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作者:
祈容 更新:2025-12-19 16:55 字数:3171
“别太担心,花卷一定会平安找到的。”
与薛宓的通话刚一挂断,贺黎筠便径直找到了那位常在玫瑰花园小区喂猫的中年妇女。
她的证词与之前无异,但这次,她详细描述了那晚林修远如何敬业、专注地救治那只流浪猫的过程。
“手术是林医生一个人在里面做的,我是在外面等着。”她努力回忆着,语气肯定,“林医生没有离开过,我能听见里面的动静。器械放的叮当声,哗啦啦的水流声,中间还听见他咳嗽了几次……真的,里面是一直有动静的。”
贺黎筠面色沉静地听着,心中却蓦地一沉。
只听到声音?
那完全可以在手术室里提前放置一个定时播放器,或者用手机远程触发一段预制好的音频。
器械声、水流声、咳嗽声……这些看似自然的背景音,恰恰最容易伪造。
他再次前往宠物诊所,要求重新调取案发当晚手术室内部的监控录像。
前台的服务员查找良久,脸上露出窘迫的歉意:“贺警官,实在抱歉……那天晚上的监控,存储设备……恰好在那个时段满了。”她指着屏幕上一段突兀的空白,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大概二十分钟,没能录上。”
二十分钟。
贺黎筠的眉头越簇越紧。
二十分钟,只够匆忙抛尸。
而从诊所开车到抛尸的河滩,哪怕一路绿灯、全程超速,来回最快也要十分钟。
除非,周茹的死亡时间根本不在晚上九点半到十点半之间。
她是先遭杀害,后被抛尸的。
就在贺黎筠要求法医部门重新复核周茹死亡时间的第二天早上,薛宓接到了林美美带着哭腔的电话。
她仓皇赶去,拨开窃窃私语的人群,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枯黄草丛里的花卷——
它小小的身体歪扭地瘫着,已经一动不动了。曾经柔软漂亮的三花色皮毛,几乎被撕成两半,内脏模糊地翻在外面,仿佛一个被随手丢弃、残忍开膛破肚的毛绒玩具。
率先发现的环卫工人站在一旁,语气既愤怒又无奈:“今天早上清扫到这儿才发现的。这地方正好是监控盲区,也不知道是哪个变态干的……”
环卫工人见过花卷的寻猫启事,所以立刻拨打了林美美爸爸的电话。此刻,瞧见小姑娘从刚才哭到现在,忍不住安慰道:“乖囡囡,别哭了啊……看得爷爷心里难受。这小猫……花卷是吧?它肯定知道你已经尽力找它了。它在这片草地里玩过、晒过太阳,也算是快活过。害它的人迟早要遭报应的,老天爷都看着呢……”
林美美的哭声并没有因为这样的安慰而变轻,反而在看见薛宓赶来的霎那,她积压的委屈与恐惧如同决堤般爆发出来:“宓宓……呜呜呜呜……”
她抱着薛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越来越伤心的哭声像一根越拧越紧的弦,尖锐地刺进薛宓的耳膜。
她双拳紧握,浑身发冷,一股压不住的怒火从心底直冲上来,几乎要炸开她的理智。
“美美,我会抓住凶手的。现在,我们先好好安葬花卷,送它平静地离开,好吗?”她努力压抑着情绪。
而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贺黎筠。
“我们在河道打捞证物时,找到了周茹丢失的那只博美。尸检确认,它不是溺水死亡,而是在那之前几天就已经死亡,属于死后被人扔到河里。尸体有明显营养不良和被虐待的痕迹,很可能是同一凶手所为。”
贺黎筠说完,习惯性地停顿了一下,等待薛宓像往常一样积极地和他分析案情。
然而,电话那头只有一片压抑的沉默和吵闹的背景音。
感觉到不对劲的他,语气陡然一变:“你在外面?怎么这么吵,发生什么事了?”
“……花卷……”刚刚在林美美面前强作镇定的薛宓,声音突然控制不住地哽了一下,“被人虐杀了,丢在了路边的草丛里。我们……正准备把它安葬。”
“什么?”贺黎筠的声音瞬间一沉,眉头紧蹙,“先别安葬。位置发我,我马上过来。”
贺黎筠赶到时,只见林美美的眼睛哭得通红,而薛宓似乎没有哭,她正将花卷小心地安置在一个纸盒中,周围的居民早已散去,只剩下一种压抑的寂静。
他上前仔细查看了花卷的遗体,随后转向仍在默默抽泣的林美美,温柔地开口:“美美,你愿意把花卷交给哥哥吗?哥哥会请人在它身上寻找线索,一定帮你抓到凶手,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林美美原本找薛宓,就是希望她能拜托贺哥哥帮忙追查真凶。可爸爸说,贺哥哥是刑警,平时忙得连饭都顾不上,不会管这种小事,她才一直没敢开口。
现在,听到贺黎筠主动提出帮忙,她抽噎着用力点头:“只要能抓住凶手……我什么都愿意!”
安抚好林美美,并目送她被林伟民接走后,贺黎筠转头望向薛宓,语气凝重起来:“花卷身上的伤口,和周茹那只博美高度相似。我怀疑是同一人所为。”
“你是说杀害周茹的凶手?”
贺黎筠点头:“具体还需法医比对确认。而目前我的推测是,凶手原本以虐杀动物为满足,后来欲望升级开始杀人。但现在警方侦查压力大,他难以再次对人下手,所以又重新虐猫宣泄。”
“关于周茹的尸检,也有了新发现。尸温与尸僵、尸斑的发展存在矛盾,最终根据胃内容物消化程度推断,她是在最后一餐后一个多小时遇害的。凶手显然具备法医学知识,并有条件进行冷藏处理。”
“是林修远。”薛宓冰冷地打断,指甲不自觉地深深掐进掌心。
贺黎筠怔了一下,继续说道:“他手术期间有二十分钟监控缺失,完全可能通过诊所后门潜入地下车库离开。诊所周边监控都没有拍到他外出,但后门直通商场车库。我正准备调取车库监控深入调查。”
“我去找他。”薛宓转身就要走。
贺黎筠一把拉住她的手。
掌心相触的瞬间,他却震惊地感受到她整只手冰凉得吓人。
她指骨绷得发白,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似乎正用尽了全部力气,才勉强将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暴怒和杀意困在原地。
上次薛宓露出这般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意,还是李秋华出事,她想要用幻境杀死温世谦的时候。
他不由握紧了些:“冷静!我们现在所有的怀疑都还只是推测。法医的比对结果还没出来,不能确定就是同一人所为,甚至不一定是他。等我拿到证据……”
贺黎筠原以为要费尽口舌才能劝住薛宓,就像上次她执意要杀温世谦时,两人激烈争辩了一番。
他已经做好了长久对峙的准备,甚至下意识绷紧了神经。
却没想到,这一次,薛宓只是沉默了片刻,随后抬起眼,极轻极稳地回了一个字:
“好。”
他紧绷的肩线终于松懈下来,无声地舒出一口气。
“等我消息。一旦证据确凿,会给你机会审判他的。”
将花卷的遗体送交法医部门后,贺黎筠立即着手调查商场车库的监控录像。
监控显示,林修远的私家车在整个时间段内都未曾移动过,但这并未让贺黎筠轻易排除他的嫌疑。他进一步扩大排查范围,发现同一时段内,竟另有一辆汽车曾驶出地库,并在很短的时间内去而复返。
深入调查后发现,这是一辆租的车,租车的人并非林修远,而是以虚假身份信息租赁,并于周茹死后第二天就办理了退租手续……怎么看形迹都非常可疑。
但尽管贺黎筠整理了多条指向林修远的重大嫌疑线索,但那些都非一锤定音的关键物证。
甚至,这些怀疑多数是从结果反推过程,缺乏扎实的证据支撑,难以形成完整的证据链,导致上级刑侦指挥部认为他过于执着于单一嫌疑人,已严重拖累整体侦办进度,最终推翻了原有的侦查方向,执意要将此案与沉寂多年的连环杀人案并案处理。
一周后,贺黎筠突然接到租车公司的来电,说又有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前来租车,身形与上次那人十分相似。工作人员留了个心眼,特意记下了对方提供的姓名和身份证号,请贺黎筠帮忙核查真伪。
贺黎筠匆匆记下信息,立即联网查询——果然,又是一个伪造的身份。
两次选择同一家租车公司,是一个风险极高、非常不明智的选择。通常凶手在抛尸后绝不敢再次使用同一张假证,更不会重返同一家公司租车。
除非——
凶手极度自信,甚至充满挑衅意味。
他或许认为警方根本还没怀疑到他,又或者,他根本就是一个自恋型人格的犯罪者,沉迷于“警察根本抓不到我”的幻觉中,故意再次选择同一家公司,嘲弄司法,享受这种在刀尖行走的快感。
无论出于哪一种心理,这都是逮捕他的绝佳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