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作者:童童捅桐桶      更新:2025-12-19 19:05      字数:3180
  元念卿被这份诚意所感:“那我就不客气了。其实之所以找到这里,是有很多问题想要求证,这些问题关乎许多人的性命,还望房大哥不吝相告。”
  房秀征点点头:“我一定知无不言。”
  “缘卿道长当年是一个人来到此地的吗?”
  “不是,他还带着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婴。”
  “你可知道他们俩的下落。”
  房秀征没有回话,只是点下头。
  “房大哥可就是那个男孩?”
  房秀征微微愣住,片刻后反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考虑到对方的态度,元念卿没有说的太直白:“因为那个两个孩子的身份很特别,也最能帮上我的忙。”
  房秀征没有继续隐瞒,大方承认道:“没错,我就是那个男孩。”
  他赶紧带着白露和听剑起身,房秀征见状立即拦住:“我如今与那个身份已经没有关系,之所以承认也是希望免去你们的顾虑,在你们眼前的只是一个山野大夫。”
  元念卿明白对方希望能安于现状,不想再与朝廷和皇家有任何瓜葛:“我接下来的要求有些残酷,但还是希望房大哥能具体说说当年之事。”
  房秀征欣然点头:“你想从哪里开始听?”
  “从……你的父亲,他真的是投河自尽吗?”
  遥想当年,房秀征依然有所动摇,平静心神片刻才道:“父亲确实是投河自尽,因为他和如今的太后做了交易,以自己的死结束对方对元氏宗族的恨。”
  元念卿震惊不易:“他用自己的性命和太后做了交易?!”
  房秀征心痛地点点头:“那时候祖母已经被太后的奇毒折磨得生不如死,身边的不少亲信也相继丧命。父亲实在不想让如此残暴的杀戮继续下去,于是只身去找太后,希望用太子之位换取后宫安宁。”
  可惜仅仅一个太子之位恐怕打动不了太后。
  果然,房秀征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谁知太后根本不在乎太子之位,只想要人抵命,父亲别无他法只能答应。”房秀征说到这里长叹一声,“只是没想到,他的死非但没有换来后宫安宁,还让太后的杀戮变本加厉。”
  和太后做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从这点来看懿德太子生性纯良,不过也确实太过天真。
  “母亲本打算在安葬父亲之后就带全家投奔宁国候,却在动身前被内侍找上门来,逼我和母亲服下毒药。母亲拼死抵抗终是惨遭毒手,我则在争执中撞到头昏死过去,不过也被他们灌了毒。”
  “那之后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具体过程我也不清楚,等我醒来时已经到了京城之外,身边除了姨娘和妹妹,还有两位乔装改扮的道长。我听姨娘讲述才知道她听到动静不对带妹妹躲进了水缸,被两位前来搭救的道长救出。道长们赶到时,我还没断气,因此服下解药逃过一劫,但母亲已经断气多时,他们也无能为力。”
  至少到这里,和师父所述大致相同。
  “他们本来打算直接带我们往庆州去找宁国侯,可往西北的官道小道都有大批京兵把守,盘查十分严格。而且姨娘还怀有身孕,这一番折腾下来情况也不是很好。于是他们商议后决定由存彦道长带姨娘去赤鸣山,找缘卿道长相熟的观主安顿;而缘卿道长则带着我和妹妹上路,奔着安陵方向,看能不能先到安国侯府上。”
  元念卿十分意外:“你们本来的目的地是安陵?”
  “正是,宁国侯和上一任安国后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那时候如今的安国侯虽未继承官爵,但到底是元氏族人,应该会帮忙。”
  这点确实不错,父亲就算和主家因为封号的事闹得不合,也不会对懿德太子年幼的儿女见死不救,往安陵去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你们后来到过安陵吗?”
  房秀征摇头:“太后大概早有防备,不仅进巴州的官道过去不,乌岭的山道也到处都是兵丁盘查。缘卿道长不敢冒险,便带着我们继续往南走,打算从幽州绕道文州,再想办法过去巴州。”
  “我听附近的人说,那时候文州正闹匪寇。”
  “没错,我们还没到幽文两州交界,便遇到逃难过来的流民。里面许多人长途跋涉又水土不服,眼看就要不行,队伍里虽然有人略懂医术,但也是杯水车薪。而妹妹还在襁褓嗷嗷待哺,这一路只能靠米汤养活,根本吃不饱。正好流民中有哺乳的妇人,缘卿道长便带我们跟进队里,他帮忙诊治病人,换妇人照顾妹妹和我,就这么一路到玉屏山安顿下来。”
  “你们在玉屏山过得如何?”
  “早先很是艰难,毕竟这里不是荒芜之地,平白多了许多张嘴,当地百姓也不乐见。还是缘卿道长和队中大夫主动到山民家中拜访,帮忙医治了不少身患疑难杂症的病人。大家觉得流民暂住也不全是坏处,才逐渐愿意接纳,偶尔还会送些柴米帮衬。”
  有难能可贵的好大夫,难怪流民能在玉屏山暂住:“你没再想过去安陵或是庆州?”
  “没有,我本就是为逃命,如今有一个栖身之所已经满足。后来文州日渐安定,有流民相继回去,当初那位照顾我们兄妹的妇人舍不得,本想带我们一起走。可惜我早就打定主意留在这里,不过妹妹年幼离不开她,便随她和家人去了文州。”
  第133章
  这一路之曲折,单是听着就觉得难。元念卿明白在经历生死逃亡之后,房秀征十分珍惜眼下平静的生活。
  “这些年你听过令尊妾室的消息吗?”
  房秀征摇头:“赤鸣山距此路途遥远,不是那么容易去的,而且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姨娘。”
  “难道你和她的关系不好?”
  “恰恰相反,姨娘是我母亲的堂妹,待我和妹妹十分亲厚。她当初是陪母亲入京,之后才成为妾室。与生性柔弱的母亲不同,她做事有勇有谋,母亲曾提过早先能够成为宁国候的义女,就是她帮忙出的主意。”提到自己的姨娘房秀征面有愧色,“我想以她的个性,恐怕很难接受我放弃父母血仇,安于现状的样子。”
  元念卿从旁劝道:“我倒是觉得房大哥的气魄令人佩服,和令尊一样有一颗仁义之心。”
  房秀征苦笑道:“元兄弟过誉了,我没有那么深明大义,只是不希望再有人枉死,所以才决定留在缘卿道长身边学习医术。”
  “我也听说缘卿道长医术十分高明。”
  说到缘卿,房秀征言辞尽是敬佩:“不仅医术高明,而且大公无私,不仅帮流民筹措安身,还将自己的医术倾囊相授。这间医馆能够开起来,都是受他的荫庇。”
  这点和他一路听到的一样,缘卿古道热肠、舍己为人,想必对方愿意放下仇恨也是受其感召。
  “他留在这里的几年还将经手过的疑难杂症整理成册,留下来方便我们日后查找。”房秀征说到这里想起一事,“这些书册对医馆十分重要,我不便交给你们,但还有一些他的文稿你们可以带走。”
  元念卿赶紧问道:“是什么文稿?”
  房秀征犯难道:“我也不清楚,因为没人看得懂。”
  元念卿正觉得奇怪,对方已经从正堂后取来一个木匣:“这些都是医馆改建时,从他住处整理出来的,大家轮流看过,没人能看懂他写的是什么。”
  他从木匣里取出一张文稿,上面虽然写满了字,但字与字之间毫无关联,根本连不成句子。
  房秀征看出他也没看懂:“我想他留下如此多的文稿肯定另有深意,与其留在这里大家无缘参透,还不如交与可能用得上的人。”
  他小心收下木匣:“多谢房大哥。”
  “用不着谢,道长一生清苦,除了书册和这些文稿没有再留下什么东西。那些书册能帮医馆救人,希望这些文稿也能帮得上你的忙。”
  他感激道:“房大哥此番坦诚相告,已经助我良多。”
  问清楚心中疑问,三人起身告辞,房秀征将他们送出后门,分别前又嘱咐道:“元兄弟,他日你有难处尽管来找。但有一样,希望你牢记我只是一个山野大夫。”
  元念卿知道对方不想被人知道曾经的身份:“房大哥放心,他日我再来找你,定是因为什么疑难杂症。”
  房秀征笑道:“元兄弟真会说笑,哪有人念叨自己得病。”
  他没有多说,只道珍重便转身离去。
  三人走过田地时有骡车迎面过来,不久之后停在后门之外。一声清脆的“爹爹”,引得三人回首张望,只见房秀征怀抱着一个女童,又将一位年轻妇人扶下车来。
  “那应该是他的妻女吧?”白露猜测道。
  元念卿点头:“他的模样就像是已有家室,而且看起来夫妻和美,所以才更不愿改变现状。”
  “你是怎么认出他就是懿德太子之子?”刚刚在医馆他就一直想问。
  “因为他的话,他说缘卿嘱咐他有朝一日有人带着信物前来,务必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