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作者:
八风来才 更新:2025-12-11 18:26 字数:3196
柏松霖没再说什么,排队等着,两只眼一只看郁美妞安抚准备打针的金毛,一只紧盯许槐。
许槐在他视线的关注下走到笼子跟前蹲着,里面有只暂存在这儿的边牧。他摊开手掌,边牧隔着金属丝用鼻子顶了顶许槐的掌心,又轻轻舔了一口。
许槐没躲,还伸手指进去摸它的鼻头。对于这样的笼子,他的心已经不怕了,只有身体还没彻底摆脱恐怖的记忆。
两只小狗默默隔笼对望,过了一会,柏松霖叫他道:“来。”
许槐看过去,见诊疗台上的金毛夹着尾巴要逃。它的主人是个新手,还没摸到和它相处的门道,柏松霖在一旁帮忙。
许槐立马过去接手趁乱骑到柏松霖脖子上的后福。柏松霖腾出手环住金毛的脖子固定,另一只手抚摸它的颈部和后背。
这是相当有经验的手法,金毛挣脱不出,火车进站似的呜鸣一声就从了。抓后福更容易,单手拎着,稳稳当当。
后福在柏松霖肩头歪着脑袋打针,乖得像玩具狗,等结束了被许槐抱过去才瞬间变脸,“呜呜”地直哼哼,额头抵着许槐的脸颊拱来拱去。
“就是个戏精,”柏松霖瞥它一眼,“这会儿突然哪哪都疼了。”
两人付账出门,后福一下地就奔鲁班去了,俩小狗光速逃离院子。金毛的主人牵狗上车,跟柏松霖道了个谢。
“小事。”柏松霖说,说完对上许槐睁得滚圆的眼睛。他把手伸下去,绕过脖子顺下巴摸了摸许槐的脸。
也是摸大型犬的手法,许槐没忍住偏脸去蹭柏松霖的掌心,干燥温暖,舒服得让他恨不得拱起脊背。
“霖哥,”许槐偷亲柏松霖的指缝,“你以前是不是养过大狗?”
“没有。”柏松霖用指头去夹许槐的嘴唇,夹起来还要使坏地捏一捏,“我小时候院里有只狗,个头跟鲁班差不多,我爷去了没多久她也老死了。柏青山当时想过再养只大狗,看个院、陪他作伴,我俩还去找过,没遇上合适的,后来就搁下没养。”
柏松霖说话的时候手一直没停,给许槐捏巴得浑身小汗毛都痒,他没忍住跨到柏松霖对面抬起胳膊,勾着柏松霖的脖子倒退着走。
“赖唧什么,”柏松霖一面说一面用一只手攥住许槐的手腕,嘴上凶他道,“一会儿有人出来看你还赖不赖。
几乎就是话音刚落,阚璟珲家的院门应声打开,阚璟珲搭着陈序元的肩膀迈出门槛,正和他俩对上。
许槐还以脚尖微微离地的状态吊挂在柏松霖身上,姿势要多暧昧有多暧昧,很不清白。
“回来了。”
鸦雀无声的相视后,柏松霖率先开口。许槐听见阚璟珲应了一声,不敢回头,先紧着往下蹦。
蹦跶了两下没落地,他直接“啪”一声打在柏松霖的手背上。
陈序元没憋住笑。
“珲哥。元儿哥。”
许槐站好叫人,因为头没抬起来,他看的压根不是两人站的位置。陈序元笑得声音都抖,很不厚道地对他说:“元儿哥在这儿呢。”
许槐生无可恋地盯着他的鞋面转了个角度,头还低着,耳朵尖比陈序元的新外套颜色还正,标准的红得滴血。
“我们回来住一阵儿,”阚璟珲没再刺激许槐,拍了拍陈序元,贴心地转移话题,“小年的时候跟序元儿去临北过年。”
三个人聊起家常,从临北气候聊到买什么年货,再七绕八绕聊到陈序元主演的电视剧。许槐没说一句话,像个家长遇到熟人唠嗑时的小朋友,听是听不进去,走又不好意思走。
只能装鸵鸟。
好不容易捱到闲聊结束,许鸵鸟被阚璟珲点名:“小槐,序元儿的新剧春节上线,到时候没事,你和松霖可以一块看看。”
许槐说一定,乖乖看着阚璟珲揽着陈序元走远,非常不客气地回头瞪柏松霖。
“都怪你乌鸦嘴。”
“嘿,”柏松霖被这小鸵鸟颠倒黑白的本事气笑了,他上前一步道,“你再说一次怪谁?”
许槐不说,扭身向小院小跑而去,柏松霖三步并作两步去逮他,两人撞开大门进了院中央。
俩小狗立在正屋门前,屁股朝他们猛摇,头却还冲着屋里,耳朵竖着,是有陌生人在时的状态。
柏松霖慢下脚步。柏青山听着开门声从正屋出来,看了看他俩,对许槐说:“你大伯来了。”
柏松霖跟着许槐进门,原本坐在沙发上的人站了起来,眉眼和许建平很像,但站得笔挺,打眼一看透股温沉正气。
许槐走过去,柏松霖比他的动作更快,站到茶几边上添水。
“许建业。”那人对柏松霖道,旋即又看向许槐,“小槐长大了,还认得出大伯吗?”
许槐点头,手虚握着,手指头在手心抠了抠,叫了声:“大伯”。
许建业立马应下这声大伯,和许槐同时坐下,面对着面,许久相顾无言。
伯侄俩有近十年没见过面了。
许建业沉默地打量许槐,曾经穿着不合身衣服的小豆丁已经长成了年轻小伙,神情很舒展,脸上也光润润的,没了菜色。
一旁的柏松霖站着没动,眼睛半抬,身体呈防守状侧向许建业。
“大伯,”许槐轻轻抿着嘴,主动打破略显尴尬的气氛,问道,“是我爸让您来找我的吗?”
“不是。”许建业稍微挪动了下身子,搭放在膝头的手交握着搓了搓,“你爸出了点事。”
许槐闻言抬起眼,听许建业说许建平月初在朋友家打牌喝酒,醉醺醺地回到家里,不知怎么抄了把刀上山去了。凌晨山道上有薄霜,他走的小路,没踩稳摔进了路边的土坑里,就那么迷糊着睡了过去。
“亏得是那土坑背风,人躺在里面没叫冻死。第二天有人路过发现把他送去医院,他的左脚和右手手指冻坏了,恢复不了,只能做手术截去。”
许槐“嗯”了一声,蹙着眉听完了,没什么表示,情绪也看不出波动。
许建业端起杯子灌了口水,握着杯子没放下。
“你爸现在还在医院,再养养,我想带他回垅西去。这些年他也没个正经营生,残了就更难讨生活,我退伍以后在垅西开了个修理店,到时候让他给我看看店,当个小工。”
许槐的眼皮颤了颤,没说话,好像在等待许建业说出最关键的一句。
许建业看着他,手在杯壁上用力攥了两把。
“我计划是下周周中就走了。走之前,你想不想去看看你爸?”
“不想。”许槐毫无迟疑。
客厅里的空气再度安静下来,伯侄两个似乎同时松了口气。许建业把杯子搁下,表情有点怅然,但并没有太多意外。
“他养过我,以后有要用钱的地方您跟我说,我能尽多少力就尽多少,不会让您一个人吃劲。”许槐看了杯子一眼,慢慢地把话说完,“但我不想再见他。”
许槐没说许建平拿着刀上山可能是要去找谁,他的两颗眼珠微微缩着,里面闪着戒备。
“不想见就不见。”然而许建业只是这么说,“挣了钱先给自己花,他是我弟,我管他是应该的,别想别的。”
许建业说着摸了把许槐的圆脑袋,手很厚,还是那种粗粗的触感。许槐不自觉坐直身子顶了顶他的手,想起很多年以前,他最喜欢大伯回家来看他。
短短一个触碰,因为时间和距离产生的隔膜软化下去,柏松霖不动声色地退回几步,站到许槐身边。
许建业注意到了,他很认真地看了看他,对许槐道:“你爸的院子我准备租出去,这几天正在收拾。你还有没有要拿走的东西?有的话,可以跟我一块回去。”
这回许槐说“好”。
第78章 邻县旧事
一天后,柏松霖和许槐去了上关县,县城与下关县隔山相依,开车也就四十分钟,绕了大半座山。
开进村道,远远能看见许建业站在院门口等。他身后的院墙很破旧,有股朽气,与周遭院房格格不入,好像还是二三十年前的样子。
柏松霖停稳下车,看了眼院外环境,不易察觉地挛了下眉心。
“这外面以前是个垃圾场吗?”
“不是,”许槐顺着他的方向看去,院墙外空出一片,现在干干净净的,“许建平习惯把垃圾堆在那儿,时间长了,味道老散不净。”
柏松霖没作声,跟着许建业和许槐进院,一路上全是杂物,看不出年代的油瓶子,坏得完全不能用的老家具,东一件西一件,让不大的院子像个废品回收站。
院里一排矮房,土砖墙,一半熏黑了,一半是旧不拉叽的灰黄。房顶的瓦掉了两溜,窗户三格一扇,老旧的插销式,风大点就“嘎吱嘎吱”地响。
这破玩意儿能挡风防雨吗?看着丁点都不暖和。柏松霖眉头越皱越深,他小时候院里的条件也比这儿好。
三人进屋,许槐的房间在西头,比杂物间大不了多少。因为西屋阴,没太阳的时候光线很暗,柏松霖有一会看不太清屋里有什么,只觉得很潮、很冷,跟个地窖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