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作者:澹如此      更新:2025-12-09 12:27      字数:3027
  两人的呼吸都纠缠在一起,赵知与的唇微微张着,嘴里一股酒香。
  冯谁的手动了,一手滑过赵知与的后腰,揽住他,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两人第一次拥抱。
  赵知与抬起手,闭眼摸索着冯谁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回抱住冯谁。
  冯谁也闭上了眼睛。
  他另一只手伸向后腰,取出别在那里的匕首。
  匕首很锐利,轻轻一划就能隔开皮肤,戳进颈部动脉的时候,血液会像喷泉一样溅出来。
  冯谁握着匕首,对准了赵知与的咽喉。
  滚烫的液体从脸上滑落,冯谁知道自己哭了。
  鼻尖碾转,他变换了一点角度,在赵知与急促的呼吸里,凑上去……
  “轰——”
  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骤然炸开,越来越近。
  还未碰触的两人猛然分开,冯谁睁开眼睛,眼里已经一片清明,不留痕迹地收回匕首。
  赵知与下意识往前凑了凑身体,急切不满地看了过来,想要继续那个没有完成的吻。
  几辆车停了下来,张正老三他们跳下车。
  “操!我在对讲机里喊破喉咙了,你咋不应声啊!吓得我们以为少爷出了什么事!”老三疾步上前,“少爷,没事吧?”
  赵知与还有些恍惚,闻言反应了一会:“没事。”
  “冯哥,伤要不要紧?”阿布皱着眉头上前问。
  “没事,只中了一枪,运气好。”他越过阿布和老三,看向慢慢往这边走的张正,“幸亏你们找来了。”
  “为什么不说在哪?大家都很着急。”张正说。
  赵知与眼神动了动。
  “没说吗?难道对讲机坏了。”
  阿布捡起地上的对讲机,盘弄了两下:“坏了的。”
  “怎么会这样?刚才用的时候还是好的。”冯谁对阿布说,眼睛却是看着张正。
  张正毫不回避地看着冯谁。
  来的是三辆车,后面两辆呼啦啦下来一群黑衣保镖,都是赵家的。
  最后一个保镖下来,抬手挡着车顶。
  一只油光蹭亮的尖头皮鞋踏上了草地,然后是挺括的西装裤脚。
  里面的人下了车,先四下看了一圈:“这里风景倒是挺好。”
  这才看过来:“阿与没事吧?”
  “我没事,二叔。”赵知与说。
  “没事就回吧,此处风景虽好,但河流反弓,地气阴寒,像个埋尸地。”他朝赵知与笑了笑,“我的好侄子要是死了,我可要伤心了。”
  说完也没管赵知与,转头又上了车。
  赵知与上了二叔那辆,冯谁往张正那辆走,后面传来了声音:“冯谁是吧?坐这里。”
  “是。”
  冯谁没什么表情,往后边走,打开副驾。
  赵成胤说:“坐后边。”
  冯谁关了车门,坐到了后面赵知与身边。
  车子启动,草地与河流被抛在后面。
  “今天多亏了你。”赵成胤隔着赵知与对冯谁说,“我会跟大哥说,好好赏你。”
  “谢二老爷。”
  “受了伤?”赵成胤看了眼冯谁的上身。
  “肩膀中了一枪,不是什么大伤。”
  “也是,干这行难免。”赵成胤对司机说,“先去赵家的医院。”
  “是,先生。”司机应声。
  车里安静下来,赵成胤揉着太阳穴假寐,冯谁和赵知与都看着前边,谁也没说话。
  “阿与啊,衣服穿一下。”赵成胤闭着眼睛说,“下人面前像什么样子。”
  司机忙递过来一个纸袋。
  赵知与默不作声地穿了衬衣,马甲,打好领结,又套上西装。
  车子无声行驶。
  “你俩咋不说话?”赵成胤毫无防备地开了口,“同生共死走一遭,感情也更深厚了吧?”
  冯谁的手一下子抓住真皮坐垫。
  他飞快地思索如何应对。
  赵知与仍旧没说话,似乎也被这个突击弄得猝不及防。
  “阿与是有婚约的人,陆名是有些公子哥习气,但人有能力,对你没话说。”赵成胤说,“你行事把握着些分寸,玩保镖可以,别出格。”
  车厢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后视镜映出司机一脸惊恐,紧抿嘴唇的脸。
  赵知与说:“我没有玩……”
  “二老爷。”冯谁打断了他的话,“少爷和我,经过今天这事,感情是比从前深些。”
  “哦?”赵成胤睁开一只眼睛,斜着看冯谁。
  “少爷在意下人的安危,因为我受伤,还难过地哭了一场。”冯谁的声音很稳,“说实话,我挺感动的,以后我会更用心地保护少爷,哪怕豁出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哦。”赵成胤看了冯谁两眼,又看赵知与:“你哭成这样原来不是……”
  “什么?”赵知与摸了摸眼睛,“很严重吗?”
  赵成胤视线在他们中间来回扫了两圈,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害。”
  车子在赵家的私立医院停下,赵成胤对冯谁说:“好好治,不急着回来。”
  冯谁连忙说:“我不是什么大伤,少爷遇到这样的事,我也放不下心,想必二老爷还要调查,我处理一下伤势就回去。”
  赵成胤多看了他两眼:“随你。”
  车子开动时,赵知与仍端端正正坐着,看也没看冯谁。
  冯谁叹了口气。
  太明显了。
  冯谁的伤确实很幸运,没有伤到关键部位,医生取出子弹,往伤口里塞了很多止血纱布,然后施压包扎。
  “每天换药,饮食清淡营养,这几天尽量卧床休息,适度活动。”医生叮嘱他,“真不住院吗?你情况不算危险,但也不轻。”
  “不用,谢谢。”
  冯谁回到玉山别墅,管家将他暂时安置在一楼客房:“方便医生过来治疗。”
  因为是保护赵知与受的伤,管家算得上和气,客房也不寒碜,比他二楼的房间还要大一圈。
  阿布和老三时不时抽空来看他,说说话,家庭医生固定每天过来检查,还带了另外一个医生,两人偶尔会就冯谁的治疗讨论一番。
  冯谁看得出两位医生,特别是专门带过来的那位,医术应该是很厉害的,言谈间有种不容置喙的自信。
  冯谁躺了两天。
  这期间,赵知与没有出现过,张正也没有。
  冯谁有意不去细究,当他的企图落空后,心里到底是庆幸多一点,还是后悔多一点。
  他只知道,他很想赵知与。
  平生竟然会思念一个人到寝食难安的地步。
  冯谁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从前刻意回避忽视的感情好像泄洪一样涌了出来,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对赵知与只是保镖对雇主而已。
  伤口很痛,那种从身体深处冒出来,绵延不绝的痛感,他以前从未经历过。
  大概人在痛的时候,理性就会退潮,思考也变得简单不顾后果。
  他不再想赵知与智商只有八岁,不再探究赵知与对他是孤独抑郁中生出的依赖和友情,还是别的什么,不再考虑悬殊的地位,自己的任务,伦理的束缚……
  他躺在床上,默默忍耐一波又一波袭来的剧痛时,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只是想见到赵知与的脸。
  哪怕隔着门,远远看一眼也好。
  两天时间应该是很短的,但伤处的痛让他一直难以入眠,时间被抻得很长很缓,每一次呼吸,都像过了一个世纪。
  管家给他送饭时,他很想问一问赵知与,问他是不是去上学了,有没有从惊吓中恢复,近来是否安全,有没有说过要来看一眼自己。
  但即便理智的丝已经熔断,冯谁还是忍住了那股冲动。
  他问了那场暗杀的调查,问了自己不在时赵知与的安保问题。
  “加了几个人,外边保全公司请的。”管家说,“放心,等你好了,还是归你管。”
  “嗯。”冯谁说。
  管家没说调查情况。
  张正也一直没来。
  冯谁知道自己也在被调查对象之列。
  而他的漏洞,大概在张正身上。
  两天后,冯谁感觉精神好了些。
  医生给他用了止痛药,痛感减轻了一半,剩下一半,冯谁觉得可以忍受。
  痛感降低后,理智也稍稍回笼,他想起那日草地上那个未完成的亲吻,想到赵知与满脸的泪水。
  赵知与知道吗?
  不管知道不知道,后知后觉的愧疚混着更强烈的感情猛烈冲击着冯谁。
  他想现在就见赵知与。
  客房阳台可以看到花园,陆名穿着高中制服,穿过木芙蓉和秋海棠,回到别墅。
  冯谁看了眼很快就到了头的烟。
  他想再抽一根,低头纠结了片刻作罢。
  碾灭烟头,他转身出了房间。
  他上楼梯,经过二楼时停了一会,走廊寂静无声,最中间赵知与的房门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