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作者:無虛上人      更新:2025-12-19 17:20      字数:3149
  他反复回想着周云所说之言,心中满是歉疚。
  那时他应当去帮姜眉的,若是他和姜眉一同应对,或许她就不会再受此药物影响,再因此饱受折磨。
  “你好些了吗,不要你说话,点个头,总不浪费你的气力吧?”
  姜眉总算是摇了摇头,顾元琛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并不会侍奉人,也忘记了如何要讨人欢心,更何况现在面对的是姜眉这个女人。
  “那你如今可觉得饿,你喜欢吃什么?”
  姜眉仍旧是摇头,顾元琛愤愤道:“本王饿了,这总行了吧,你过来,来陪本王一同用膳!”
  他离开床榻,姜眉便摔回了被褥中,带着几分自暴自弃的意味,绵软软地像是没有骨头。
  顾元琛冷冷道:“哼,你可别太得寸进尺了,是有多金贵,难道还要让本王抱你去用膳吗?”
  话虽如此,他气恼地走上前,却还是温柔将人扶起,再强迫姜眉坐在他腿上,扳过她的脸,让姜眉仰面看着自己。
  “要本王抱,还是不要?”
  姜眉总算是给出了一点有实质性的回应:“我想在这里吃,我身上不舒服。”
  她一面说话,泪水一面滑落在顾元琛的手上。
  “早说不就行了。”
  他用手帕为她擦拭眼泪。
  “哭什么哭,你先前也有这么爱哭吗?”
  顾元琛一面责骂着,一面拿出了一盒药膏,叮嘱姜眉让她涂抹好,拿来腰枕让她靠坐在床上。
  姜眉接过药膏,打开盖子嗅了嗅,迟疑地拉住了顾元琛的衣袖。
  “我的身子早就坏了,不能有身孕的,你可以放心。”
  她就这样平淡漠然地仰面诉说着一件极为残忍的事,顾元琛蹙眉许久,唇瓣嗫嚅,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失语缄默。
  他似乎是轻哼了一声,握住姜眉的手,把他被攥皱的衣袖从她指尖中解放出来。
  随后他大笑起来:“你这女人,怎么这样笨,比猪那种蠢笨东西还要笨,这怎么会是避子的药?你这样的傻瓜也能做窨楼里一顶一的杀手吗?看来窨楼也不足称道了。”
  姜眉的反应似乎比先前快了不少,遭受如此嘲弄,她面向顾元琛冷冷念道:“我是猪,那你也就是和猪睡觉的男人。”
  “你可别这样说!”顾元琛用指节在她额心敲了一下,扬眉道,“本王不会与你做口舌之争。”
  他俯下身,用手指取了一点药膏,将它涂抹在姜眉锁骨处斑驳的嫣红吻痕上。
  指腹摩挲着薄白的皮肉,一圈又一圈地打转,直至药膏化散在她的肌肤之间。
  姜眉拉起衣服,用手掌覆在自己的锁骨上,怔怔地接过药膏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么?”顾元琛讥笑着,眼神却十分柔软,“不过是化瘀活血的药膏罢了,行过周公之礼后……你若是觉得身上哪里还不舒服,便取一些涂在身上,很快就会好了。”
  姜眉的脸略有些泛红,她仔细瞧着这瓶药膏,似乎是在看什么难得一见的新奇之物。
  “……谢谢。”
  她默默念道,随后低下头,把那药膏小心地放在枕边。
  顾元琛静静望着她,努力用面上的漫不经心,压抑心中如东海浪涛般翻涌的不忍。
  他压抑了喉间许久的酸涩闷痛,不让自己说话时满是哽咽,才开口问道:“你怎么会觉得那是避子的药,还有,你怎么就肯定你的身子坏了,谁知道你遇见的是什么害人庸医。”
  “因为你是敬王爷。”
  姜眉在他掌心换换写道,喉间传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你不会和我这样的人有牵连。”
  “但是我误会你的用意了。”
  “我可以和你道歉。”
  这是她关于第一个问题的答案。
  “我知道自己不会有孩子的,因为是我自己喝的绝嗣的汤药。”
  这是她的第二个答案。
  “其实我想要有血脉相连的亲人。”
  “可是我知道,活在这世上太痛苦了。”
  “我连自己都救不了,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再走一遍自己的路。”
  第25章 允诺
  “那便不要了。”顾元琛抚着她的脸颊,用指腹轻柔拭去未干的泪痕。
  “小孩子t啼哭烦人,需得日夜让人照料,劳心费神,不要也罢。”
  这算不得安慰的劝解,也不知道姜眉听得几分,只是将那个香囊攥紧在手里。
  “不过,你若是能这样想,倘若真的有一日你还能为人生母,想必你的孩子也不会遭受亏待。你要知道,这世上有许多不配为人父母之人,将一个无辜的稚子带到这世上来,说着什么孝道,可是却让他吃尽苦头,还要心存感恩……”
  说着,顾元琛微微垂眸,目中多了一丝茫然,似乎是想起了他的童年之时。
  “那些不是我能想的事。”
  她懒懒抬手,在顾元琛的手臂上写道,随后如被人折断腕骨一般垂下。
  “罢了,不提这些了,今日忙着修书述任,不曾用膳,本王也有些饿了,你想吃些什么,馆驿之中应当都可以做的。”
  "随便吧,但是我想自己吃。"
  顾元琛不禁挑眉:“你倒是想得美,你吃的用的都是仰赖本王,如今在你屋里吃上点东西,你都不乐意?”
  “对不起。”她连唇瓣都几乎懒得抬起。
  见姜眉还是心情低落,顾元琛心里也不大好受,转身出门去。
  何永春在外面候着,见到自家王爷不是阴沉着脸走出来,心中多少也松了口气。
  就算是小莹和琉桐那样玲珑性子的姑娘,在王爷面前也从来都是好言好语满面春风的,只有姜眉这丫头,能把所有的小性子和冷脸甩使给自家王爷,却也奈何不了她什么,反倒是他何永春无故遭殃。
  “先前你一直让人盯着她,可知道她平日里都爱吃什么?”顾元琛问道。
  “回王爷,她似乎没什么挑剔……平日给她什么她都吃,也都吃得不多……好像有那么几次,是王爷您将宗赴将军所赠的几十只羊赏给府里人,府里炖了几天羊汤,她倒是吃得干净。”
  顾元琛睫羽微动,心中有些难过。
  他才答应了姜眉要有求必应,如今出了门却不能做到,连月雪灾,馆驿内的鸡鸭都所剩不多,如何蓄养得起牛羊这样的大牲畜。
  “昨夜的鸡汤不错,其余清淡的菜和你们所用一样就好——待顺利前往北边,万事落定,再补偿给她。”
  “是,王爷放心,老奴也记着这件事。”
  “那个女刺客已经走了?”
  顾元琛所说之人,自然是周云。
  此前他猜测姜眉与此女或有故交,又误以为姜眉身中毒物,故而不曾让人对其用刑审讯,也不期能从她口中得到什么关于窨楼的线索。
  既然姜眉求他不要杀了周云,周云亦主动交代了所知之事,告知胭虿散可能的破解之法,行刺之罪,顾元琛便可以姑且绕过。
  左右她从自己手下活着离开,本就再无可能回到窨楼卖命,说不定还会遭遇追杀,故而今后是生是死,与他顾元琛无关。
  更何况,她所吐露的消息也并非全然无用,顾元琛诚然探知了一件与他息息相关之事。
  何永春想起当时周云所言,亦陷入深深的忧思之中。
  “一年前,我曾和另一个窨楼杀手接下一道金签令,雇主想要行刺之人是当今丞相赵书礼,可是没过多久,雇主又命主人让我们停手,却依旧给了我们每人百两黄金。”
  “三个月前我偶然得知,那另一位杀手不知为何弃那百两黄金不顾,毅然自窨楼出逃,我奉命追捕,将他杀死,死前他却告诉了我两个字,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顾元琛提起几分兴致,问道:“是什么?”
  “太后。他说的是太后娘娘,敬王爷,那是你的母亲。”
  周云深吸一口气,微叹道:“我知道他是恨我亲自追杀他,要拖我下水,那时我不敢声张,即便是主人反复询问,甚至遭受刑罚,我都不敢将此事说出来……”
  顾元琛冷笑了一声:“你是说,我那好母后要雇杀手去杀赵书礼?你那同伴不甚知道了雇主是当今太后,故而才忙于逃命的?”
  “敬王爷,你答应饶我一命,我便无需对你有所隐瞒,你若不信也无可厚非,毕竟太后是你的生母——”
  “不,本王不是不信,而是觉得此事反而有几分可信。”
  诚如周云多言,顾元琛太了解当今太后了。
  若是他的好母后当真知晓窨楼的存在,那么如今穷追不舍,一定要取走自己性命之人,未尝不可能是她。
  顾元琛前来看望姜眉,自然是心怀关切,却也是想从她口中再探听到一些消息,他还是想知道,是谁雇姜眉来杀自己。
  只是一见了这个对自己没好气的傻女人,他便忘了一切恼人的算计与勾心斗角,昔年恩怨也好,官海沉浮也罢,他都不在乎了,只满心满眼全都是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