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作者:
自由艺术家 更新:2025-12-09 12:27 字数:3172
江玉成这下整个人大脑都空白成一片了。
江鸣在一边站着,表情也是哀凄的,可是看了半天也不见江玉成有其他动作,他只好继续开口推进剧情。
“玉成叔,我一早醒来进来叫兄长,就发现兄长已经晕了过去了。”
江玉成没说话。
“这是什么?”
江鸣只能是继续推进剧情,他像是才发现一样,指着床边一张布帛一样的东西,上面有血迹。
江玉成这才回过神,慌忙拿过。这是血书,没有笔墨纸砚,所以是用血占着食指写就的,也没有什么内容,就两三句话。
“初到岭南事忙,不必收吾骨,任尔风雨中。”【3】
字迹颤抖,一点不见江逾白平日的书写风骨,可想当时动笔之艰难。
江玉成这下没绷住,直接当着晚辈的面哭了起来。他哭得很不讲形象,整个人也已经不修边幅,潦草到了极点,鼻涕眼泪泡一块儿齐出。
江鸣已经是第二次见江玉成这么个哭法了。
上一次是哭族长爷爷。
因为对方哭得太过真切,江鸣还有些心虚…算了,至少这样看起来是真相信了。
天才知道刚刚江玉成去探兄长脉搏的时候他有多担心,还好江玉成医术不精,切脉切错了地方。
族里人很快也有陆续过来的。
这些过来的人大多是已经对江逾白转变了态度的,他们还没进屋就闻到了一股浓到快要发酵的血腥味,心情难免复杂。
要说流放之初,对江逾白那肯定是恨的。
可又是因为他的存在,族里上下除了心死的老族长之外再无减员。这个时候矛盾就来了,没有江逾白,他们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田地。
可江逾白其实是个好人。
他做的可是皇帝老爷交代的事情,当初族里任谁出去显摆,都是说江逾白是修书的,修的什么书?
黄册啊,这可是老重要的东西了,和我们这些泥地里刨食息息相关呢。
谁知道会闹成这样?
众人都心情复杂,屋里的气氛很压抑,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声:“都是那些贪官害的,明见多好的孩子啊。”
是啊,多好的孩子,谦逊之礼、乐善好施、才学出众……他们江氏一族是祖坟冒青烟了,才出这么一个麒麟儿。
江玉成算是其中最直白表露自己感情的了。
既是在哭没有安享晚年的老族长,也是在哭英年早逝的江逾白,更是在哭自己要在这里蹉跎一生的未来,还有自己将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得来田地里的苦的傻儿子。
他哭了半响,也算是哭够了。
江玉成哭完不死心的又去探江逾白的鼻息和脉搏。
嗯,万幸,这一次还是切错了地方。
这下是真的死了心,江逾白的手都凉了,江玉成也哭不出来了,组织着愿意帮忙的人手,操办江逾白的下葬事宜。
血书上虽写就“任尔风雨中”,可如何能叫他真的任尔风雨中?
埋葬的地点选在了后山,也就是那个大小坟堆的林立之地。也没什么好棺材,一卷临时编织出来的烂草席就裹了江逾白抬去了后山。
期间管事还刚好过来,结果就碰上了晦气的丧事,有些无语。管事没给好脸色,毕竟谁出门遇上丧事能给好脸色?
“赶紧收拾收拾,死一个人而已,这年头谁家不死几个,你们这还不开荒种粮,秋日里没有收成,冬日里是要等着饿死不成?”
这话说的大家脸色都更难看了一些。
但又无可奈何。
穷人是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的,因为只要停下奔跑就会饿死。江玉成要拉着江鸣走,江鸣不肯,说是想多陪陪兄长。
虽说不懂才在路上相处两个月的“兄长”能有什么身后感情吧……
江玉成没再坚持,左右江鸣一个小孩子也没法子干什么农活,少耗点精力还能少吃点饭,索性留他在这里陪陪江逾白也好。
后山上总算只剩下了江鸣一个。
他等人都走了,慌忙去扒拉小土堆,可别真给兄长活埋了。土堆里也传来动静,是江逾白在往外挣扎,这时间已经是卡的很极限了。
还得亏是江逾白颇有些被活埋的经验在手。
两人忙活了好一会儿,江逾白的头才总算是重见天日,能呼吸顺畅一些了。整个人都更狼狈了,活像是这么从泥堆里滚出来的乞儿。
瞧着那木板子上江玉成凿出来的“吾兄江逾白之墓”几个大字,他倒是笑得挺开心的。
江鸣慌得连忙就想上手捂嘴:“兄长别笑了,等下把山下的人吸引上来了。”
江逾白这才停了下来,他躺在土堆上躺了好一会儿,这才意气风发的招呼着江鸣把坑填回去:“走吧,从这边下山去,我们去镇子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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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1】“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草木影也。”出自苏轼的《记承天寺夜游》,其中“草木”原文为竹柏。
【2】“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出自曹操的《短歌行》
【3】“不必收吾骨,任尔风雨中”改编自韩愈《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原句为:“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
第106章 清官
流放足足走了两个多月, 一路上都是人烟稀少之地,就算偶尔遇到乡镇,也是解差们去享受。
所以,不管是江逾白还是江鸣, 都是许久不见人流如织的景象。
江鸣好奇瞧着这岭南的风土人情, 并不在意周围人看他和兄长的奇怪眼神, 只觉得这里的人比北方那边的都要黑上一些,也更干瘦一点。
“兄长, 这里的人比我想象中的要多欸。”
“我看, 其实这还是少的,这里估计前不久还被海寇抢过一次。”江逾白却给出了截然相反的回答:“这里出来的小商贩很少, 各路官兵的巡逻却频繁。”
刚提到官兵呢,就看见街道那一头有一队官兵走过。
江鸣强装镇定,偏过脸去都不敢看官兵的方向。
他们这算是逃出来的,一旦被解差发现, 肯定要被收拾的。
江逾白却是早就看好了藏身地点, 直接捞起江鸣就往一边的夹道藏去, 夹道的尽头走过去就是一间小客栈。
两人避开了官兵巡逻的路线, 径直就来到了客栈,开了一间房洗漱。路上不曾认真洗漱过, 时间紧张都是草草了事,好在这会儿有年轻解差的银钱资助。
就他俩这卖相,寻常人会兴许觉得是行乞之人, 但要是被官兵看见了, 怎么着都要怀疑一下是不是倭寇派来的探子。
钱不多,加上天气热,所以江逾白也没叫热水。
两个人合计起来换了五桶水才算是整个人都爽利一些了。不过岭南这个天气, 估计很快又会回到那种黏糊糊的状态。
“公子,您要我买的东西。”店小二来敲门。
这是江逾白在洗漱之前便叫人去买的衣服,他们现在身上穿的都已经破破烂烂,好些地方还破大洞了,拿补丁都不一定能补得上。
也是买衣服花光了最后一点银钱。
江逾白出来拿衣服,让江鸣继续在内间安心梳洗。
江鸣是不知道最后这一点钱拿来买衣服了,不然他应该是宁愿继续穿破烂衣服的。穿什么哪有肚子吃饱了来得重要。
等江鸣洗完换好衣服,从内间出来,江逾白同样也已经换了一身皮囊,只是,他看着江逾白身上穿的总感觉哪里有点奇怪,却又说不出来。
青年并不在意江鸣的古怪视线,现在有了开诚布公的时间,他也愿意和这个孩子好好聊聊。
“今日到此处来,我们是要见一个人,海盗王之,在海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朝廷要招安他,所以他会途径此处。”
“咱们的贼船到底能不能建得起来,还得看这位王将军。”
“招安是假的吧,对吗?”江鸣并不觉得朝廷会对一个海盗有多好的脸色。
海盗不就是海上的土匪,和山匪、麻匪一样的。
“是啊,在士大夫眼中商人卑贱,何况是他这样头顶着朝廷律例还屡屡触犯之人?朝堂中有人提议招安,就必然有人提议枭贼首以震慑海外。”
有的时候不是对错或者哪个策略更有利的问题,而是屁股决定脑袋的问题。
同是文臣,党争的手段都是信手拈来的。
不管你是对的还是错的,你是不属于我们这一派系的,那么我就反对所有和你有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