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作者:菜丽      更新:2025-12-11 18:27      字数:3078
  冯逍呈气笑了,一连说了几个“好”,假若我此刻站在他面前,或许早就挨打。
  “那你听完长什么脑子了?”
  听到他问我,我不免呆了下,又骤然松一口气。对他口出恶言的同时我也自省过,是以大方地分享,“本来什么也没悟到什么,但佛经禅义句句真谛,今天突然反应过来,佛说的对,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一顿,“想我给你解释一下吗?”
  “……”
  通话结束前冯逍呈又被气笑了。所以快乐对他来说易如反掌嘛,他总是能笑口常开的。
  -
  “你没事吧?”
  余则不知道怎么找过来,走到我面前询问。我还未回答,他便又面露难色,“我有事得回青合一趟,你自己出站回家没有问题吧?”
  消化了几秒,我抬手抹一把脸,“我没事。”
  安静了一会儿,对比后意识到自己的冷漠,我便随口问:“倒是你,挂了电话就要赶回家,是急……”
  余则点头。
  四目相对,我终于迟滞地想起某种可能性,不禁吞咽了一口,咽下到嘴边的敷衍关心。
  他看着我,冷静地说:“我外婆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摔了一跤,舅舅想我回家看看她。”下一秒又补充,“你们住的那个农家乐,老板是我舅舅。”
  “好巧啊。”
  我面不改色地应了句,抿了下唇,“我突然想起来,好像有东西落在那了,得回去一趟,要不然……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这才是惩罚。
  我以为我贪心、执迷给自己带来了痛苦,却不知道我不清醒、不理智的头脑在选择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获取信息时,才是埋下隐患。
  但我真的没有想到吗?我只是不愿意将那种概率性的因果放置到自己身上。
  我们是打车返回的,我沉默地坐在离余则很远的位置。
  那番说辞,他自然没有全信,但也无法反驳,因为我除了一支手机,什么也没有,说忘了什么都可以。
  “我舅舅说,下午外婆一个人找到我爸,大概是吵了几句。”余则停顿片刻,解释,“我爸对我不太好,我外婆很讨厌他……我也是。”
  出于心虚我没接话。
  余则仿佛一直寻找出口的人,在逃出生天后前言不搭后语地向我倒了许多话。
  或许因为担心,也可能他将我折返的事情算在了他自己头上,误以为我想陪着他。
  我焦心地听他倾诉,倏忽感觉到烦恼,怎么办,他不会以为我们俩就成朋友了吧?他,好像确实没有什么朋友,但是我有啊,如果、如果赵子怡还肯原谅我的话……
  都怪冯逍呈。
  狭小的车厢内响起一声叹息。
  大概是我的。因为我最后才想起,继对冯逍呈口大言不惭之后没几分钟,我就要回去面对他。
  他会嘲笑我的,也可能无视我。
  都很丢人。
  终于,我承受不住地用一只手捂住脸,碰了下余则的手臂,打断他,干巴巴地说:“我好像有点晕车了,我们安静一会儿好吗?”
  “不好意思,你休息吧,但你真的没事吗?你脸色很难看……也很红。”
  我简直要怀疑余则是故意的了。
  可是各种情绪带来的晕眩感使我无法分辨,只好顺着座椅摊成一团,拒绝交流,崩溃得很安静。
  出租车行驶在暮色中,没过多久,司机放了一首歌。
  -
  车开到农家乐门口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我跟着余则走进去,在他进入奶奶房间后我顿了一下,还是没有进去。
  余则寥寥几句,我大概能猜到奶奶是如何辗转难眠,才会在他离开后独自找到余则的父亲。
  因为她没有办法,也认为自己没有立场面对余则,即使不相信,也想去质问那个男人,问问他,余则姑姑,他妹妹是怎么照顾小孩的,才会让余则在初中时被排挤,分明那里就是余则姑姑上班的地方……
  对啊,为什么会这样。
  脑海模拟着可能发生的场景,我心中那种模糊不协调的感觉再次冒出来。
  但我没有继续往下纠结。面对自己的错误,绞尽脑汁去翻找对方的马脚实在太过于卑劣了。虽然这个错误就是我始于不信任他而犯下的。
  所幸奶奶只是扭到脚。
  待余则从里面出来,我立刻对他说:“你来一下,我有话想跟你说。”
  余则很配合地走到门口的路灯下,推了下眼镜,等我开口。
  一下午没有喝水,我口干舌燥,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才说:“对不起,你外婆会扭伤脚应该跟我脱不了干系,因为我和她说了你初中的事……所以她,所以她才……”
  然后我就卡住了。
  说实话,我有点混乱,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刚才在车上他对我说的话根本没进脑子。他有告诉我他家里的事吗,如果说了,又具体到什么程度了?我该怎么表达才不会露馅?
  “没关系,我知道。”
  我愣了一下,又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知道什么?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那天我说得那么直接,肯定让你紧张了,你跟外婆打听我的事情了对不对?所以她才跑去找我爸,只是我爸喝得烂醉如泥根本没有办法交流,她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才扭伤脚的。”沉吟片刻,他才继续,“我不会怪你,其实我对你没有恶意,只是……”
  只是什么?
  他习惯性推了下眼镜。
  “没什么,你知道我原谅你了就好,别担心,我外婆没事,我已经跟学校请过假,大概会留下陪她几天,免得她自己胡思乱想。你呢?你的东西找到了吗?”
  又来了。
  这难言的憋屈感。
  我只是想坦白,可不是来找他认罪伏法的,他怎么还原谅我啊?
  我请求他原谅我了吗?
  这种憋闷、迷茫的感觉一直持续到我同他分开,在楼梯的转角听到冯逍呈的声音为止。
  冯逍呈像是要躲在那里吓人,声音也幽幽的,“你又回来干嘛?”
  我被他吓一跳,没好气,“假都请了,不休白不休,你管我。”
  “当然没有,你现在那么厉害,谁还敢管你。”
  冯逍呈没骨头似的靠在走廊的桅杆上,平静地看着我,手指将金属桅杆敲出一声脆响,他转头微微一笑,“不过,你怎么知道我真替你请假了?”
  对话结束得很突然。
  盯住他若无其事离开的背影,我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咬了咬牙,追上去踹了他一脚。
  冯逍呈这个神经病。
  他明明就请假了!
  挂掉班主任的电话后,我一直在心里骂他,直至我回房,在另外三个男生错愕的视线里拿上衣服,走进浴室。一个冷水澡后,才冷静下来,随之而来的是疲倦。
  我在自己的位置上躺好,用被子闷住头,沉沉睡去。
  然而半夜我就被饿醒,只好用温热的手掌捂住胃,但它的抗议一声比一声响。
  聂齐齐忽然坐起来,暴躁地“啧”了一声,转头怒目而视我,半分钟后他抬手,挠了挠头,声音嘶哑,“我有方便面,你,吃不吃?”
  “……谢谢。”
  -
  接下来三天,我真正算得上是休息。
  白天睡,晚上睡,不然就是呆在房间里玩手机。
  余则白天会过来,我经常在走廊上看到他陪奶奶在院子里晒太阳,嗑瓜子,拉家常。他面孔时常带笑,但却不见得有多高兴,仅仅是很礼貌很耐心……原来他和他外婆是这种相处模式。
  不知道为什么,我瞧着这场景十分眼熟,直至碰见几次后我才想起。
  刚来的时候,我就是这样陪着老人,不过现在看来,奶奶确实比那时候笑得更开心些。
  难怪一开始,我还没怎么卖乖,她就对我另眼相待。
  至于冯逍呈,他没有再来找我,我也没有找他。我们只有到饭点才会碰头,因为用餐时我依旧坐在他旁边。
  虽然他身侧就是他的新女朋友,但我没有避开的理由。我专心吃饭,一点都不关心他们有没有在饭桌上眉来眼去。可是回到房间后,我有时候会不自觉回忆,观察、分辨饭桌上出现过的声音。
  我发觉心中仍旧有种隐秘、不切实际的念想。它一闪而过,存在感极强,致使我陷入深深的困惑以及自我鄙夷……
  我无法得出结论。
  最后我想,不管他们有没有在一起,他都不喜欢我。
  返程的当天,午饭后,我抱着衣服来到冯逍呈的房间门口,敲了一下门,门被打开。
  “我没有行李箱。”
  冯逍呈让了一下,没有说话。
  于是我打开行李箱,将叠好的衣物整理进去,最后剩下几双袜子,我拉开隔层上的拉链,正要放进去,却发现里面已经装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