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裴之一说完后她立马转过去和她头抵头，也小小声说：“不缺，就是反应慢点。”
  教室挺安静，只有同学们偶尔发出的窸窣声响。
  蝉鸣还未褪去，夏季的午后阳光越过窗帘的边边角角，洒进几条金色的细线，其中一条就在裴之一桌上。
  金色细线之外的地方都隐于昏暗，在这昏暗中，对方眼眸中的光就成了这一小方天地间所流转的唯一光辉。
  凝望良久，眼睫轻颤，视线各自向下，落在对方某处莹润之地。
  而后又各自错开，趴回去睡自己的觉。
  桌下，两双纤细修长的手紧紧相扣。
  忽而，裴之一掌心发痒，是季泠在轻挠。
  她没忍住晃了一下腿，轻快的、愉悦的。
  藏在金线之外、不被人发觉，但依旧存在的。
  午休到底没睡好。
  等铃声响起，她困倦地睁开眼，发现相牵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分开了。
  于是更磨蹭，一点也不想起来，只想继续睡觉。
  脸颊被人戳了戳，她的脑袋在桌面上滚动一百八十度，面朝季泠。
  季泠这人也挺神奇，午休之后每次都能说起来就起来。
  她眼睛弯弯，看起来一点也不困，递给她一张纸条。
  纸条对折得整整齐齐。
  行吧。
  裴之一有那么一点睡觉之外的欲望了。她依旧用脸颊垫着趴在桌上，抬手拆开纸条放在眼前看。
  「我写的是：如果真的缺，那也因为你长出来了，它长得有点慢，所以我得反应一会儿。」
  所以当时是在她手心写字。
  裴之一默默坐直，把纸条对折放进教辅资料中，然后抬手揉了揉脸。
  睡醒后很多人脸颊都压得红扑扑，她有理由解释这红晕。
  但季泠就免不了得到一句“你真烦”的念叨了。
  不过这对她来说大概也不算念叨，而算是某种礼物——愉悦且珍惜地将其捧在手心，将笑容挂在脸上。
  后面的女生也醒了，她看着季泠和她同桌的互动，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同桌。
  ——这是通过和人交流的方式来达到快速清醒的目的吗？
  她的同桌是个女生，困得睁不开眼，依旧挣扎在多睡两秒的第一线，忽然觉得后脑勺一凉。
  啊，这森冷的感觉，班主任！
  她立马坐直，没敢警惕四望，眼都没睁开就低头摸课本。
  女生见她这么积极学习，收回视线，不想打扰别人学习，决定自己找别的方式清醒。
  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她也不能完全照搬季泠的学习方式和习惯。
  就当她不是不想和人讲废话吧。
  ……
  下午，老师们没有太多过渡，直接就进入了教学环节，但大多数同学开学第一天只想摸鱼划水。
  虽然他们确实是升入高三了，但还没什么实感。
  裴之一原先也是其中一员，至于现在。
  她右边的季泠不必多说，前边的尹启媛也不是什么懒惰的人。
  后面搬来的女生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周围的学习氛围浓郁到差点让她窒息。
  第二节下课，她用笔戳戳前桌的背，喊：“副班。”
  “啊？”过道上路过的副班应答，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
  尹启媛也回头。
  裴之一：“……没喊你。”
  彼副班摸摸脑袋离开，此副班笑意盈盈，也不多说，但打趣都在眼里。
  裴之一面无表情喊：“副班、尹启媛，很显然。”
  “显然什么？”
  “三个字太难念了。”
  尹启媛：“……”
  她沉默两秒，忽而笑起来，“那我喊你之一？”
  呕。
  只有陈巧在母爱泛滥时会这么喊她。
  裴之一满脸嫌弃，副班反倒开心了，“好，以后喊你之一。”她也学裴之一的语气和表情——面无表情语气冷淡。
  “之一、裴之一，很显然，三个字太难念了。”还学得有模有样。
  旁边的季泠听到这段交谈，若有所思。
  裴之一则翻了个白眼，懒得跟她掰扯，说起正事：“超市去不？”
  副班挑眉：“大课间欸，等会儿化学老师不是要过来抽默写？”
  裴之一再次翻了个白眼，站起来左右巡视。
  正在写物理题的季泠、手底下是化学笔记的副班、也在写物理题的女生。
  然而只要越过了她周围的这片地方，往远处看，开学第一天，这群猴子们正乐于演马戏，团长来这里招人一招一个准。
  她依次看过几个人，虽然没解释，但副班秒懂，扑哧一声笑出来，“走吧走吧，正好出去透透气。”
  她俩没喊季泠倒不是不带她玩，只是知道她对这事儿不感兴趣。如果她真要去，也肯定只是想陪着裴之一一起去。
  人物理题写得正开心，裴之一就不打扰她了。
  但谢茗就不一样了，她也是马戏里的一员。
  见她俩出来不用喊就开启了自动跟随。
  人都跟上了，还在扭头跟同学斗嘴。
  裴之一见她这副活泼开朗开心愉悦轻松快乐的模样，也不知道从哪长出来了点倾诉欲，吐槽：“你不知道我那边成什么人间地狱了。”
  “季泠、副班、后面新搬来那个女生。”她绝望道：“这是开学第一天啊，我差点以为是期末考试前一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谢茗笑得超大声，“那个女生叫倪妍，去年跟我一班，超级努力，也很厉害的，年级前五。”
  她拍拍裴之一的肩膀，“你们那儿可真是大佬云集。”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裴之一幽幽问。
  谢茗秒摇头。
  “诶！”副班不高兴了，“说好了月考你努力多考几分，我们就能坐一起了！”
  林老师同意她俩坐一起，但有个条件，谢茗在月考时成绩得提高。
  谢茗看向别处，摸摸下巴，“嗯，这个嘛，成绩又不是我想要，想要就能要。”
  副班绕过去从后面抱住她，挠她痒痒肉。
  “诶！”谢茗哀嚎。
  裴之一嫌弃地走开两步，不想参与这场马戏。
  不知何时，她没发觉自己也成了马戏中的一员。
  第65章
  进教室的第一眼，裴之一一般都会先看向季泠的方向。
  从超市回到教室，她手里拿着瓶冰饮料，刚进后门就看到倪妍站在季泠身边。
  站也就站了，凑那么近干什么？
  倪妍弯着腰，用手指着书上的字，马上要靠在季泠身上了。
  女生之间贴贴很正常，要一起看题目也的确得凑近点。
  但……
  裴之一皱眉，啧。
  副班显然也注意到了，给了她一个微妙的眼神。
  谢茗回自己位置，她们俩走过去。
  裴之一走在前面，接近季泠后抬手把冰饮料贴在她脸上。
  夏天这样挺凉快，但有点太凉快了，季泠往左边缩了缩。
  ——她在右边，裴之一的位置在左边。
  裴之一此时贴着她的背从后面挤进去，坐下时趁着她还没坐回去，顺手揽了下她的肩膀，示意她这样就行，也没说话打扰她们。季泠被这么提醒了一下，后知后觉，没再往右边坐正。
  倪妍没想那么多，继续指着自己的笔记本问：“那你觉得这种类型的题目要多练吗？你有花时间训练吗？”
  “我有练习。”季泠先回答了，然后翻出下面的答题卡，指出几道错题，“但是建议你先彻底弄明白这些再去练，进阶的题目很关键，但是如果前面的题目出错了，只练习它是没有意义的。”
  “好的，谢谢。”倪妍把笔记本翻过一页，“这是我整理的化学的体型和难度汇总，你觉得哪些比较重要呢？相较而言。”
  季泠看了几秒，委婉道：“这些汇总太宽泛了，没有针对性，谈不上重不重要。”
  倪妍嗯了声，又翻过一页，“这个是生物的，和化学的汇总方法一样，也比较宽泛吗？”
  “嗯，差不多。”季泠想了想，从桌洞里拿出一本习题册，“如果你想要针对性提升，可以写这本题册。”
  倪妍准备往笔记本上抄名字，季泠把书递给她，“我写完了，可以借你，里面也有笔记。”
  倪妍抿唇，有点矜持地小心接过，“那……谢谢你。”
  季泠摇头，又翻出六七本书，“这些都可以借你。”
  “……谢谢。”
  “但这些都是题目，不是系统学习。”季泠翻看倪妍的笔记本，最后把本子合上，抬头看她：“如果你真的很想要学习路线，可以让我看看你最近几次的答题卡吗？我需要材料才能判断你需要补充哪方面的知识。”
  倪妍更加受宠若惊，“呃，有，好的，谢谢。”
  她抱着一个笔记本来，又抱着一摞题册走，几分钟后递给季泠厚厚一沓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