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作者:
酷兒橙 更新:2025-12-11 18:26 字数:3246
“您好。”他定了定神,从口袋里掏出周竞诠的手机,递过去,“这是您儿子的手机……他出门太急落在我这儿了。我接到医生的电话才赶过来,可我现在没法联系到他,您看,有没有办法联系到他上班的地方?”
女人接过手机,擦了擦脸上的泪,“我……我倒是知道他一个同事……”
汤遇扶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他看着女人拨通电话,语无伦次地向对方说明情况。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周竞诠的声音,对面似乎在确认情况,最后一句,汤遇听清了——
“我的手机怎么在你那里?”
许雅芙抬头,眼神复杂地扫向汤遇,低声答:“你有个朋友来医院了……”
结束通话后没过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缓缓开启,一位医生从中出来,许雅芙立刻迎上前去:“胡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
那位医生摘下口罩,神情凝重:“孩子的情况不太乐观,长期用抗炎药导致心脏负荷过重,引发了急性心力衰竭。如果要继续为后续心脏移植的争取时间……一是继续保守治疗,调整药物剂量,尽量拖住病情,但说实话,拖多久我不敢保证……二是立刻做介入手术,植入临时起搏器,缓解心衰急性风险。手术有一定风险,术后得进icu严密观察。费用大概七到十万左右,具体看icu时间和用药。您得尽快做出决定,时间拖不得……”
“……”
许雅芙哭得泣不成声,说要给儿子先打个电话再做决定,可当她再给那个电话号码回拨的时,那边却迟迟没有接起,时间一点点流逝,医生在旁边也忍不住催促:“许女士,孩子等不起了。”
汤遇站在一旁,心脏也被揪紧。他作为一个旁人、一个外人,甚至想要替手术室里的那个陌生女孩作出决定。他想起自己的母亲,如果地震当晚,并非只有钟毅文一个人赶到,如果他也在……那他一定会选择继续抢救,而不是选择签下那个放弃治疗的同意书。如果还有一线生机——他的声音陡然冒了出来:“尽快手术吧。”
许雅芙抬起头,泪眼婆娑,满脸的犹疑与为难。汤遇读懂了那一丝迟疑,他说:“如果是钱让你们为难,那我可以帮忙垫上。”
女人攥住他的手,眼眶又红了:“这……这……”她哽咽着,想说感激,想说感谢,想解释什么。
汤遇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
“只是替你们垫上,这钱你儿子是要还的。”
周竞诠赶到医院的时候,陶植乐还没出手术室,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门口、双眼无神的许雅芙。
“竞诠……”许雅芙抬起头,整个人像是忽然有了依靠,一下子扑进他怀里,失声痛哭。
“……”周竞诠僵住了身体。
汤遇呢?他怎么没有看到汤遇?
他正要开口问,不远处电梯叮的一声开了。
汤遇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叠单子。他径直走到周竞诠的面前,将单子塞到男人的手里:“手术费已经交了。”说完,他独自站到了一旁,目光撇向别处。
周竞诠低头,目光落在那单子上,“……”
此刻,一声简单的“谢谢”,有千金那么重。
时间在沉默中一分一秒流逝。三个人坐在手术室门口,直到手术室的门终于推开,护士喊了名字,他们才一起迎上去。
陶植乐被推了出来。那位胡医生简要交代:手术还算顺利,先做了介入处理,今晚是关键期,等情况稳定了,再从icu转普通病房。
许雅芙连声应着,三人跟着推床的护士,匆匆走向电梯。
电梯里,汤遇站在推床一侧,望着那个氧气面罩下的面孔……他莫名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想着想着,手心一热——
周竞诠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那只手掌是如此干燥、温暖,他侧过头。
男人的视线与他短暂交汇,又很快移开。汤遇自诩是一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但此时却没能读懂周竞诠的眼神。他的掌心被对方紧紧握了一下,又很快被松开。
“叮——!”电梯抵达。门缓缓开启,病床被推了出去。
在icu门口,医生一切交代好之后,许雅芙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想起了什么。
她犹豫着对汤遇说: “……今天真的谢谢你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汤遇的视线在周竞诠脸上顿了顿,然后淡声道:“汤遇。”
许雅芙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犹疑,欲言又止,“你和竞诠是……?”
若只是朋友,未免太过慷慨,这么大一笔手术费,说交就交。但若不是朋友……两个男人,又能是什么关系?何况眼前这人模样出众,气质不凡,怎么看都不像普通人。
周竞诠接过许雅芙的话尾,说:“朋友。他是我的朋友。”
听到这话,汤遇的笑容僵住了。
朋友。朋友?
他当然知道,他们的关系无可厚非,但这两个字就是不能从周竞诠的口中说出来。就是不能——不允许。他的笑容继续,“我们谈不上是朋友。”
“我是他的上司,新工作的老板。”
话罢,他似笑非笑地来到男人身边,轻轻勾住对方几根手指头,又松开。
“哥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回头见。”
第40章 光明正大
周竞诠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血液都烧干了。刚才那一幕,他不需要确认,就知道全被许雅芙看在了眼里。他该如何解释,他的手机为何会在清晨落在一个男人的手里?他该如何解释,他的新工作是什么?他该如何解释,他刚刚被一个男人用那样充满性暗示意味握了手。
许雅芙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难堪、无措,甚至有一丝慌张。她掩饰声音里的不自然,开口道:“竞诠……你又找到新工作了吗?”这话太苍白太无力了,她艰难找补了一句:“你……记得把手术费的钱还给人家……”
她的声音哽住,表情再也挂不住了。
她怎么会不明白?
她怎能装作看不见?
原来之前那些钱就是这么来的吗?她想问些什么,却怕答案让她更加无地自容。
她背过身去,掩面痛哭。
陶植乐直到深夜才脱离危险,周竞诠回到家时,已是午夜。客厅没有开灯,电视机孤零零亮着光,茶几上散落着零食袋和喝空的易拉罐。汤遇蜷在沙发里,双腿蜷起,手里还攥着一包薯片。
“怎么不开灯?”他顺手打开客厅的灯。
刺眼的白光骤然亮起,汤遇被晃得啊了一声,大声抱怨:“太亮了,关掉。”
他的手在开关上顿了一会,最后按灭。
屋里重新沉进昏暗,电视机里的光影在汤遇脸上投出各种颜色的光。
周竞诠缓缓脱掉外套、围巾,几步走到沙发前,“吃晚饭了吗?”
“别站这儿,”汤遇皱着眉,挥挥手,“挡着我视线了。”
“……”
他伸手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
电视画面黑掉,客厅一下陷入寂静。
“你干什么!”汤遇坐直,将手里的薯片袋朝他砸过去,“我正看到关键地方呢,你关什么电视!”
“汤遇。”他猛地攥住汤遇的手腕,低下了头。
“……”
他该如何开口?今天若不是汤遇,陶植乐可能撑不过今晚、他们苦苦等待的希望就要付之一炬……他应该该由衷感激汤遇,讲出一些感谢的话语来。可他——
他做不到。
——汤遇当着许雅芙的面刻意展现出那种暧昧姿态,宣告了他们之间见不得光的关系。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胸口被剜出了一个血淋淋的大洞。他愤怒、他羞耻,他觉得自己被背叛。他想,这个人怎会如此卑劣,就连他的母亲也不肯放过。
以前,他真的很感激汤遇,感激汤遇闯进他的生活,让他得以维持生活的平衡,让他能在赎罪的道路上再往前走一步。直至今日,这份感激一直是纯粹的。
可现在,它终于变质了。
在那些阴暗潮湿的缝隙里,这份感激悄无声息地生长,长出一种生命力顽强的霉菌,一点点蔓延,占据了整个心脏。它不再只是感激。
它变得沉重、发苦,生出一支由羞耻、厌恶滋润而成的枝芽。
他开始恨,恨自己的无能,恨命运的不公。他不是圣人,他怎么能不恨?
今天许雅芙的眼神,让他彻底看清了自己究竟成了什么样子——
一个彻彻底底的罪人。
一个罪加一等的儿子。
“你今天……在医院,为什么要那样做?”他竭力压低声音,仍止不住语气里的颤抖。
汤遇轻笑一声,“我做什么了?是及时让你赶到了医院,还是主动给你妹妹付了医药费?”
他握住汤遇的手腕,“汤遇……汤遇,我真的很感谢你为我、为我妹妹付出的一切。过去这几个月,都是因为你的那笔钱,才让她有资格在医院等待一颗未知的心脏……”如果此刻他能把真心掏出来给汤遇看,那他会毫不犹豫这样做。“但今天你为什么要当着我母亲的面……为什么一定要在那样的场合下,做出那种不合适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