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作者:
自由艺术家 更新:2025-12-09 12:26 字数:3083
超前意味着自取灭亡。
这并不是意味着分魂们就必须被局限,毕竟这是江逾白。
但时代的局限性不是一个弱冠之年的青年人就能轻易迈过的,他同样需要历练、碰壁、失败,在打磨中生长出自己不同于这个时代的新的血肉。
与不同的人同行,然后分道扬镳,遇见新的同行者,再次分道扬镳。
最后,是独身前行。
江逾白的分魂崇敬首辅,江逾白也同样。难怪过去的自己会愿意追随这样的人。
有些人的人格魅力,是无可阻挡的,所以哪怕你知道对方要走的路是何等的艰难险阻,也不会轻易想要和他背道而驰。
因为你们是几乎一致的、薪火相传的、生生不息的。
但改革是不容易的。
不过现在,江逾白不用想着这千头万绪了。比起自我改革,暴力才是一切权力的根本。
只是可惜。
江逾白忍不住蹙眉,不知道天上那位对他到底是什么诡异的恶意。
这都第几世了,就没有一具身体是开局就好好的,最好的一回还是在制作动画电影时,仅仅只是被毁容,脸上一点小伤,也没有太影响他的行动。
他是没有暴力的资本的。
天权从一开始就剥夺了这一项。
思虑众多,江逾白渐渐感到大脑晕沉,迷迷糊糊间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再朦胧睁开双眼时,牢房里已是夜色浓重。
他呼出来的气带着体温,热的。
是低烧。
牢房外恍惚的一点月光照映进牢内,江逾白目之所及处,人影僮僮。
他有些慌,心慌意乱,视线无处安放,干脆强逼着自己闭了双眼,硬是支着身体坐了起来,不再躺下才觉得安稳。
这样的睡觉姿势,让江逾白翌日再醒过来时,四肢酸痛,感受腰、腿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还在发烫。
狱卒们并没有给这一族将要流放的人太多好脸色,一大早就闯进了牢房开始点人。
江逾白也被带上了沉重的镣铐。
金属的冰凉倒是帮他降温了,江逾白苦中作乐。
但牢房里的其他人却都是如丧考妣,被狱卒们推搡着出了牢房,在出发之前,族内十岁以上的男丁都要受三十鞭鞭笞刑罚。
天子仁德,不罪三族,只流放了江氏一族的嫡枝。
江逾白本也顺从地跟在其他族人后面一步三晃地走。
谁知没走两步却被为首的狱卒高声叫住了:“江逾白,你不用受刑,在此等候即可。”
态度都是格外和善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不少的江姓男丁都转过头来看着江逾白,目光都是复杂至极的。
狱卒对江逾白是好脾气,对这些人那就未必了,直接上去就是一棍子:“看什么看!还不快走!”说完,还回头又朝晕乎乎的江逾白讨好一样笑了一下。
少三十鞭,乍一看是好事。
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但凡有点知些人情世故的人都知晓。
江逾白没有搭理狱卒,只垂眸不语,现在身体状况太差,他无法凝神直接知晓是谁让狱卒对他刻意好言以待的,只能默默思索。
江逾白的冷淡态度,狱卒也不恼,只是又看了看他,而后才舔舔嘴唇:“江郎,好好休息。”说完,慢吞吞的跟上了其他狱卒。
这狱卒闹了这么一出。
江逾白可以看到自己接下来一路上被排挤、孤立的未来了。
三十鞭笞后。
全族近百号人口,就被一队解差牵着出了京城。
晨间熹微,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这支庞大的队伍却在低沉的呜咽中走向未知的灭亡。
江逾白步履艰难。
快走出京城上百步远的时候,他忽而回过了头。此刻这个距离,正好能叫他看清京城的全貌。
这座屹立在此的都城风姿依旧。
江逾白很清楚,如果幸运的话,他还会回来这里的。只是,也许是残躯、也许是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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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待到雪化时,便知松高洁:出自陈毅
第99章 族长
走出了京城官道, 人烟寥寥,周围草木渐渐旺盛起来,一眼望去,不知深深深几许。
一队人马被解差驱赶着往前走, 谁要是掉队了, 都是毫不留情的一棍子过去。
队伍里气氛沉闷, 不时有忍痛的闷哼声和啜泣声。
江逾白是在队伍的最后面吊着,他还在低烧着, 走路一步三晃的, 加上他又是贴着草丛边走,时不时还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每次都勉强卡在解差耐心的极限处反复横跳。
也就是他能这样干, 换其他任何一个人,解差都不会有多余的耐心。张百户坠在队伍后面,手里头连棍子都没拿。
江而逾白也不是没事找事。
而是队伍中的男丁身上都有鞭伤,如今深春转夏, 万一有破皮的伤口感染, 那就真的是鬼门关前遛弯了。
没了男人, 队伍中的老弱妇孺就算走到了岭南也活不下去。
因为到了岭南, 他们这些戴罪之身还需要开荒。
虽说首辅有打点,但江逾白没有把全族的身家性命都甩开不管的打算。
路上肯定是没有合适的药材的, 那江逾白就只能沿途找些勉强能用的草药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草药能直接入药的不多,现在先找到有用的, 等休息的时候才能进行简单的炮制。
队伍里和他一样在薅草的也不少, 不过都是为了编草鞋、草帽。一日要走六七十里路,只穿一双鞋鞋底都会被磨烂的。
日头渐渐升高。
众人在压抑中距离京畿地区越来越远。
白昼里炎热,入了夜却又春寒料峭起来。
江逾白可能是发了汗的缘故, 白日里低烧的不适感也渐渐消失了,这陡然一降温,他有种自己今晚又要起烧的错觉。
这个温度,晚间甚至要点火靠在火边,才能不被冻醒。
旁的族人都是一家或者几家组合在一块,相互帮助,编草鞋的编草鞋、编篮子的编篮子、打柴火的打柴火,倒也不算太艰难。
江逾白就不一样了。
他一个人做不来那么多事儿,所以只能把事情按轻重缓急分开。先捡柴火生了火,至于已经被他走破了底的鞋以及满兜子的草药……就先放着吧。
“你。”
江逾白抱着几根干柴,正要往回走,却忽然被人叫住了。
他扭过头,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两个人都有些尴尬,最后还是刚刚开口的那人继续说了下去:“我爷爷让你今晚和我们一起。”
口气生硬,冷邦邦的。
江玉成,是江氏一族族长的孙子,他们二人之间的年岁相差仅有三岁,曾经关系不错,可现在……
只能说是已经时过境迁。
江逾白没有拒绝:“好。”便跟在了江玉成后面。
虽然一族蒙难,但已经有六十高龄的江泰和,依然被一众族人认定是一族之长,大家捡柴火回来的时候都会顺带送一两根柴火过来。
所以江泰和面前篝火正旺。
他老人家正端着粥碗,看着看着碗里的东西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泰和见江逾白过来了,也没有招呼他,只沉默的喝着稀粥。江玉成把人带到了,也就算是完成了老爷子的任务,他不想看见江逾白,索性直接跑回自家媳妇身边去了。
族长一家在整个队伍的中心。
江逾白也算是被动的万众瞩目了,周围人异样的视线并没有让他感到不适,他都已经习惯了。江逾白一如既往向族长问好,而后施施然地坐下,就准备吃饭了。
流放途中是一日两顿,都是稀粥和梆硬的的菜团子。
菜团子里还有糠皮,委实不是什么好下咽的东西。很难叫人相信,这已经是首辅打点过的情况了,没打点的话,原本的流放犯人伙食到底是差到什么程度?
就这样水准的饭食,分量还是严重不足的,就勉强不至于让人饿死。
毕竟只有一队解差,这却是有近百号犯人要押送。
解差的一切措施都是奔着让这些凡人更好管理去的,譬如出发之前先给有反抗能力的男丁来上三十鞭子、十多斤重的镣铐压制。
江逾白领了自己的饭,看着黑白两色浑然天成的太极图,还能安慰自己,至少不是洋葱,这……食物本味嘛。
的确是食物本味,盐都没放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