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作者:
無虛上人 更新:2025-12-19 17:20 字数:3125
他恨自己的皇兄是真,怜惜姜眉,不由旁人半点诋毁亦是真。
众臣看着敬王微含怒意拂袖而去,不由得面面相觑——这敬王爷的心思,当真是越发难以揣测了。
*
下朝后,顾元珩换了朝服,汤药才入喉,便命人备下舆驾去往玉芙殿。
冯金回想起当日陛下晕倒后皇后娘娘那毫无波澜的神色,想要劝阻几句,顾元珩却根本不听。
他似乎是料定了姜眉不会对他有任何回应一般,偏带着满腔期许和热诚去看望她,这样再被她冷脸相待,会更心痛一些,也就不会再那般心存幻想了。
他的确是累了,今日面对朝臣议论攻讦,他真的自心底生出了放手任她离开的念头。
可是当他听到朝臣斥她德行有失,嚼舌的宫人议论她专宠多时却无有子嗣的时候,唯余刺痛与愧疚涌上心头。
他欠姜眉太多了,他毁了她所有的期望,如今就连一个可以让她安稳度过的余生都给不了她。
舆驾行至玉芙殿,听闻陛下忽来此,侍臣战战兢兢地回话,说皇后娘娘昨夜似乎遭了梦魇,深夜不知为何忽然哭喊起来,幸得燕婕妤及时安抚,只是折腾了许久,此刻不知是否醒了。
“是昨夜几时的事?为什么不告与朕?”
顾元珩沉声问道。
侍人们如何敢答这个问题,那时皇后娘娘叫得如此凄惨,声声唤着她的孩子,喊着那个和她一同入住行宫,名叫小怜的丫头,听得让人心碎。
而后听到有人去请陛下,便求众人不要声张,瑟瑟躲在角落里,拼命捂紧嘴巴,唯恐露出声息。
顾元珩大抵是猜到了一些,让冯金继续讯问,犹豫了片刻,一人进了寝殿。
恰逢燕儿正在更衣,见他闯入,慌忙避退。
顾元琛亦侧身回避了目光,示意燕儿离开,待殿门合拢,他才缓缓走到小榻前。
轻轻掀开绒毯,看到只穿着亵裤和亵衣的姜眉蜷缩着,她的身上遍布着被她自己抓出的伤痕,甚至颈处还有不知是磕碰还是掐按留下的青紫痕迹。
顾元珩手一颤,绒毯落回到她身上,也惊醒了浅眠中的姜眉。
她双眼满布血丝,努力地看清了他,在他将要坐在她身边时,忽抱起毯子缩到角落里,似是一只受惊的小兽。
“小眉,是朕啊,你不要害怕!”
他温柔地询问,伸出手想要触碰她,捧住她赤裸的足,却只是让她的身子颤抖得更厉害。
“是有人欺辱你了吗,还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话……可是敬王对你做了什么?”
他声音有些发紧,却依旧笑着说道:“是朕没有护好你,今后绝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是朕的身子不好,与你无关,今后没有人能将你关起来了。”
他提袍跪在小榻边上,一点点向姜眉靠紧,直至伸出手臂将她抱在怀中。
“朕会永远护着你的,谁也不能欺负你分毫。”
姜眉抱在身前的手臂忽然放松了下来,冰凉的手指如花藤一般攀在他的双臂上,仰面迟疑看着他。
而后她抬起手,忽然在他胸口缓缓地写道:“你是楚公子吗?”
顾元珩愣在原地,还未来得及思考,口中便已经柔声念出:“我是。”
“是我,小眉。”他紧着嗓子答道。
姜眉仰面望着他,忽然浅浅笑了起来,自她丧子以来,便再也没有对他露出过一丝笑脸。
她在对他笑。
顾元珩心中狂喜,忍不住俯身吻在了她的面t颊上,可是真正亲贴在她冰冷的肌肤之上时,他感到莫大的悲凉。
他在骗谁呢?
他早已不是她心中爱慕依恋的楚澄,他只是一个薄情的君王罢了。
他负了她。
可是当姜眉不再警惕,不再有任何防备地依偎在他怀中的时候,他宁愿让这虚假再多蒙蔽自己一时。
“小眉,谁欺负你了,你有什么心事,告诉我好不好?”
她却依然不言语,只是抓过他的手写道:“我想你。”
绵软的身体扑进他的怀中,顾元珩来不及多想什么,只将她抱得更紧。
他为她穿好衣裙,看她端坐在镜前梳妆,又挽着她的手带她到花园散心,两人停在水榭前,顾元珩命冯金为他取来笛子,给坐在他身边的姜眉吹了一支曲子,她神色似是极为欢喜。
帝后这一副伉俪情深的模样,可真是要羡煞旁人呢。
虽姜眉始终一句话都不说,却在衣袍遮掩下紧紧回握着他的手,不曾放开。
用过晚膳,姜眉先被带去沐浴,已然是不安留恋着他,是燕儿劝了几句,才肯放开他的手。
而后他批阅奏折,姜眉依偎在他怀中,陪着他在灯下读书,有那么一瞬,顾元珩以为自己从未醒来,他还在病中昏迷着,眼前的恩爱皆是他的一场梦罢了。
“小眉,过些时日便要秋狩了,你养好身子同朕一起去好不好,届时会有许多奇珍异兽,你见了,四处散散心,或许会开心一些。”
她乖顺地点了点头,枕倚在他肩头。
“你今日怎么了,为何总是一句话都不说。”
顾元珩在她颈侧亲吻,见她始终不答,心中忽感不妙,忙命冯金传御医为姜眉诊治。
御医小心诊察后,确认了姜眉只是不愿说话,并非是才医好的嗓子又受了损伤。
“为何皇后娘娘不肯与朕说话呢?”
御医抬起头觑了一眼依偎在天子身边的皇后娘娘,左右看不出是厌恶畏惧的神色。
“许是此前娘娘受惊,想起从前与陛下朝夕相处之时的情形,忘了自己的嗓子已经好了,陛下可要让微臣为娘娘调配些安神的药吗?”
“不,她已吃着许多药,若是并无大碍,便不要再喝这些东西。”
顾元珩摆了摆手,命人退下,把姜眉抱坐在自己膝上,轻声问道:“小眉,你还记得这些时日发生了什么事吗?”
宽大的手掌覆在她的小腹上,竟有些发烫,她不安地扭了一下腰,怯怯看着顾元珩,忽莞尔一笑。
然后她缓缓摇头,用白皙的指尖在他肩头写道:“发生了什么事?”
顾元珩心头一凛,她是伤神过度,一时忘了吗?
“你可知道你如今身在何处吗?”
他不由得提高了些音量急切地问道,叫冯金来,去拦才离开的御医。
她蹙起眉,眼中似有惧色,顾元珩心底一酸,语气立即轻柔起来。
“不怕,只要你我还记得彼此便够了……小眉,你可还记得我吗?”
“你是楚澄。”
姜眉倒在他怀中,饱涨的唇无声地吐念着,清灵的眸子直直望着他,献奉出独属他一人的媚色。
顾元珩看得有些痴然,低头吻了下去,起初只是情难自抑,吮吻她的唇瓣,而后便是撬开齿贝,抵舐她的舌尖,擢娶掠夺。
她的身子软了下去,眼中却仍是带着笑意,清秀的脸上露出不常得见的妖艳神色,继而用纤纤手指挑开他的寝衣,微凉的手指一路向下滑抚。
他赦红了耳根,吻得更凶了一些,听到她的轻吟声加重,不舍地分开唇瓣,轻轻将她的手拿开。
他嗓音沙哑地说道:“小眉乖,不可如此,你才……你如今要静养才是。”
冯金近殿欲问天子有何吩咐,看二人这亲昵的模样,默默垂首退了出去。
顾元琛心中怜爱,将她抱在怀里轻抚,吸咛着她淡淡的体香,不由得眼眸一热。
他心想,明日还是要让御医来为姜眉看看的,看她是否真的是不记得从前发生的事了。
可若是她不记得了……
他正思虑着,姜眉将他推倒,跨坐在他的小腹上,将他压在身下吮吻,拔下了她的发簪。
顾元珩担心她的身子弱不能承受合欢之事,正欲劝阻,却觉肩膀一阵钻心的刺痛,似被穿骨一般。
姜眉抓着那支他亲自设计,命匠人专为她打造的发簪,刺在了他的肩头。
她松开了满是鲜血的手,嫣然笑着。
“陛下真当自己是楚澄了吗?”
顾元珩痛得眼中噙着眼泪,他看不清姜眉的神色,却总是觉得那张模糊的脸上是冰冷怨恨的表情。
“我怎么会忘记是谁杀了我的孩子呢?”
她是装的,今日的一切都是在演戏。
顾元珩推开她,起身查看伤口,将那簪子拔出掷在地上,不顾血流染红寝衣,只握住姜眉的肩膀,愤怒地看着她,却是颤抖着唇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的笑如此妩媚,如此妖惑人心,却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清冷坚韧,令人惋惜的女子了。
他终究没能留住她。
冯金听到殿内的动静闯进来,看到天子肩膀血流如注的伤口,只觉心惊肉跳,连忙要喊人,顾元珩怒喝一声:“站住!”
今夜之事绝不能传出去,顾元珩下意识地想到。
一旦传出,让群臣得知皇后行刺天子,那姜眉便无处立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