仔细啊云医生。”
  “嗯哼，我的感情经历是挺丰富的，可暧昧的每个人都多多少少有点她的影子，连我自己……好像也有点她的影子。”
  云烛微微扬眉，“怎么说？”
  江笙：“上个月住院的时候，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做老师’吗。”
  当时她的回答并没有说服云烛，因为江笙根本就不像是会墨守陈规，总待在自己舒适圈里的人。
  “我以前想着……做个自由职业者，但我学了她最擅长的英语，成为了她想成为的老师。”
  她记住她的方式，是代替她完成了她的理想。
  第68章 胆小鬼
  云烛想起照片里那个明媚的少女。
  自由职业者……
  在自己喜欢的各地到处跑，那才像是江笙会做的事情。
  可如果江笙不做老师，她们还会遇到吗？
  江笙趴在围栏上，呼出一口气。
  “你跟她明明是完全不同的性格，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可……”
  “云烛，我是挺喜欢你的，但我不跟任何人发展长久的关系，尤其是爱情。”
  云烛看着她，两人就这么沉默的看着彼此眼中的情绪。
  两人之间的气氛静默一瞬。
  江笙：“我不信什么来日方长，所以我不对短暂出现的人有任何留念。”
  她转头看着城市的夜景，低声笑了笑，像是自嘲。
  “……我就是个胆小鬼而已。”
  江笙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握着栏杆的手用力到泛白。
  她反复的试探，一方面希望云烛知难而退，一方面却又害怕真的看见她那样的神色。
  她拥有的关系和人不多，她也不想去争抢或挽留什么。
  所以就算是当初杜若熙的事情，她也没什么过激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