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仙门后拐走毛茸茸老公 第180节
作者:
小雨声声 更新:2025-12-09 12:25 字数:4444
事实证明,梦中仙人所言非虚。
若干年后,空山道人果真借玉佩之力,留住了云靖的一缕魂魄,令他得以重塑旧体。
他挂念灵秋,不忍让她多等,于是九尾狐狸只修出一尾便迫不及待地跑出空山,追在她身侧时时陪伴。
如仙人警告的那样,他死前本是九尾红狐,重塑旧体也该是九尾。因此修出九条尾巴以前,千万不能让灵秋察觉他的真实身份,哪怕给一点提示也不行。
倘若她认出他,他会当场魂飞魄散,更糟糕的是,她也会在眨眼间将关于他的一切忘得一干二净。
云靖万分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无奈之下,他只好隐藏气息,装成一只听不懂人话的狐狸,就连表达不满也只会围着灵秋嘤嘤撒娇,看起来毫无威慑力。
就好比现在。
他不懂她怎么会答应和徐鉴真联姻。
魔域一战,他被扔进她的境中,惊愕地发现原本广阔无边的境不知为何变得狭小而逼仄,仿佛经历了一场浩劫。
他在空山与世隔绝,从来不知道自己被徐鉴真杀害后外面的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
云靖每次询问空山道人,对方讳莫如深,次次重复一句相同的话:“殿下放心,你牵挂之人她还活着。”
他变成小红狐狸跟在灵秋身边,只知道她率领魔域众人平定北方,铲除作恶多端的仙门世家,与难缠的北方魔族打来打去。
她将人间以北治理得很好,一片繁华。她是世上最好的君主,只是常常受伤。
变成狐狸的云靖只有一条尾巴和不值一提的微弱妖力,每每见她负伤,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四处衔来止血的草药,笨拙地混在一起捣碎,示意她自己敷上。
草药的味道清苦刺鼻,灵秋一开始很是嫌弃,却抵不过他带着哭腔嘤嘤撒娇,最后只能不情不愿地顺了他的心意。
她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最见不得他掉眼泪。
然而除了要她敷药,云靖却不常在她面前哭了。
因为他与她重逢的时间越长,越了解她在他死后所经历的一切,只要稍微一想,眼泪就根本停不下来。
他都是在夜晚,趁灵秋睡着之后,缩在她怀里偷偷地哭,每次还要死死咬住嘴唇,或是把脑袋埋进蓬松的尾巴里,生怕发出的嘤嘤声吵醒她。
哭出的眼泪都要抹在自己的毛毛上,不能沾湿床榻,让她察觉。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灵秋每天起床就看见小红狐狸早早醒来,从门外衔回一团雪,坐在一边悉心打理自己漂亮的毛发,全身弄得湿漉漉的。
她以为那是雪水融化沾湿了皮毛,却不知道其实是云靖变成小红狐狸窝在她怀里哭了一整晚,淌出的眼泪。
从没见过这样爱哭的狐狸,云靖自己也没见过。
可是只要一想到他不惜自剖妖丹至死相护,爱如珍宝的人,在他死后带着仇恨,一次又一次地与敌人在战场上生死相搏,每一次都受那么重的伤……每个夜晚她陷入梦中,哭着喃喃,唤母亲,唤他的名字……云靖肝胆欲裂,恨不能将自己的心剖出,埋进她怀中放声大哭。
命运何故待她如此残忍?本以为这就够了,可是魔域一战,他坐在她的境中,满目逼仄,耳边传来魔尊焱狰癫狂的声音,和盘托出她的身世。
阿紫,阿芙,阳华境中江底秘境,阿紫被血蛊折磨,他与她亲身经历,亲眼目睹。
甚至在那场由执念所化的幻境中,他和她身处其中,切身体验,目睹焱狰占据她父亲的身体,拔剑刺向她的母亲,毁了她的一生——她本该拥有的,如此美满顺遂的一生,有父母在侧,不用委屈自己潜入仙门,不用遇见他,更不用因他而背负仇恨。
云靖心痛不已,泪眼婆娑,想到昔日逍遥散人拼命阻挠,预言他会为她带来不吉。
他这一生万事皆休,既非父母爱子,亦非受万人崇敬的圣子,就连唯一由自己亲口许下的“天下第一剑尊”之名也终究没能达成,唯独在爱她一事上坚定不移,不畏人言,亦无惧神佛。
他有一夫当关之勇,此时却痛彻心扉,仿徨失措,不禁疑心是否灵秋今日所遇不幸皆由他而起,是他执意强求才会导致今日这番令人肝肠寸断的痛苦局面。
痛在他心已是五内俱焚,伤在她身又该是怎样的情景?
小红狐狸躲在狭窄的境中放声大哭了一场。无意间,体内妖丹的气息泄出两分。
他与灵秋在尧州早已神魂交融,感应到熟悉的气息,境中景象渐渐有了变化。
眨眼间,云靖抬起头,发觉自己竟然身处千里之外的胥阳山。
他该庆幸,灵秋此时正全心投入对焱狰的报复中。激怒之下,心神跌宕,丝毫没有注意到境中的异动。
当日胥阳山发生的一切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云靖眼前。
空山道人只告诉他灵秋还活着,却从没说过她是活着,死了——还活着。
云靖眼睁睁地看着灵秋飞扑入阵法,整座胥阳山在瞬间重焕生机。繁花似锦,鲜绿遍地,莺歌燕舞,艳阳高照,他跪坐在原地,只觉得整个世界寂寂无声,忽然间死去了。
他恍恍惚惚、泪流满面,仿佛身陷噩梦,见她消失在阵中,万念俱灰以至于分不清现实与虚幻,浑浑噩噩间竟伸出爪子,扼住了自己仅剩的一尾,意图为她断尾殉情。
好在此时,外界传来灵秋冷冷的声音,这才及时将他的理智唤回。
她还活着……她还活着!
云靖一生之中从未有过这样劫后余生,如释重负的一刻。
他从她的境中逃出,跃入她怀中,赌咒发誓,此生此世绝不再与她分离。
即便徐鉴真夺走了他的一切,即便她毫不犹豫地应下了与徐鉴真的婚事。
对于这桩婚事,云靖一点也不嫉妒。劝阻不成,他只是担心灵秋。
没有人比云靖更清楚灵秋答应联姻的目的。
她是想趁机杀了徐鉴真。
或许还不止于此,她不仅想杀了徐鉴真,还想趁机杀了太霄辰宫一众人等。
她要等的月圆之夜百年难遇。徐鉴真的花轿进入魔域的那一刻,月行中天,乃百年难遇的大凶之日、大凶之时。
传说只要在这个时候抽出某人的魂魄,以月华为引,将其击碎,便能让这个人生生世世永堕阎罗,万死不得超生。
徐鉴真占了他的躯体,意图重回世间,她便要用这样的方式将他杀死,令他永世不得轮回,再也见不到人间的太阳。
灵秋就是这样,他人伤她所爱之人一分,她便要以同样的方式十倍奉还。
她将计划告诉了泽樱,命她届时提前带人埋伏。
除了徐悟和嵇玄,其他太霄辰宫弟子不过顺手一杀。
她眼中恨意泠泠,咬牙切齿道:“如今天下人都以为我与仙门圣子情非泛泛。圣子,圣子!从入太霄辰宫的第一日起他们便不许众人称呼阿靖的名字,普天之下只知圣子,不知阿靖。他们就是用这种卑鄙的方式抹去了他的名字,使徐鉴真完全地替代了他。”
灵秋推开嘤嘤撒娇的狐狸,决绝道:“此番我一定要让太霄辰宫付出代价。”
狐狸被她按住,用力挣脱桎梏,更加大声地嘤嘤表示着担忧。
灵秋嫌它吵,用力拍了下它的脑袋:“我就是如此睚眦必报,你若害怕就滚远些,别在这里烦人。”
被说烦人的狐狸立马收敛了动作。
此事凶险,他本就打算无论生死都与她一起面对。若成功,他便早日修成九尾与她相认。若不成,他便随她而去——
这样很好,她不入轮回,他亦魂飞魄散,再没有下辈子了。
不过离约定好的月圆之夜还有一段时间,他还能以狐狸的身份陪伴在她身侧。
仙魔休战的这几年,人间难得和平。
南方众人惊愕于女魔头竟然真的信守承诺,秋毫不犯。
魔尊与仙门圣子的故事因此显得更加可信,风靡一时,成了大街小巷最为禁忌也最受欢迎的谈资。
相比于南方的惊讶,北方则平静多了。灵秋继任魔尊,叛军在一夜之间如同摧枯拉朽,被她的人毫不费力地赶至极北之地,斩杀殆尽。
唯独一点,当年负伤逃走的魔君鬼弃与最后一位被击败的魔君冥煞消失在极北之地,无论灵秋的人怎么找也找不到。
众人都说,这两位魔君一定早就死在了混战中。魔族死后身体化为尘土,回归大地,所以即便他们死去也找不到尸体来证明,灵秋又一门心思地想着如何复仇,对付太霄辰宫,因此渐渐的,人们便接受了这两人已死的说法。
北方有人、有妖、有魔,也有修士,他们聚集在一起,逐渐发展出一些自发创建的门派,不拘泥于人族,广纳天下有修道意愿的生灵,成为世间仙门,新的雏形。
北方一切安稳,百姓生活富足,发生过最大的事也不过是有人豢养的家畜被偷,抑或是某位修士栽种的灵草被人连根拔起,连夜盗走。
总而言之,这是继燕泠国覆灭后,人间难得的一段好时光,只是无论如何,南北边界,太霄辰宫设立的结界依旧隔绝着两个世界,宣示着防备,警示着人们,真正的和平尚未到来。
灵秋并不把所谓结界放在眼里,也没时间涉足南方。
她一门心思地准备着月圆之夜的复仇大计,不惜压上整个魔族可调动的兵力,还是宿妄找到她,提起远在逍遥派的晏清想念姑姑,灵秋才不得不从繁琐的复仇大计中分出神。
当日在魔域,宿妄用狐狸挡剑,事后灵秋毫不犹豫地赏了他一顿鞭子,自那之后他便干脆自请放权,全心全意的扑在所谓的先祖预言上。
反正大事已成,反正狐狸只是狐狸,宿妄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在他看来,先祖预言作为历任魔尊口口相传的机密,事关整个魔族的存亡,比区区一只狐狸重要十倍不止。
灵秋已经是魔尊了,无论真假,他必须帮她排除一切可能存在的隐患,确保她没有后顾之忧地做她想做的事。
即使这件事是替云靖复仇。
反正云靖已经死了。宿妄说服自己不与死人计较,也就看淡了。
他时常去胥阳山看望晏清。那孩子握着他的心魄,与他在千里之外亦有所感应。
说来奇怪,宿妄漂泊半生,一向独来独往,竟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与一凡人产生交集。
他平生第一次尝到牵绊的滋味,仿若浮萍生根,自此之后纵然出走万里也总要寻个夜晚,冒着风雪,奔赴一场相遇。
凡人寿数短暂,他便总想敦促着晏清用心修行,对她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程度。
晏清成年了,听说了仙魔停战的消息,生辰礼不要别的,只想见灵秋一面。
她精心写了封信托宿妄交给灵秋。
自从当日献祭灵骨,灵秋已经有许多年不曾涉足胥阳山。再见面,七师兄霍羽的两个孩子都已经到了拜师入道的年纪。
大师姐江芙和于风成婚了,后者离开银霜楼,入赘了逍遥派,两人的婚礼是师父亲自主持的。
自那之后,师父卸下掌门重任,闭关不出。如今逍遥派是师姐当家作主了。
胥阳山一切都好,生机勃勃,已经完全没了她记忆中苍凉的模样。
她回魔域后托宿妄告知了兰翘和平江殒命的方位,师姐派人瞒着太霄辰宫将师妹的遗骨接了回来,与平江的断剑和衣衫埋在一处,算是合葬。
晏清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遇到不快的事,不便说与旁人时便去父母的坟前倾诉一番。
她时时照看着父母的坟茔,将无字碑打理得干干净净。
灵秋隐匿魔息,带着小红狐狸回到逍遥派,第一次陪晏清过了个生辰。
眼前灵动活泼的少女让她觉得陌生,灵秋闭上眼,阿翘死时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临别之际,她托孤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她怀中明明还抱着嘤嘤哭泣的女婴,回过神却发现自己坐在宴席之上,昔日的女婴已然长成,亭亭玉立、顾盼生姿,言笑晏晏地唤她“姑姑”。
究竟是凡人的时间太快,还是她的时间太慢?
灵秋看着眼前笑语嫣然的人们,师姐,师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他们不在乎她魔尊的身份,还像从前一样唤她师妹,就连于风也跟着唤她凌师妹。出于不成言的默契,没人提起她与徐鉴真即将联姻的事。
所有人都笑着,欢庆着生辰。仿佛一切可怕的事都从没发生过,灵秋望着温暖的灯火,闭上眼却只看得见遍地鲜血。
母亲的,阿翘的,阿泱的,阿靖的……