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作者:
来份薯条 更新:2025-12-13 17:11 字数:3219
“姜栎?”严谨城能够听到自己的嗓音有点发抖。
空旷的大厅只有他话语留下的轻声回响,等了大概二十秒,严谨城没有听见对方的回应。
严谨城说不上来有一点焦躁,不仅仅是噩梦醒来后的空虚,还有着对此时冰冷的黑暗的厌烦。
他皱起眉头,反手掀开了毯子,他想站起来摸索着走两步再喊人,结果这么宽敞的厅房,刚走出去没超过两秒,他的小腿就不知道是绊倒了花盆还是别的什么硬物,一瞬间站立不稳,伸手什么东西都没抓到,他就这么狠狠地扑摔在了地上。
然而,落在耳里的声音却不止一声闷响,因为摔倒而连带着其他物品的掉落,空荡一下变得热闹起来,叮里哐当一连串的动静。
完..蛋...了...
严谨城根本顾不上自己额头撞到沙发角的疼痛,只满脑子盘算着刚才的动静到底有多少东西跟着摔了下来。
要是有古董那可赔不起啊...
严谨城脸皱了皱,懊悔地挤了挤眼睛。
或许是这里的动静实在是无法被忽略,严谨城很快听到了由远及近的急促脚步声。
“严谨城?”姜栎边喊着边跑了过来,还没站定,他的眼睛就倏地瞪大了,“我靠,你怎么了?!”
其实客厅这会儿并不是全暗了,天花板仍亮着排列整齐的圆形射灯,映入眼帘的就是严谨城侧身倒在满地狼籍旁,目光涣散地抬头看着某处地方。
姜栎蹲下身,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回神,严谨城。”
严谨城辨别了一下声音的方向,长吸了一口气,猛地拉住了姜栎的手腕。
抬头间,姜栎的神情立刻严肃了起来,他撩开严谨城的头发,兜着他的后脑勺凑近看了一眼,问:“你这额头是撞到了吗?怎么红这么一大片?”
“我...”
姜栎没有等严谨城说完,甚至没有思考,直接弯下腰把他横抱起来快速地放到了沙发上。
他抬脚随意地踹了踹地上的碎片,交代道:“你等着,我去拿医药箱。”
“等等。”严谨城的耳朵突然有些耳鸣,失明和噩梦叠加在一起的恐惧感让他的声音微颤起来,他不加掩饰自己的害怕,轻声道:“先别走。”
姜栎奇怪地转过身,看着严谨城仍然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不禁开始有些怀疑起来:“我爸之前找过风水大师,他说这房子风水很好,不会有鬼啊,难道说他是个江湖骗子?...”
严谨城听着姜栎站着讲话心还有些不安,他拽住姜栎的手紧了紧,而后把他往自己身边一拉,直到对方顺着自己的力道坐在了旁边,感受到温暖的身躯过后,他才长松了一口气,“不是因为这个。”
姜栎看着他,“嗯?”
严谨城听见自己的心跳狂响,在这么安静的周遭显得有些没出息起来。他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慢慢靠在了沙发靠背上,脸朝着姜栎低声地坦白道:“是因为,我...看不清。”
第16章
严谨城的夜盲症是他两岁时被发现的,原先严父严母只当他夜晚不爱睡觉才总是哭,嘴里含糊不清说的话让一对新手父母根本分辨不出含义,到最后还是严谨城的爷爷发现了不对劲,某天连夜带他去了医院。医生接诊后说还好发现得早可以及时干预,不然等长大些干预效果可能会不尽人意,病变风险也会变高。
刚确诊夜盲症的那几天家里气压都非常低,虽然严谨城太小不记事,但爷爷奶奶后来告诉他,那阵子严谨城总爱转着个大眼睛四处看,盯着他爸他妈都不舍得眨眼,大家都在说小孩是不是猜到什么了,一个个的特别担心他会不会哪天就这么失明了。
一家人就这么提心吊胆到严谨城上到幼儿园,他那双眼睛还忽闪忽闪的,视力也没怎么衰退,除了夜晚需要人陪着睡觉,其他时间都没心没肺地撒欢儿乐,于是大家伙悬在房梁顶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逐渐让严谨城学会自己在昏暗中摸索和成长。
在他的童年时期,如果有什么东西是一直不变的,那就是每天必须摄入的维生素a和c,以及永远吃不完的橙子和苹果,成为了他前小半生鲜明的记忆锚点。
会看书之后,他看的第一本书就是注音版的《假如给我三天光明》,一边害怕一边又为主人公心疼地掉眼泪,时常在想三天太短了,他都来不及记住这个世界,也害怕会忘记爸爸妈妈的脸。
小小的严谨城就是这么在自己可能会失去光明的担忧中,一步一步长成了如今可以独当一面,对待困难轻飘飘的进阶版自己。
只是再进阶也还是会有瓶颈,比如他后来一直默默拽着姜栎不让他先走,商量过后只能拉着对方的手一点点挪动着到达电源开关处,感受着姜栎温热的掌心覆盖在自己的眼皮上,轻声提醒道:“开灯了啊。”
严谨城点点头,随后炫目的亮被蒙了层纱,从姜栎的指腹里温柔地溜了进来,大约几秒过后,他才得以正常地视物。
“所以上次,我说你高度近视那次,其实是因为你夜晚看不清。”姜栎说。
严谨城低低地嗯了一声,继续坦白道:“我晚上放学都需要袁磊陪同,不然我走出校门会很麻烦。”
姜栎看了严谨城一会儿,了然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继续对严谨城的眼睛问东问西,而是松开了严谨城的手,肩膀倚靠在墙壁上,朝着他身后乱七八糟的物品和碎片扬了扬下巴,“定制的台灯、我自己烧的陶瓷摆件、限量版手办,还有我养的黄金榕...”
严谨城转过身,看着那一堆不忍直视的混乱,目光慢慢平移,直到余光再也看不见,他才清了清嗓子,“你算下我要赔多少钱。”
“赔...”姜栎故作沉思地伸出几根手指数了数,见严谨城的身体紧绷,他只好笑着将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一根手指比到他眼前,“赔我一顿饭。”
严谨城愣了愣,回头看向姜栎,“就这?”
“那还能怎么?”姜栎耸了耸肩膀,“又不是多值钱的东西,本来堆在那里就是为了让空间看起来饱满一些,况且你在我家摔了,目测是那个黄金榕的花盆绊了你的脚,那这样也算我对不起你,今天的晚饭就当我的赔罪吧。”
“还有...”姜栎指了指他额头上的伤,“我去找东西处理一下你的伤,赔罪的事情加一,你现在可以想想要我干什么了。”
姜栎说完就走了,快到严谨城都来不及回话,他看着姜栎利落离去的背影,睫毛微微颤了一下,提了半天的气这才缓缓地吐了出去。
不用回答那些扰人的问题,不用向谁解释这个病的成因,不用告诉他自己的生活会在什么地方觉得不方便,包括摔倒后难以描述的尴尬和不堪,都这么被那人云淡风轻地揭过了。
严谨城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眼皮上残留的触感就这样被覆盖,疼痛慢半拍地向四周扩散着。
他转过身仰头靠在了姜栎原先靠着的地方,笑着叹了一口气。
姜栎今天好说话得有点过头,完全跟之前一点破事就要穷追不舍的那个人分裂开来。
严谨城坐在沙发上,仰头屏着呼吸等待着姜栎给他冰敷额头。
他一边觉得姜栎人真好一边又在想要不要再买点什么东西补偿一下他的损失。
“除了这里,还有哪里痛?”姜栎忽然开口问他。
严谨城思绪回笼,闭上眼睛细细感受了一番,然后如实陈述:“眉骨痛。”
“应该没骨折。”姜栎摸了摸,“这个只能等它自己好了。”
“嗯嗯。”严谨城应道。
“你这样子晚上回去你家里人会问吗?”姜栎迟疑地看着严谨城。
“晚上回去我爷爷奶奶应该睡着了。”严谨城摇了摇头,“没事。”
“不然你今天睡我这里吧。”姜栎感觉严谨城的情绪不佳,也想不到别的办法让他开心,“我家有游戏房,我们晚上打会儿手柄?”
严谨城的作息时间表里没有可以留宿在别人家打游戏的这一段时间,他刚想开口拒绝,但张了张嘴,不知道为什么“不了”这两个字变得这么难说出口。
姜栎也没着急得到他的回答,弯下腰抬了抬严谨城的胳膊,把冰袋放到他手上,“你自己先敷着,我去让人把菜端到这里吃。”
“嗯?”严谨城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不用啊,我可以过去。”
“你好好坐着吧。”姜栎无奈地笑了一下,蹲下身把他的裤腿大喇喇地撸到了膝盖往上,他指了指严谨城有些破皮渗血的膝盖,摆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这里怎么不说痛?”
严谨城低头看了看,不看还没感觉,一看就好痛好痛,“嘶...”
“你自己上药吧。”姜栎把医药箱放在严谨城的大腿上,“我去觅食。”
“...好。”严谨城晃了晃腿,莫名觉得全身都痛起来了,于是只能妥协,“谢谢了啊。”
姜栎走到半道,听到这个话重重地啧了一声,回过头不满地冲他举了举拳头,“谢你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