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作者:
吃了木鱼的猫 更新:2025-12-23 17:13 字数:3262
“砰”的一声,杜之妗刚打开门,就被冲过来的姐姐撞了个趔趄。她稳住身形,见杜之妧头发散乱,眼眶红肿,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铠甲上的银鳞都沾了尘土,哪里还有半分北城司马的英气?杜之妗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她:“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杜之妧死死抓住杜之妗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语无伦次地重复着:“州州…… 云州她走了!她去扬州了!是不是她姐姐发现了,故意要拆散我们?她是不是不要我了?我要去找她,我现在就骑马去扬州!”
杜之妗被她晃得胳膊发疼,却也瞬间明白了前因后果,定是陆云扬那日登门后,见劝不动自己,便想出这招 “调虎离山”。她看着眼前哭得满脸泪痕的姐姐,铠甲上的尘土混着泪水,把那张英气的脸弄得狼狈不堪,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刚当上北城司马,正是立威的时候,这时候擅离职守去扬州,先前剿匪的功劳、攒下的名声,不都前功尽弃了?”
她轻轻拍了拍杜之妧的手背,语气放缓了些:“你先别急,我替你想办法。左右她姐姐还在京中,她兴许过段时日就回来了。”
“她若是不回来了呢?没有她,我当这个司马有什么意思?” 杜之妧的眼泪还在往下掉,砸在杜之妗的衣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我好不容易才跟她说好,等攒够军功就求娶她,她怎么能说走就走?”
“不许说胡话。”杜之妗抽出手帕,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渍,指尖触到她滚烫的脸颊,忍不住打趣,“都多大的人了,还是一遇事就哭鼻子,要是被你手下的士兵瞧见,说他们的司马大人抱着妹妹哭哭啼啼,看他们不笑话你。”
杜之妧吸了吸鼻子,抽噎着抓住妹妹的衣袖,像抓住救命稻草:“那你一定要快点想办法……我一想到她可能再也不回来,心里就慌得厉害。”
杜之妗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倒真有些意外,她们相识不过一年,真正交心也才短短数月,怎么就到了“非她不可” 的地步?就算真是分开些时日,也不至于这般失态。她挑了挑眉,故意逗她:“你便这般离不开她?没了她,你就不行了?”
“就是非她不可!” 杜之妧猛地抬头,眼眶通红,却带着一股执拗的认真,“除了她,我谁都不要。你要是不帮我,我就自己去扬州!”
“好好好,我帮你还不行吗?”杜之妗被她这股劲逗笑了,“你先回屋睡觉,明日要是肿着双核桃眼去北城当值,你的士兵们见了,指不定背后怎么议论。”
“他们敢!”杜之妧梗着脖子哼了一声,眼里还含着泪,却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谁要是敢笑我,我就让他们见识见识我的棍法!” 话虽这么说,脚步却磨磨蹭蹭的,走到门口还回头望了两回,满眼都是不舍与担忧。
杜之妗看着她那副口是心非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扬声道:“放心吧,我马上就想法子。”
直到杜之妧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杜之妗才收敛了笑意。她转身回屋,指尖在案上轻轻敲击着,陆云扬这招倒是够绝,既没撕破脸,又巧妙地分开了两人。只是她这位姐姐,显然已是情根深种,想要让她死心,怕是难了。看来,明日得再约陆云扬见一面了。
第20章
接到杜之妗的邀约时,陆云扬正在核对京城新铺的账目,指尖划过账本上的墨迹,心中了然,这位凌华郡主,果然还是为了她姐姐的事来的。更让她无法推脱的是,对方连会面的时间都交由她来定夺,语气客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陆云扬暗自叹了口气,明面上,她终究不能不给丞相兼郡主的杜之妗这份颜面,只能提笔在笺上写下“两日后”,叫人送了回去。
两日后,陆云扬如约赴会,却没料到杜之妗并未将她带去先前说的得意楼,而是带着她去了长公主府边上的一座小院,没有长公主府的朱门高墙,只围着一圈青灰色的砖墙,墙头爬着几株凌霄花,开得正盛。
“这是父亲成亲前的住处,后来他搬去公主府,这里便闲置了,先帝曾派人修缮过,倒也清净。” 杜之妗推开门,率先走了进去,声音轻缓地解释。
陆云扬跟在她身后,打量着院内的景致——青石铺就的小径蜿蜒通向正屋,两旁种着几竿修竹,竹下摆着一张石桌、四个石凳,墙角的兰草开着细碎的白花,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清香。整座院子没有半点权贵府邸的奢华,处处透着简朴雅致的书卷气,倒与杜之妗平日里清冷端方的模样十分契合。
更让她意外的是,偌大的院子里竟没几个下人,只有两三个穿着素色布裙的侍女安静地侍立在廊下。见她们进来,侍女们便躬身行礼,随后端着食盒进了正屋,不多时便摆好了一桌清淡的菜肴。杜之妗挥了挥手,侍女们便识趣地退了出去,将正屋的门轻轻带上,整个院子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竹叶的 “沙沙” 声。
“陆老板前几日总说忙碌,想来是不喜得意楼那般喧闹之地。”杜之妗执起案上的青玉酒壶,壶嘴倾斜间,琥珀色的酒液缓缓注入白瓷酒杯,泛起细密的酒花,“这院子清净,或许合你心意。”晚风从半开的轩窗吹进来,裹着院外玉兰的甜香,与杯中酒的清冽气息缠在一起,在屋内袅袅散开。
陆云扬端起酒杯,指尖触到微凉的瓷壁,面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歉意:“郡主说笑了,前阵子京城新铺刚开张,琐事繁多,确实抽不开身,并非有意推脱。” 她怎会听不出杜之妗语气里那点若有似无的埋怨,却只装作不懂,顾左右而言他。
“陆老板家大业大,要打理南北的铺子,自然是忙的。” 杜之妗也不追问,只笑着与她碰了碰杯。酒过三巡,桌上的清炒时蔬已凉了大半,杜之妗才慢悠悠地转入正题,目光落在陆云扬脸上,带着几分真诚的探询:“说起来,我素来欣赏陆老板的行事与本事。其实我们大可不必这般生分,做朋友,做伙伴,往后朝中若有能帮衬陆家生意的地方,我自会出力;陆家若有能助我一臂之力的,也请陆老板莫要推辞,互帮互助,岂不是两全其美?”
陆云扬心中一凛,面上却立刻换上一副为难又恳切的神情,她放下酒杯,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的酸涩:“郡主谬赞了。民女的心意,早在长公主府便已表明,别说只是互帮互助,便是为郡主肝脑涂地,民女也心甘情愿。” 她话锋一转,眼底浮起几分愁绪,“可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陆家的生意看着风光,实则我不过是帮母亲打理些杂事,根本做不了主。您也知道,我还有位舅舅在扬州掌着部分产业,家中长辈意见不一,关系错综复杂,我夹在中间,不过是个跑腿的,实在身不由己啊。”
这番话半真半假,她早算准了外人不知陆家内情,如今陆家生意早已由她全权打理,与舅舅家更是分得清清楚楚。可只要她咬死“做不得主”,杜之妗便是想查,也未必能摸清其中关节。她说着,还轻轻叹了口气,一副被家族琐事缠得焦头烂额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信上几分。
陆云扬声音微微发颤,像被风吹动的琴弦:“陆家这棵大树,内里早已蛀空。”她执起绢帕轻拭眼角,“便是家母,也要受舅父掣肘。”声音愈发凄婉,仿佛真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故意将杯中酒洒出些许,琥珀色的液体在紫檀桌面上洇开深色痕迹,宛如一幅写意山水:“那些族老们……个个都盯着账本。民女不过是个傀儡,连自己的婚事都做不得主,何况生意往来?”说着自嘲地笑了笑,眼底水光潋滟,“这般处境,怎敢与郡主谈合作?”
陆云扬越演越投入,眉峰紧蹙,语气带着几分恐惧,她甚至捏造出几位 “手握重权”的族老形象,说得有鼻子有眼,连自己都快信了这荒诞的设定。
杜之妗端着酒杯的手顿在半空,看着陆云扬眼底真切的 “愁绪”,倒真有些恍惚——她原以为对方只会找些敷衍的借口,没料到竟演得这般逼真,一时竟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她正想开口拆穿,却见陆云扬眼一闭,身子猛地往旁侧倒去。
陆云扬早算准了杜之妗不会轻易相信,也不想再纠缠下去,便干脆装晕脱身。她往地上倒时,已经咬紧牙关做好了撞疼的准备,心里还在盘算着待会儿如何应对杜之妗的追问,没承想身子一软,竟跌入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里。
“陆老板?陆老板醒醒!”杜之妗眼疾手快,伸手揽住她的腰,将人稳稳抱在怀里,轻轻晃了晃。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指尖不经意触到陆云扬微凉的后颈,只觉对方身子轻得像片羽毛。
陆云扬屏住呼吸,依旧闭着眼装死,连睫毛都不敢颤动一下。
杜之妗见她没反应,又伸出指尖,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语气放得更柔:“陆姑娘?你醒醒,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指尖触到的肌肤细腻温热,对方却依旧毫无动静,连呼吸都显得格外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