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作者:
自由艺术家 更新:2025-12-09 12:27 字数:3129
博弈到最后的结果,便是互市开海暂行,都先只开个小口子试行,若是好,再慢慢扩大也可;若是不好,及时关闭也不会叫朝廷损失太过。
元丰帝的目的达成,这场会议便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出去一看,天色离宫门下钥都不远了。
几位老大人商量着明日早朝如何将今日文华殿的商议道出,通过整个朝议。陈正德却还留在留在殿内……
这都快成了元丰一朝首辅的惯例了。
燃眉之急可解,元丰帝却有些神伤。
江南之乱,已经不仅仅是水灾泛滥所致了,那些不愿再做顺民者才是朝廷的心头大患,都是要诛杀以绝后患的。
元丰帝是个仁君。
可惜仁慈并不是一个优秀君主所该有的品质。
“先生…朕贵为天子,受社稷之供养,可为什么朕的刀却是在一遍遍对着自己的百姓挥动?”元丰帝从御座上下来,走出了文华殿。
此时檐上正好是金鳞次第的黄昏。
这话不那么好接。
陈正德只能是道:“陛下何故这样钻牛角尖?这些暴民,早就不是天朝子民了,而是贼首流寇。若不伏诛这些人,他们才是真的会对陛下更多子民动手之人。”
元丰帝沉默了片刻,只道:”希望如此。“
陈正德便知自己的这位学生还没转过弯来,他索性不再说什么百姓,而是道:”陛下有所不知,江南之患,未必全是恶事,朝廷多少还是因祸得福了的。”
“先生何出此言?”
“本朝党争之风盛行,非整顿吏治不改。可整顿吏治谈何容易?先前的京察大批黜落引来的祸患,至今都未能完全平歇。”
“一朝江南民变,朝堂上南湖系的声量都小了不少。”
江南乃是士林的核心地带,不少人都会在江南讲学,渐渐形成了各式各样的学派。学派的意头最初是好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流弊早就远超了益处。
通过学派连接的各种各样的谊,让南湖学派在朝堂上逐渐势大,结党营私也就成了难以避免的祸事。
所谓党争,用一句简单的话来概括,便是:“非我族类,你的良策再好,我也反对,不仅反对你的策,我还反对你的人。”
这种不分对错,只看跟脚的行径,让前朝政局在后期越发混乱,大半个朝廷都是南湖系的。
竟不知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了,还是南湖党的天下了。
元丰帝还不曾想过这一出,毕竟他浸淫政坛才区区三年,这一年以来又一直在头疼大灾小祸的。
陈正德这么一说,先前笼罩在元丰帝心头的阴霾,总算是散去了不少。
他面上也终于轻松了两分,都能调侃自家先生呢:“谢先生教我。此番事了,朕也总算能腾出手来刮骨疗毒了。”他语气坚定,因为这是他自小便想要做的事情。
父皇不选他。
可天下会选他的,他会是一个好皇帝。
元丰帝的话锋一转:“听闻老夫人不许先生进甜食。”
刚刚还在口若悬河的陈正德默默低头:“陛下英明。”总之先拍马屁再说。
元丰帝哈哈一笑:“老夫人有言在先,朕可不做那讨嫌的主儿。不过今日先生也累了,朕总不好叫先生饿着肚子回府。舒恩。”
天子一声令下,便有小内侍端着托盘走入殿来。
陈正德不自觉抬起了视线,连“谢陛下隆恩”也忘了说,实在是没法子。他嗜甜如命,却已有近一月不曾见过任何甜味了。
所以哪怕小内侍一个大大的托盘里只装了一碟子,一碟子里只装了一块点心,陈正德也已经觉得人生圆满了。
他捻起那唯一的一块桂花糯米糖糕,便咬了一口。
元丰帝笑眯眯的望着这一幕。
正是君臣相得时,接连两封八百里加急的战报,前后脚踩着即将宫门下钥的点入了文华殿。
陈正德没有依依不舍的放下糖糕,反而加快了进食速度。
因为八百里加急的战报,大概率不会是什么好消息,他并不想因此扰了自己吃甜的兴致。
果然,先看战报的元丰帝表情又重回了阴霾天气。
战报上写的是江南、北地的近况。
不太好。
还提到了一种新式火炮,不那么笨重了,装填也快,准头很高,杀伤力极大。
这火炮……陈正德看着眼熟,着人去找了沙湾镇卢长云亲笔的战报出来,两相描述一对比。
再蠢的人也知道北地、江南、沙湾镇相距数千里,会有同一种火炮背后意味着什么。
王之那嚣张的身影在这些战报之后若隐若现。
“先生,你说他到底是要做什么?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造反吗?!”
年轻的天子已经掌握了在朝堂上喜怒不形于色的能力,可是在护着自己长大的老师面前,他从来都是一个鲜活的人。
陈正德额头有些冒汗,这并不是担心元丰帝迁怒自己,而是他处庙堂之高,终于迟钝的意识到了步步紧逼的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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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1】关于遭过洪水的土地更肥沃这个事情,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也有因为洪水而变得更贫瘠的,这里设定是把客观情况安排成更肥沃的。
第132章 圆桌 元丰三年,十一月。
元丰三年, 十一月。
朝廷于北境边关开启小规模茶马互市,中央财政危机暂缓燃眉之急。
元丰四年,三月。
王之暂离日本,王之长子王成留驻日本, 继续对峙。
元丰四年, 四月。
王之以沙湾镇为起点, 顺利平推府城和周围,俘虏卢长云、周围县县令、知府。大军一路沿海向北, 大胜朝廷水师。
王之在江逾白的建议下一一卡住沿海村镇、优良深水港等关键节点, 朝廷试点开海之法胎死腹中。
元丰六年,九月。
王之所占图景, 尽染沿海一带。
元丰六年,十一月。
圆桌大议。
这两年的攻城掠池下来,王之和其麾下军队可谓是意气风发,只觉得原来江逾白属意的舆论攻势这般好用。
原来军队出征的前期准备工作还有这么多, 远不止什么兵马粮草。
那些舆论、暗探、交易, 只要到位, 几乎是无需多少流血牺牲, 王之便能顺利拿下一城一池。
打仗何时变得这般容易了?
所谓官军,也不过是东瀛兵卒一流的水准罢了。
在平稳过渡一地政权之后, 江逾白在沙湾镇早就培养好的吏员和当地早就打点好的关系一联手。
棍棒加触手可及的甜枣,真就是一点烦心事没给他留。
为数不多的以死抗争的,也就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罢了。连官身都没有、只凭一腔热血行事, 高喊着不与贼寇为伍, 就绝食的绝食,自刎的自刎。
可更多的还是怕死,愿意屈从的人。
而只要他们低头……见到封建君主阴影之外的光明, 就回不了头了。
王之心情颇好的骑着马,走马观花般瞧着沙湾镇的巨大变化。
是的,在打了两年多的仗之后,王之又回到了沙湾镇——这个他与江逾白所谓“民天下”的试验田。
“这一切可都由先生所愿了。”
与他同行的,自是江逾白。
“和将军的意就好。只是打多了顺风仗的军伍,于士气上难免骄纵轻狂些……”
王之摆摆手:“是先生高看了那些官军。”
江逾白不懂军事,王之也无意与他多解释,刚巧眼见着要到了码头,他索性转移了话题:“今日可谓贵宾云集,先生对我可有信心?”
江逾白也没有不识趣的继续揪着士气的问题不放,笑道:“臣无主公无以至今日。”
这马屁拍的就很专业了,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
信心与恩情,包括如今之局的功劳,全在王之一人。王之心里舒坦,不说什么,面上的笑容却是越发真切了。
今日,在沙湾镇,要召开一场别开生面的圆桌大议。
王之特意邀各路豪杰到沙湾镇来,原因也很简单,沙湾镇是一副王之给这些人许下的美好愿景。
小小一渔民村落,不过四五载就能有如此之大的变化,看着这新气象、难道诸位就不心动么?
不心动绝对是假的,谁不希望自己的日子能更好过啊?
哪怕来这里参会的人员都已经是衣食无忧了,但贪欲这个东西素来不是能轻易满足的,得了钱,就想要更多的钱财;得了权,就想要更多的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