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作者:八风来才      更新:2025-12-11 18:26      字数:3117
  许槐晕晕乎乎挂在柏松霖身上,声音小小的,跟梦话差不多。
  柏松霖凑过去,听他哼哼着:“反正……我是为我的心……里面有小院,有你,你还在最中间……最最中间……”
  许槐阖着眼笑一声,傻傻的小醉狗样儿,感觉腿根处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就摸摸索索在大树身上调整。
  可怎么调整也硌。还烫,烫得他有点难受。
  “学哥……我、你,我的心,你现在知道了吧……”
  第39章 回学校让我
  太阳升高,新一天许槐是醒在了自己床上。屋里三个都不在,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堆在床尾。
  一看手机,十点半了,从来小院到现在他还没这么晚起过。
  许槐一滚坐起身,挪到窗边撩帘儿往外看。
  院子里吵吵嚷嚷的,人都围在大门对面的核桃树下。
  许槐快速收拾洗漱好,出门奔核桃树去。柏松霖挑着长杆摇晃树枝,高处的核桃噼里啪啦往下砸。
  等他收了杆,邵原、秋怡明、闻砚临三个立马去捡,手一扬往小筐里扔。
  地上已经摆了两个篮子,里面满满当当,全是拳头大小的青皮核桃。
  柏青山说今年涝,核桃烂了好多,长得不如往年,但低处高处一拢还是不少。这种刚下的核桃很鲜,核桃仁上的黄色嫩皮能直接撕掉,吃着是脆甜的。
  三个人捡得差不多了就坐地上拿石头砸着吃,手都吃得黑黢黢的,许槐看着就笑。
  笑到一半,柏松霖过来了。他赶紧移开眼,昨晚半醉不醉时候说的话、做的事全浮上来,太清楚了,完全没法骗自己是梦。
  许槐听到柏松霖轻笑了一声。
  他偷偷瞟回去,眼睛突然直了,没忍住凑近去看,伸手摸了摸柏松霖的下巴。
  上面有点点胡茬,很浅、泛着青,让柏松霖看上去和平时很不一样。
  “难看吧?”柏松霖不用问就知道许槐是摸什么,他自己也上手摸了摸,“早上没来得及,一会去刮。”
  许槐摇头,眼睛盯着柏松霖不放,好像新认识了他一遍。
  又是那种小狗看肉骨头的眼神,眼里都冒光。柏松霖推开他一点,说厨房有小饼,叫他去吃点。
  “……”许槐上手扒拉柏松霖的脸,“我不饿。”
  柏松霖和许槐对视,几秒后移开眼瞧了瞧地上专心吃核桃的几只,犹豫地压低声问:“你觉得我有胡茬更好?”
  许槐说:“都好。”
  柏松霖评估了一下这话的真实性,开口道:“那我现在就刮了。”
  许槐拽着不让他走。
  “呵,”柏松霖冷笑一声,觉得自己算彻底识破他了,“那我留满脸络腮胡。”
  “不行!”
  许槐断然拒绝。闻砚临和秋怡明闻声看过来,不过一瞬又匆匆低下头去。
  “我就留。”柏松霖说着把许槐的两只手拉下去,手腕上戴的矿石珠子随之晃了晃。
  许槐说绝对不行。
  这么敛静持重又带点痞的气质,必须得是浅浅一层青茬才能呈现。
  “你真的别动它,那样不行的。”
  许槐挣不出手,急得用嘴唇轻轻贴了贴柏松霖下巴上的胡茬。柏松霖退开一步叫他现在就去厨房吃东西,眼睛四下看了看,皱着眉,样子特别凶。
  其实半边脸上的肉都在往上提,差一点就要压不住。
  许槐被驱赶了,一步三回头地去厨房垫巴了两口,吃完就赶紧出来,生怕好东西被不开眼的糟践。
  还好柏松霖没真动胡茬,就是看见他眼皮也不抬,一脸“我不跟没审美的人说话”的表情。
  午后食饱魇足,柏松霖开车带许槐四人去县里转了转。这时节风不凉不热,开窗吹最舒服,许槐坐在副驾驶几度快要睡着。
  不困,就是人懒懒的很满足,会想闭着眼睛。
  开车到地方,县里的中心地带小到不用两个小时就能逛完,还是优哉游哉的逛法。许槐和室友都是县里出来的,一边逛一边说这儿的街景、店铺和他们那儿也差不多。
  只有秋怡明所在的榆朔县是个大县,面积跟岐城市差不多大,全县遍植榆树,绿化覆盖率极高,东南西北又连通名山古刹,交通便利,在州山省算是比较少见的、以旅游业为支柱的一个县。
  秋怡明说他们县最著名的就是三座古塔,全木塔、琉璃塔、回音塔,围池而建,千年不倒,水面上三塔相对的美景引得无数人前往打卡,常年游客如织。
  柏松霖早就听说过榆朔木塔,人称其“远看不朽木、近看万朵花”,形容它的高耸坚固和工艺精细,但一直没机会亲见。眼下木牌楼业已完工,视频也剪得差不多了,他觉得把它列作下一个雕刻对象正合适。
  转到四点回来,几人步行上了金顶山。
  立秋一月,山上还没那么浓墨重彩,绿仍是主色调,不过已有零星的红黄散布其间。上是熟透的酸枣随手可摘,下是菊科植物,沿途开得烂漫。
  更高枝上还有山楂和柿子,半生半熟,等待时间着色。
  爬到半山转弯,秋怡明去一旁接电话,说了一会走回来拍拍许槐,举着手机让他看屏幕。
  屏幕里赫然是老李的笑脸。
  “小许槐,”老李叫他,“还记得我这个老头子吗?”
  怎么不记得,许槐的眼睛瞬间发涨。老李是他们的专业课老师,五十出头,早年经历很丰富,据说是泥腿子经商下海,倒腾木头生意,富过也赔过。人到中年老李转换路线,考了大学,毕业后留校任教,混职称不积极,打羽毛球倒积极,年年包揽校羽毛球大赛一等奖,是学生们公认的顽童老帅哥。
  “李老师,”许槐冲老李摆手打招呼,“您还挺好的吧?”
  “好,”老李笑得更开,脸上的褶印跟着多了几条,“怡明跟你说了没,我去年终于混上教授了。”
  许槐点头,昨晚他是听秋怡明说过。当时闻砚临还在旁边递酒,说老李这没帮没派的能评上真是不容易,听说他带过的历届学生还包了个厅给他庆祝,顺带连五十大寿一起庆了。
  老李一向就得学生心,许槐不意外。虽然他上课考试没放过水,带学生做课题做项目更是把得挺严,但这人肚子里确实有货,丰富经历又给他锻造出一种风里雨里掌舵人的娴熟范儿,很容易让你边抱怨边佩服。
  最关键的是人好,乐天达观,没变多油。
  对人、对事都有股实诚劲,很善。
  “听怡明说你过得也不错?”正想着,许槐听到老李问,“什么时候回来学校让我?”
  “以后回去。”许槐说,“回去了就去看您。”
  “别以后,”老李不收空头支票,“就这周五。周五跟怡明一块回来,他做项目,你过来看我,顺带留下把毕业设计做完,其他有什么欠的,该补就补。”
  许槐沉默了一会,轻声说:“老师,我把手头的事安排好了再回去……”
  “那就这两天抓紧安排。”老李咬定归期不放松,“以后咋样先不提,你大学三年多陀螺一样过得那么累,总得拿上学位证吧?”
  看他抿着嘴没说话,老李很快又追了一句:“至少让我看看你的手艺退步没有,做的东西还能不能给满分。”
  许槐听了很羞赧地一笑,羞赧里也有点自豪。大三那年除了专业课,老李还带过他们木工制作的实操,当时他对许槐交上来的东西非常满意,从小作业到最后的结课作品一律给了满分,还在几个班上来回展示,毫不吝啬地夸赞,那级的同学人人都知道。
  老李看见笑就当是同意,留下一句“那就这么说定了”,即刻挂断收线。
  许槐“哎”都没来得及“哎”出来,愣愣看了灭屏的手机两秒,物归原主。
  柏松霖上前揉了把他的后脑勺。
  当晚许槐他们又闲聊到深夜,你一句我一句也能没完没了扯出老长。聊完三个室友睡了,许槐不出意料再次失眠,干躺着,睁眼对着天花板数秒。
  一秒,两秒,他能听到客厅的挂钟在走字,越走越快,和心跳逐渐趋同。
  好像原本的一秒被掰开揉碎、分裂增殖成了无数秒,快得让他烦乱。
  屋外墙角,一只蛐蛐火上浇油地叫了几声,停一会,又蹦跳着一路穿过矮墙,跃向偏院休息间的窗沿。
  窗没关实,里面纱帘轻摆,柏松霖还醒着,正捻着手腕上的珠子入定。
  小小两颗,圆滚滚,手感跟送他手串的那个人一样讨喜。
  那个人……
  那个人今天从山上下来情绪就不高,打蔫儿小狗似的,装笑都装不像。
  发信息也没回,压根没看手机。
  跟几个室友进了屋里说话,全程没听见他讲几句。
  现在灯熄了一个多钟头了。
  他应该睡下了吧?
  柏松霖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想,其实心跟着珠子走,在那个人身上转来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