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作者:落鳍      更新:2025-12-09 12:35      字数:3201
  徐闯是有私心,他不想别人给霁雨晨换药,不论是昨天的护士还是今天的医生,那样私密的地方他不想别人看到。
  徐闯知道自己这种想法很龌龊,医者仁心,不该被这样审视,可他控制不住。
  对面的人思忖些许,又看了看屋里,回答说可以。他将注意事项告知徐闯,留下了必备的药用品,嘱咐有问题可以随时打电话。
  徐闯拿着东西回屋,见人正坐在沙发上,手心轻抚着伤口上的纱布,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走去跟前蹲下,像只温顺忠诚的大型犬抬头凝望主人,问霁雨晨:“想什么呢?”
  霁雨晨垂眸思考,觉得这样的伤口肯定会留疤,就算不会,皮肤也会跟以前不一样,应该会很丑。
  他这么想着将裤腿放下来,用左手捂住自己的右手手背不让人看。
  徐闯将这一连串的动作尽收眼底,小心拉住霁雨晨的手,放到脸边,歪过头去蹭了蹭,
  “不会留疤的,相信我,只要按时换药,很快就会好的。”
  -
  徐闯在这个家里住下来,霁雨晨指了一间卧室给他,和自己的房间差不多,陈列布置都如出一辙。
  事实上他也只是在房子里随便找了一间住,林澈给他找的这处地方太大,一个人住显得颇为冷清。
  周末在睡梦中飞速度过,霁雨晨工作日要去公司,徐闯便也回咖啡店打工。他跟彭成请了一个小时假,早上送人出门再去上班。
  霁雨晨穿上西装又变回那副清冷疏离的样子,眉眼间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倦色。
  他站在门口,回头看向徐闯,眼神好像在问:“你会在这等我回来吗?”
  徐闯揉了揉霁雨晨的发顶,柔声道:“晚上见。”
  白日时间消磨得快,临近开学,咖啡店的生意日渐红火,营业额翻了两倍不止。
  徐闯今天跟彭成搭班,两人几乎没有停下休息,都像打了转的陀螺一样半刻不停的忙碌。
  他们一气儿忙到午后一点多,送完一波小高峰,徐闯就着间隙开仓检查咖啡机里的豆子余量,看是否要加一些。
  彭成也算松了口气,走过来靠在旁边的操作台上。
  “诶,“他碰了碰徐闯的胳膊,“你那位朋友,他没事吧?需不需要我去看看,也算尽个心意。”
  徐闯添豆子的手停顿了下。他知道彭成是好心,但是照霁雨晨的性子,该是不愿跟任何人产生交集。
  他勉强笑笑,婉拒了彭成的好意,对面表示遗憾。
  其实徐闯一直好奇,霁雨晨除去工作的时候都在做些什么,跟怎样的人来往?他好像没有朋友,或者根本不需要朋友,身边的人从来只有工作上的关系:司机、秘书、下属,就连上门的家庭医生也跟家族企业有关。
  徐闯不知道这样一个人是怎样在复杂的社会关系中生存,穿上西装的他如同一只精致璀璨的人型木偶,被无形的线操纵着,眼中毫无生气。
  徐闯想到这不由走神,咖啡豆加到高位,彭成提示:“够了。”
  徐闯住了手,觉得有些心焦。
  ——他又开始想霁雨晨了,想他中午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受伤的地方有没有疼,他那么怕疼,又那么爱哭,没有人哄的时候该怎么办。
  彭成看他心不在焉,拍拍徐闯的肩膀,“累了就回去休息,反正这会不忙,我一个人就行。”
  徐闯在下午四点准时到家,很快做好晚饭,剩着一条鱼腌好入味,想等人回来再上锅蒸,其他放在恒温箱里保温。
  窗外夕阳如火,将天空染成一片橘红色。徐闯发去短信:“我到家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屏幕很快变暗,对面没有回音。
  时针很快到了晚上八点过,偌大的客厅依旧只有翻书产生的细微声响。
  徐闯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回,他好像工作很忙。
  他不自觉地陷入回忆——两人在一起不多的点滴,霁雨晨的眉目神情反复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觉得自己好像喜欢上霁雨晨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电梯提示“叮”的一声,徐闯起身去看。
  霁雨晨正在玄关处换鞋,抬头看到屋里的人。
  头顶射灯将人影拉成细长的形状,徐闯站在门口,身体微微探向这边,
  “你回来了。”
  他的嗓音带着不自觉的欣喜,跨步上前的同时想要问他:怎么这么晚?菜都要凉了。
  霁雨晨站在原处,等人走近,倾身靠过去,将额头抵在男人的胸膛上。
  他的肩膀微微下沉,在很短的时间内卸了力。
  徐闯甫一怔愣,手心虚扶在霁雨晨肩头,想要扶人起来。
  怀里的人小声说:“别动...让我靠一会...”
  他觉得好累,细想如今拥有、并不得不尽力维持的东西让他力不从心,自己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权利和地位于他而言太难掌控、也太过虚无缥缈。
  霁雨晨原本没有梦想,可自从遇见徐闯,他觉得两个人有一间小屋,共度三餐四时是件令人向往、并思之幸福的事情。
  男人扶在肩头的手心微微一滞,逐渐收拢,将人抱在怀里。
  他轻拍了拍霁雨晨的后背,“工作累了吧?晚上吃完饭早点休息。”
  两人一同进屋,霁雨晨回卧室换了身衣服,出来已经闻到饭菜的香气。
  徐闯煲了汤,正在炉子上煨着。他把人叫过去,盛了一小碗让他尝尝咸淡。
  霁雨晨看向锅里,暖白色的鸡汤咕嘟咕嘟冒着泡,金黄的虫草花与饱满红枣在汤水中翻滚浮沉,飘散开浓郁香气。
  徐闯说:“我跟网上学的,说是你们这儿的做法,也不知道正不正宗。”
  霁雨晨不置可否,接过碗来尝了一小口,觉得味道正好。
  徐闯关了火,让人去餐厅坐着,晚饭这就上桌。
  他将一道一道菜端上来,霁雨晨发现都是自己喜欢吃的:素炒什锦、干煸腊肉、虫草花鸡汤,还有一个清蒸鲈鱼,刚离锅,还冒着热气。
  他低头吃饭,席间徐闯一直给他夹菜,恨不能要将碗里的东西摞成一个小山丘。
  霁雨晨说:“我吃不了那么多。”
  徐闯劝他:“多吃点儿,看你瘦得,大腿还没我胳膊粗。”
  他这么说着又想起昨晚换药的场面,脸上不由腾起一层热气。
  霁雨晨已经觉得胃里饱胀,但不想辜负徐闯的好意,不知不觉间又吃了不少。
  他离开餐桌已经撑得不行,在屋里散步消食。
  徐闯在厨房收拾碗筷,水流声淹没了大半,也没注意身后的人何时就没了踪影。
  霁雨晨想去洗澡,拿了衣服将自己锁进浴室。
  他忘了伤口不能碰水,等打开花洒才听到外面的敲门声,叫他不要沾水。
  徐闯嗓音焦急,生怕伤口感染。霁雨晨无法,又将淋浴关了,用湿毛巾擦拭身上,换了干净睡衣,站在镜子前发愁。
  他想要洗头,接的头发太长不好打理,一个人着实不方便。
  霁雨晨思虑再三,拉开门把手问徐闯:“你能帮帮我吗?”
  男人一脸茫然,跟着进屋,见人指了指浴缸,“我坐在那,你帮我洗头好不好?”
  浴室里弥漫起蒸腾水汽,带着温热触感,无声浸润着每一寸毛孔。
  霁雨晨坐在浴缸中间,向后倚在侧面边缘,将瀑布般的长发垂落在外。
  他眉目舒展,以仰视的姿势抬眸看徐闯,问他:“这样可以吗?”
  男人喉头滚动,一时有些失语。
  霁雨晨穿着睡衣,从这个角度能看到衣领映衬下的纤细锁骨,伴随呼吸一起一伏。他将脸仰得很高,长发倒垂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流畅圆滑的发际线——霁雨晨的脸很小,徐闯用一只手就盖得住。
  他见人没答,又往上欠了欠身,再次追问:“这样呢?用不用我再往外一点?”
  这个动作让颈部曲线展现得更为淋漓尽致,徐闯低头收拢手里的发丝,用克制的音量回答:“不用,这样正好。”
  他将水温调试合适,冲洗在浅金色的长发上。
  徐闯其实一直想问:为什么会留长发呢?在男生当中实在少见。
  霁雨晨抬眸看他,湿漉漉的眸子沾染了一层氤氲雾气。他眨了眨眼,细碎水珠从睫毛边缘抖落,他问徐闯:“你在想什么?”
  对面的人心神不宁,在接受质疑的同时挪开目光,轻咳了声。
  他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心知再这么下去自己不一定会做出什么,很可能把持不住,所以总该说些什么以转移话题。
  他尝试交谈,问霁雨晨:“你为什么会留长发?以前也是这样吗?”
  浴缸里的人摇摇头,细软发丝跟着水流摇晃,划出柔软曲线。
  他否认道:“不是的,是我男朋友喜欢,我才接的。”
  霁雨晨将话说的直白,同时考虑了被误会的可能性:如果徐闯无法从中想起什么,真的以为“男朋友”另有其人,那他也将错就错——徐闯都能和别人厮混在一起,从未征求自己同意,那他也不过是借由一个名头,一点都不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