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李岳宁带着赵倾宇上楼，那位老者指挥刚才消失不见此刻又冒出来的几个女人收拾碗筷，那位中年妇人则跟在他们二人身后。
  走至一扇房门前，李岳宁对赵倾宇说：“你挨着我，住这间吧。”
  “行，我听你安排。”赵倾宇点点头。
  李岳宁回头看向那女人，女人立即回道：“知道您要回来，所有卧室都收拾过了。”
  “好，这里没你事了。”李岳宁冲她点点头，示意她可以走了。
  待那女人转身下楼后，李岳宁又对赵倾宇说：“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赵倾宇跟着李岳宁走进一间卧室。卧室十分宽敞明亮，光是卫生间和衣帽间就堪比普通人家的卧室。室内家具摆设倒是很少，除了一张豪华大床和配套的床头柜之外，竟再无其它。
  李岳宁走至床前在床沿落座，然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赵倾宇坐过去。
  赵倾宇突然间有些紧张。
  这里是他的卧室，现在他正坐在床上，而且还让自己坐到他身边……赵倾宇莫名地想起了前些日子，自己帮他纾解的情景。
  又不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怎么两个男的也会如此尴尬呢……
  赵倾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然脸皮温度一升高铁定会红。他硬着头皮走过去，然后在李岳宁身边坐下。
  “我还是从出生时开始讲起吧。”李岳宁垂眸想了一会儿，然后抬眼看向赵倾宇，轻声说道。
  “讲什么？”赵倾宇不明所以，脱口问道。
  “讲我的经历。”李岳宁说着，抬起一只手按在赵倾宇的头顶。
  赵倾宇还想再问，却突然感到一丝暖意透过头皮钻进脑袋里，然后便有画面像放电影一样在脑海里闪现。
  原来，这是李岳宁的记忆……赵倾宇在失去意识前，暗自嘀咕道。
  第70章
  城东头的李家算是当地有名的大户。李家家主因为双亲过世，早早就接手了家里的一应大小事物，虽然年纪刚及弱冠，却被下人和外人称为李老爷。李老爷的夫人娘家也姓李，她和李老爷在年幼时定了娃娃亲，去年刚满十六岁就被花轿抬进了李家大门。
  这天一大早，身子沉重的李氏突感腹痛难忍，知道这是快要生了，便让李老爷打发下人去请稳婆过来。
  东厢房里，李氏正在艰难地生产，稳婆的声音时不时地飘了出来：“坚持住！再使点劲儿！”
  李老爷正焦急地在门外徘徊，时不时地停下来看着门板，却不敢出声询问，只能耐心等着那一声啼哭传来。
  伙房里的下人也在忙碌着，有烧水的，有熬粥的，有准备红糖和鸡蛋的，只待李氏生子后，该吃该用的东西全都准备妥当。
  随着撕心裂肺的剧痛，孩子终于生了下来。李氏骤感轻松，顶着汗湿的头发，微弱地喘息着。
  “孩子怎么不哭呢……啊！”稳婆抱起孩子，待要伸手去拍孩子的屁股，却惊叫了一声。
  李氏勉力抬起头去看稳婆和其怀里的孩子，弱声问道：“怎么了？”
  稳婆双手颤抖着，看着孩子神情惊惧，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把孩子扔出去。
  “到底怎么了？我的孩子怎么了？”李氏见稳婆神情不对，急切地追问道。
  “你，你自己看……”稳婆回过神，一把将孩子塞进李氏的怀里。
  李氏扭过头看向怀里的孩子，是个男孩，不像别家刚出生婴儿那样眼睛水肿、皮肤泛红，反倒是白白嫩嫩、面容俊俏，与自己很有几分相像。李氏心生喜爱之情，立即将孩子抱紧了一些，孩子闭着眼微微动了动手脚，便放匀了呼吸，在母亲怀里酣睡。
  稳婆见李氏还没有发现孩子的异常，便出声提醒道：“你看他的屁股！”
  李氏听后，有些不解，待将孩子翻转过去后，才看见孩子的尾椎处竟然长着一条尾巴！那尾巴有近尺长，遍布青黑色细鳞，末端还带着尾鳍一样的尾巴稍。
  李氏顿时变了脸色。
  她想起之前曾做过的一个梦。去年夏天，她和几个丫鬟婆子跑到河边一段无人处洗澡，洗完后坐在岸边等着下人们洗完衣裳一起回府，却不想竟然靠着一处大石睡着，然后她便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看见一条金光闪闪的龙从云头飞下来，绕着她飞舞一圈后，然后将她牢牢缠住。那龙似乎极其喜爱她，一边缠绕一边亲昵地磨蹭她的脸颊，甚至还去亲吻她的嘴。
  李氏想挣扎，却发现自己一动也不能动，连说话都做不到，只能任由那条龙缠着她嬉闹。
  被丫鬟叫醒以后，李氏顿时觉得浑身疲惫，症状竟然和新婚燕尔与丈夫贪欢时差不多。她低头往身上看去，见衣物整齐，没有被轻薄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只当是自己做了一场不堪的春|梦。
  如今，看见孩子那条形似龙的尾巴，李氏不得不重新审视那场梦。
  “夫人，这孩子……”稳婆见李氏沉默不语，一边观察着她的脸色，一边迟疑着开口。
  李氏回过神后，看了稳婆一眼，微微笑了笑，说：“刘妈妈，这一次辛苦你了。多亏了你，我们母子二人才能得以平安。我都不知该如何感激你了，这个，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可千万别嫌弃……”说着，她将手腕上的一个金镯子摘下来递给稳婆。
  “这……”稳婆看着金镯子，眼睛早已发热，却不敢贸然接下。
  “一个镯子而已，算不得什么，你不用顾虑。”李氏冲她微微一笑，虽然脸色发白，这一笑却颇为昳丽。
  稳婆给人接产一次也不过得几十铜板或一片碎银，如今见了金镯子怎么可能不动心？她将其接过来塞进怀里后，冲李氏讨好地笑了笑，然后问道：“那，李老爷那边……”
  “你把剪刀递给我。”李氏吩咐道。
  稳婆没有多问，立刻把刚才剪脐带用的剪刀递给李氏，却见李氏拉直孩子的尾巴后，咔嚓一下就把那条拇指粗细的尾巴剪断了。
  “呜哇——”孩子被疼痛惊醒，立刻嚎啕大哭起来。
  门外的李老爷听见孩子的哭声，立即高声问道：“生下来了是不是？男孩女孩？夫人可还安好？”
  稳婆早已被李氏的举动吓傻，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李氏放下剪子，再次唤稳婆道：“拿块干净的布巾来！”
  稳婆虽回过神，却早已没有了自己的主意，只知道按照李氏的吩咐做。李氏接过布巾后将那截小尾巴包好，然后塞到枕头底下。
  做好这一切，她又吩咐稳婆将孩子包好，然后抱出去给李老爷看，并交代道：“记住，我们母子二人平安，一切都好！”
  稳婆拿人钱财，自是不敢多嘴，点头应下后，抱着孩子出了房门。
  李老爷喜得贵子，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当即奖赏了稳婆及所有下人。
  孩子出生后，除了相貌出众、身姿挺拔外，一直和普通孩子无异，曾给他接生的稳婆便彻底放下心来，不再当他是妖怪，只以为他不过是身体变异才多了条尾巴。她没再把这事放心上，也没有将其告诉任何人，本打算将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直到有一天……
  ******
  李家少爷因出生在东岳一带，李老爷便给他取名李岳宁。
  李岳宁耳聪目明，周岁便能讲话，三岁已能背诵四书五经、诗词歌赋，是远近闻名的神童，深得李老爷喜爱。
  李岳宁八岁这年，李府来了个远房亲戚。这亲戚是一个南方人，因为家乡遭了洪涝之灾，这才北上找到李老爷寻求帮助。
  这亲戚虽然与李家亲缘极远，但李老爷感念他遭受了灾难又千里迢迢过来投奔，便让他留在府里暂住几天，等给他筹措一些钱财再送他离去。
  这亲戚姓吴，因排行老四，便自称吴四。吴四人机灵，嘴巴也甜，留在府里这几天竟讨得李府上下众人的欢心，没有遭到一丝嫌弃。
  李岳宁是李老爷唯一的子嗣，又深得李老爷喜爱，吴四自然是加倍讨好这位大少爷。只可惜，这孩子自小就不爱笑，话也不多，任你恭维了半天，也瞧不出他到底爱不爱听。虽然李岳宁没有对这位远房表叔表现出亲近之意，但也没有冷眼相看，吴四便自告奋勇地接送他去私塾念书。
  这一日，因为先生考校弟子，李岳宁离开私塾时已近傍晚。吴四送他回府后，又一路将他送到李氏住的厢房门口。李岳宁冲他略微颔首后，推开房门独自走了进去。
  吴四看着李岳宁的背影，不由深思起来。
  这几日下来，他竟然发现一件奇事——此时正值盛夏，蚊虫繁多，但是李岳宁身边却不曾被蚊虫围绕。周围之人，包括李老爷夫妇都曾被蚊虫叮咬过，唯独李岳宁不受其扰。
  原以为李岳宁不招蚊虫，盖因其很少出汗之故，可如今他又发现另一件怪事——盛夏傍晚，蚊虫成群结队四处飞舞，李氏的卧房外却没有蚊虫的踪迹。
  若再细想一下，这附近的树上没有鸟和蝉栖息，两旁的花草丛中也没有任何虫子，甚至连蜻蜓蝴蝶和蜜蜂都不曾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