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作者:枕上灯      更新:2025-12-19 17:29      字数:3122
  云无忧凝视着段檀全神贯注的侧脸。
  世间x男子就是如此可笑,总是以深情之名做下滥情的蠢事,白日里段檀对昭平郡主的所谓深情,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就在云无忧思绪辗转间,段檀终于为她戴好了镯子,随后就势握上她的手指向前方,手指不知在何处扣了一下,便有箭矢自其中飞出,击碎了远处的花瓶。
  云无忧抬起戴着镯子的手腕,目不转睛地反复打量,颇为惊喜:
  “这是腕箭?好厉害的暗器!方才在信平侯府怎么不拿出来?我戴着它,也好对小王爷有所助益。”
  段檀看着她点头:
  “是腕箭,能连发三矢,但箭矢上没有淬毒。”
  其实哪有暗器不淬毒的,只是段檀想到她向来不喜用毒,便做了个光明正大的暗器出来罢了。
  语罢顿了顿,又回了她的第二个问题:
  “我不想送你贺礼时,身边是刀光剑影。”
  云无忧摸了摸镯子脱口而出道:
  “可你送的这腕箭,正是面对刀光剑影时该用的。”
  对于云无忧的不解风情,段檀一时无言,于是坐回了椅子上,开始沉默地擦刀。
  云无忧见他一心一意坐在那里擦刀,总算察觉自己方才所言似乎是有什么不妥,于是凑近了段檀正在擦的刀赞道:
  “小王爷这刀很是不错,削铁如泥锐不可当,咱们今日能从良王府脱困,多亏了它。”
  段檀此人位高权重,有时候的确好用,譬如今日在信平侯府中,若不是他神兵天降,云无忧还真是进退两难。
  而为盗取羽林军军印,以后这样的时刻恐怕少不了,所以云无忧并不介意在面上哄哄段檀,跟他打好关系。
  见云无忧离刀太近,段檀眉心皱了皱,不动声色地挪了些许位置,而后继续擦着刀,过了一会儿才幽幽开口:
  “这把刀是我亲手锻造的,你若是喜欢,我也为你锻造一把,你我夫妻,正好合练鸳鸯刀。”
  将段檀所言收入耳中,云无忧面色顿时有些讪然,哄归哄,她可没想跟段檀当真鸳鸯,于是抬起右手在段檀面前晃了晃:
  “不必不必,还是这腕箭更适合我,我最喜欢暗箭伤人。”
  段檀被这话逗的终于肯正眼看她,声音里也掺了点笑意:“真是胡言乱语。”
  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将刀收回鞘中,问她:
  “你落在信平侯府的东西拿回来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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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云无忧心里咯噔一下,思及今日随杨弈哄骗了段檀之事,试图蒙混过关地含糊道:“拿回来了。”
  听清云无忧的回答,段檀垂下眉目,将佩刀搁在桌上,昏黄的灯光流过他脸庞,竟映出了几分平日里绝不可能显露出的脆弱。
  他今日发觉被杨弈骗了之后,刚回到府里便带人到信平侯府接云无忧,路上副将对他再三保证,昨日亲兵们连云无忧掉在地上的头发都收走了,绝对没有遗漏任何物什。
  良王回府就更是莫须有之事,完全是云无忧跟杨弈合伙骗他。
  但云无忧骗他,他不也在骗云无忧么,何况他跟杨弈之间,被抛弃的人向来是他,早该习惯了……
  他隐在暗处的面容愈发阴翳起来。
  而云无忧见段檀并未当场发作,也没仔细盘问,心下一松,只当是混过去了,斟酌着眼前人的脸色也没再开口,免得无意间触了他的霉头。
  半晌后,一位两鬓斑白的太医拎着药箱入门,段檀才缓和了神色,命他给云无忧看脉。
  云无忧对此其实颇为抵触,自半年多前幼子林安被诊出毒症后,她已经讳疾忌医很久了。
  毕竟小病忍忍自会痊愈,不必耗费精力和银钱去看诊买药,大病时药石也无用,何苦挣扎。
  “太医说,你外强内虚、气机郁滞,情志不畅、心神不宁,长此以往怕是会伤及根本,有损寿数。”
  在外间同太医交谈许久,将其送走后,段檀对云无忧道。
  云无忧对此不置可否,颇随意地笑笑:“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应当无甚大碍。”
  有大碍也无妨,横竖她现在孑然一身,若真大限将至,寻个恰当时机,为飞雪盟的功业舍了这条命便是,也算英勇就义,死得其所,不枉此生。
  见她这副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儿的样子,段檀眉峰隆起,面露不豫:
  “我命人熬了安神汤,等会儿送过来,你记得趁热服用。”
  云无忧笑得敷衍,只觉得段檀此举实在是多管闲事。
  她的心思段檀并未察觉,语罢便离开了卧房。
  昨日入良王府时,云无忧说要为先夫林寻守孝三年,须与段檀分房而居,当时段檀面色虽难看至极,当场拂袖而去,却到底是默许了。
  段檀走后约莫半个时辰,早上给云无忧梳头的侍女戚娘推门进来道:
  “世子妃,这是小王爷让送过来的安神汤。”
  云无忧起身迎她,温和笑道:
  “夜里凉,劳烦你前来送药,快把碗放下吧,明早再过来收拾也不迟,现下赶紧回你屋里去暖和暖和。”
  戚娘谢她体谅,轻手轻脚地将药碗搁在桌上后,便缓步退出了卧房。
  云无忧盯着桌上的安神汤看了半晌,心中一阵厌烦,端起药碗抬手就倒在了窗外,随后便迈向里间就寝。
  翌日晨光熹微,她睁眼没多久,堪堪穿好衣裳便听见了外间的动静。
  于是云无忧顶着一头散发便跑到外头,想看看是否有急事发生。
  迈入小厅中,只见段檀一袭白衣,头戴玉冠,正负手立在窗侧,戚娘跪在他身前,手里似乎拿着什么,看不真切。
  此时段檀听见里间有人出来,侧头看过去,见到是云无忧,顿时眉头皱得更紧,目光也阴阴沉沉地死盯着她,简直像一头随时会扑上去把她吞吃入腹的猛虎。
  云无忧被吓得脚步一顿,连忙低头打量自己。
  她衣衫都是齐整的,也就没梳好头,这不至于犯了什么死罪吧?段檀摆出这架势是为什么?谁惹他了?
  云无忧一头雾水,满眼不解地望向段檀,此人这两日穿的如杨弈一般素雅,怎么脾气就不能也同杨弈一般温和?
  好在段檀没让她困惑太久,不消片刻便开口道:
  “昨夜的安神汤,你倒在窗下了。”
  声音低沉,语气不善,不是疑问,而是陈述,没留给她任何反驳的余地。
  可是……气性这么大就为一碗安神汤?
  虽然想不通,但不妨碍云无忧看出段檀应当是动怒了,于是她试图安抚道:
  “那安神汤口味太苦,我一时喝不惯,又不想拂了小王爷的好意,所以才……”
  段檀静静地看着云无忧的嘴一张一合,耳边萦绕着她还算合情理的解释,嘴角却逐渐扯出了一抹讽刺的笑。
  少顷,他忽然发问:“你面对杨遥臣时也是如此吗?”
  云无忧怔住,一时间没明白这事跟杨弈有什么关系。
  看着云无忧一无所知的脸,段檀偏过头看向窗外,意兴阑珊道:“罢了”。
  见段檀不欲再追究此事,云无忧松了口气,连忙上前扶起一直跪在那里的戚娘。
  段檀抬手,叫来两个婢子装扮云无忧,他则迈步先离开了卧房。
  他离开后,戚娘端着空药碗看向云无忧,叹气道:
  “昨夜这碗安神汤,是小王爷从医师那里专门挑的药方,药里的饴糖,是小王爷后来亲手加的,在端出药房之前,小王爷亦是亲口试过药,说了温度适中,不算涩口。”
  听了戚娘的话,云无忧神色一僵,心知段檀方才定是看出了她在扯谎。
  梳完了妆,戚娘将她引至王府门口,段檀正在马车里等她。
  坐在车里跟段檀相对,云无忧发觉段檀冷着脸不肯看她,也不同她言语,似乎还在因方才安神汤之事与她置气。
  她自知理亏,于是开口笑道:
  “小王爷,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段檀并不搭理她递来的台阶,坐在那里仿佛老僧入定,云无忧好脾气地又搭了两次话,见他似乎是打定主意不开口,也不再自讨没趣。
  过了半晌,马夫停车下马,段檀率先迈了出去,落地后又回过头伸手来接她。
  云无忧见状怔愣一瞬,心道这会儿怎么不置气了。
  但毕竟出门在外,不好让段檀下不来台,她还是很给面子地绽出笑脸,攀着段檀的小臂落了地。
  站定后,她本想辨认一番面前府门上的匾额,弄明白这是何处,但段檀拉着她走得太快,不等她看清匾额上的字迹,便已经入了府。
  迈过门槛踏进前院,段檀总算是肯出声了:
  “这是高唐侯府,临阳程氏如今的族长——太史令程简,上月末赴京就任,为庆升迁之喜,如今正在此办他的烧尾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