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作者:
澹如此 更新:2025-12-09 12:27 字数:3031
“少爷!”
有人惊愕喊出声,老三转头,发现赵知与已经冲了出去,像只迅猛的小豹子,完全看不见刚才的虚弱。
老三瞳孔一下子缩紧,脸都扭曲了:“操!!!”
赵知与猛地扎进了池塘。
最上边的水面成了井口大小的一片光斑,冯谁还在下坠。
他这才发现,这口池塘居然这么深。
池水很冷,但身体已经适应了那种温度,不觉得难受,反而有种被温柔包裹的飘忽感。
水是黑色的,幽黑幽黑的颜色,像是世界伊始的黑暗。
缺氧造成的痛苦,和大腿的剧痛慢慢消失,像是转移到了别的什么地方,意识的边界一点点模糊。
被无边的水包裹着,就这样沉睡在这里的感觉,似乎也不错。
可是这池水怎么没有尽头,为什么他还没触到水底?
这么深的池塘,不应该出现在马场,赵知与骑马要是不小心落水该怎么办?
赵知与。
这三个字出现在脑海时,冯谁朦胧的意识又瞬间清明起来。
赵知与。
他的小少爷。
他人生第一次喜欢上的人。
他深不见底昏暗生活里的天光。
奇怪啊,怎么会这么喜欢一个人?
对方还是个傻子。
怎么会为一个傻子神魂颠倒?
赵知与应该已经安全了,他靠近水面时听到了上边纷乱的人声。
安全了就好,没事就好。
他的存款都在老方那儿,老方托付给了李就,不看交情,就是看在钱的份上,李就也会照顾好老方。
他是为了救赵知与没的,如果幸运的话,可能会得到一笔抚慰金?
李就懂得轻重,拿到钱就会带老方消失。
赵知与大概会难过一阵子吧,但没关系,他有很多朋友和熟人,可以凑齐一个盛大的舞会……
冯谁眨了眨眼睛,有什么东西从眼角流了出来。
赵知与。
冯谁无声喃喃着三个字,像是藉此将这个名字刻在心上。
甘心吗?
好歹告白了不是吗?他的心意赵知与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可还是不甘心的。
他甚至还未亲吻过他的爱人。
眼角更多的液体流了出来,融入水中不见踪影。
柔软的水草掠过他的面颊,像是母亲张开了怀抱。
明明只是一个小池塘,他却像独自沉眠在太平洋的最深处,无边的海水和无边的黑暗囚禁了和他,那些克制的、温柔的、伪装的,在这濒死的孤独中倏忽散尽。
冯谁心底的阴暗同无光的水域一同伸展,亲吻算什么,他喜欢赵知与,他要抱他,抚摸他,玷污他……
他要与他夜夜笙歌,荒唐度日。
他要赵知与跪在他脚下发誓,永远只忠于他一人,永远只爱他一人。
他要赵知与和朋友、故交割席,要赵知与向所有人宣布,他爱上了一个低贱的保镖,要赵知与放弃陆名的婚约嫁给他,一辈子跟他在一起……
冯谁艰难地伸出手,摸向遥远水面的一点光。
那点光晃动了一下,像一个石子投入水面。
石子落下,越来越近,变成人的形状。
那人奋力往下游,水流被分开又合上,无声却有力地动作晃碎了光亮。
碎光落在冯谁眼睛里,他无法思考,无法感受,只是呆愣地看着那个越来越大的人形。
远处有喧嚷的声音,潜水手电的光扫了过来。
冯谁看清了那人的脸。
是赵知与。
第38章
冯谁睁开眼睛。
入目是一片浓重的昏暗,恍惚让人以为还身处水下,他眨了眨眼睛,适应了光线后环视一圈。
是在他的房间,与赵知与联通的二楼房间。
肺部残留灼热的滞涩感,但呼吸已经十分顺畅,冯谁缓慢深长地深呼吸几次,慢慢找到身体存在的感觉。
他扶床坐起,心跳快得不像样,大概濒死的幻觉仍未从脑海中褪去。
冯谁发了一会呆,掀开被子,腿部的枪伤已经处理过了,打着厚厚的绷带,其他伤处也上了药,没有明显痛感,大概用了分量十足的镇痛剂。
冯谁慢慢下了床,来到窗边。
一楼隐隐飘来古典乐演奏的乐声,夹杂着低低的交谈声,嗡嗡的,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声响。
冯谁看了一会,一楼面向花园的阳台上有人在交谈,衣着低调,气质雍容,是赵家会有的贵客。
舞会已经开始了。
冯谁看了眼时间,他居然睡了一天一夜。
上一刻的记忆,还是潜水手电一扫而过中,惊鸿一瞥的赵知与的脸。
冯谁又怔了一会,走进了卫生间。
身上很干净,好像是醒来不久才细致地擦洗过,一股沐浴露的香气。
他看向镜子里的人。
头发没有刻意梳得老气,散乱地垂下,本就冷白的脸透出一种尸体一样的苍白,嘴唇血色尽失,却奇异地没有干燥起皮。
冯谁盯着镜子的中的人,那是他的脸没错,脸上阴沉的表情却又像别的什么不认识的人。
冯谁叹了口气,不再去看镜子,打开水龙头,狠狠洗了几把脸。
他走出浴室,慢慢穿上洗干净熨好的保镖制服,推开门。
门外的走廊上,小孩抬起头跟冯谁面面相觑。
“你醒了?”小孩高兴地说。
是第一天花园里见到的初中生,赵知与的玩伴,当时带着一条秋田犬来着。
秋田犬在初中生的身边,伏地了身子,湿漉漉的眼睛抬起来偷看冯谁。
“你在这里做什么?”冯谁问。
“保护你啊。”初中生说。
冯谁看着他,初中生眨了眨眼睛。
冯谁叹了口气,绕开一人一狗。
“你要去舞会吗?”初中生问。
“……”冯谁转头,“谁让你在这里的?”
“除了少爷还有谁?”初中生摸了摸呜咽的秋田犬,“你能给我带甜点吗?我要克拉弗缇斯,在这保护你一天一夜了。”
“你,保护我?”冯谁确认。
“对呀。”初中生眼神清澈又愚蠢,“还有来顺。”
冯谁看了眼秋田犬,狗一接触到他目光,脑袋缩得更紧了,尾巴死死夹着。
“你看不起我?”初中生气呼呼问。
冯谁叹了口气:“克拉什么的,长什么样?”
“金黄的蛋糕,上面有樱桃,很好认的。”男孩高兴起来,伸出三根手指,“三块。”
“后厨不知道有没有剩,今天厨师大概是请的外边的……”冯谁反应过来,“三块?还有谁?”
男孩抬起下巴示意不远处,阴影中,一个身影如雕塑般一动不动。
冯谁瞬间警惕起来,但很快又放松。
“我哥啊。”男孩说,“对了,我叫范天阴,认识一下,以后大家都是少爷的人了,共事愉快。”
冯谁看着范天阴伸出的手,有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张正看着冯谁走过来,见鬼似地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冯谁隐在柱子后的阴影里,看向随着音乐转动的舞池里华丽的男男女女,搜寻赵知与的身影。
“冯哥,你怎么过来了?”老三问,“这么快就能起床了吗?你还好吧?要不要叫医生看一下?”
“没事。”冯谁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就是看一下少爷。”
身边没了声音,保镖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冯谁找到了赵知与,端着香槟跟一个男人在角落交谈着。
男人三十来岁,脸看起来挺周正,鼻梁上架一副金丝眼镜,身形高大,衣着品味不俗。
陆名走了过去,赵知与跟男人的交谈中止,陆名和男人握手,脸上带着笑意。
“少爷没什么事。”老三凑近了他,低声说,“有点呛水,当场就做了急救,回来医生检查了一圈,健康得很。”
“嗯。”冯谁说,“谢谢你。”
“不谢。”
一个高壮的男人搂着一位女士经过,走出去几步又回头:“保镖啊,吓死人了,几个黑影杵这,还以为是什么呢。”
周衍宗目光落在冯谁脸上,似笑非笑:“赵家的安保做得真不错,这架势怕是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周衍宗身旁的女伴咯咯笑了两声:“保镖先生站着累不累啊,要不要给你们搬把椅子?”
“你瞎发哪门子善心?人家是保镖,哪有主人宾客站着,他们坐着的道理。”周衍宗笑了,“走吧,阿与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一晚上见不着人。”
“哎呀人家就是随口一说嘛,你自己说他们杵在那碍眼的嘛。”
“我可没说碍眼,有啥碍眼的……”
冯谁对老三说:“我出去透透气。”
“去吧。早点回去歇着,你这一连两回,别不当回事折腾出病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